林晚是被一阵尖锐的叫骂声吵醒的。
“死丫头!你给我滚出来!”
“反了天了!夜不归宿!跟野男人在外面鬼混!”
是王桂芬的声音!歇斯底里,充满了愤怒和羞辱。
林晚猛地坐起身,头疼欲裂,浑身像散了架一样酸痛。她看了一眼窗外,天已大亮。赵大刚高大的身影依然守在门口,如同一尊沉默的门神。陈芳抱着被惊醒、吓得直哭的孩子,脸色苍白。
“怎么回事?”林晚揉了揉太阳穴,声音沙哑。
“你家里人,找来了。”赵大刚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在院门外骂了有一会儿了。”
林晚的心猛地一沉。她挣扎着下床,走到门口。院门外,王桂芬正跳着脚大骂,污言秽语不堪入耳,引得左邻右舍都探头探脑地看热闹。林建国蹲在一边,抱着头,唉声叹气。林辉则站在王桂芬身后,眼神躲闪,却又带着一丝恶毒的兴奋。
“妈!你闹够了没有!”林晚猛地拉开院门,冰冷的目光扫过王桂芬和林辉。
“闹?我闹?”王桂芬看到林晚出来,尤其是看到她身后站着的那个高大陌生的男人(赵大刚),更是气疯了,指着林晚的鼻子,“你个不要脸的东西!夜不归宿!还跟个野男人厮混在这种地方!老林家的脸都被你丢光了!你给我滚回去!立刻!马上!”
“林晚!你怎么能这样!”林辉也跳出来,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妈担心你一夜没睡!你倒好,在这里…在这里…”他故意没说下去,眼神瞟向赵大刚和陈芳,充满了恶意的暗示。
周围的邻居开始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赵大刚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眼神冰冷如刀,上前一步,就要开口。林晚却伸手拦住了他。
“妈,”林晚的声音异常平静,仿佛王桂芬骂的不是她,“我在这里,是帮朋友忙,做正经事。这位是赵大刚赵大哥,退伍军人,昨天多亏他帮忙,我才没被流氓欺负。这位是陈芳陈姐,李卫东的爱人。李卫东是木材厂工人,昨晚作坊被混混砸了,我们帮忙收拾了一夜。”她条理清晰,声音清亮,足以让周围邻居听清。
“帮忙?帮什么忙?能帮得夜不归宿?”王桂芬根本不信,或者说不愿意信,“我看你就是不学好!跟些不三不四的人…”
“妈!”林晚猛地提高声音,压过了王桂芬的尖叫,“我十八岁了!不是小孩子!我有手有脚,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与其在家里被你逼着去火柴厂当临时工,不如靠自己的本事赚钱!我在这里做事,干干净净,堂堂正正!总比某些人偷家里的钱,在外面胡混强!”她的目光如同冰锥,狠狠刺向林辉!
林辉的脸“唰”地一下白了,眼神慌乱。
王桂芬也被林晚的气势和那句“偷钱”噎了一下,但随即更加恼羞成怒:“你…你还敢顶嘴?还敢诬赖你弟弟?我打死你个…”
“够了!”一声低沉有力的怒喝响起。赵大刚实在看不下去了,他一步跨到林晚身前,如同铁塔般挡住王桂芬,冰冷的目光带着战场上磨砺出的煞气,扫过王桂芬和林辉,“这里是别人家!要闹,回你们自己家闹去!再敢在这里撒野,别怪我不客气!”
王桂芬被赵大刚那慑人的气势和冰冷的眼神吓得一哆嗦,嚣张的气焰顿时矮了半截。林辉更是吓得缩到了林建国身后。
“你…你是谁?管什么闲事…”王桂芬色厉内荏。
“我是谁不重要。”赵大刚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铁,“林晚是我妹子。谁欺负她,就是跟我过不去!”他最后那句话,带着赤裸裸的威胁,目光如同实质般钉在王桂芬和林辉脸上。
周围的邻居也看不下去了,开始小声议论:
“就是,人家卫东家刚被砸了,多可怜…”
“这当妈的怎么这样?女儿帮朋友还有错了?”
“那个小伙子是退伍兵吧?看着就是正派人…”
王桂芬和林辉在赵大刚的威慑和邻居的指指点点下,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再也待不下去。
“好!好!林晚!你有种!有野男人撑腰了是吧?”王桂芬指着林晚,咬牙切齿,“你等着!有本事你别回家!”说完,她狠狠地一跺脚,拉着还在唉声叹气的林建国,灰溜溜地走了。林辉也低着头,快步跟上,但在转身的刹那,他怨毒地回头瞪了林晚一眼,眼神里充满了不甘和…一丝阴险的算计。
闹剧暂时收场。林晚向赵大刚和陈芳投去感激的目光,强撑着精神,开始继续作坊的工作。原料有限,必须精打细算。她指导陈芳继续糊制火柴盒外壳,自己则开始整理昨晚抢救出来的、数量不多的磷粉和氯酸钾。
就在这时,一个瘦小的身影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是强子的表弟!他满头大汗,脸上却带着兴奋的红光!
“林晚姐!东子哥!卖…卖光了!都卖光了!”他激动地大喊。
“什么?卖光了?”李卫东刚从里屋处理完伤口出来,闻言又惊又喜。
“真的!我和东子哥分头去赶集!”表弟兴奋地比划着,“刚开始没人买,嫌三分钱贵!后来东子哥按你说的,专找那些办喜事、盖新房的人家,说这是‘喜火柴’,‘福气糖’,图个吉利!嘿!真神了!那些人一听,又看包装红红火火的,还有糖送,都愿意掏钱!有个娶媳妇的人家,一下子买了二十盒!说给亲戚朋友发喜烟的时候一起送!我们带的货,不到中午就全卖光了!”他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掏出一个鼓囊囊的破布包,哗啦一声倒在桌子上!
一堆皱巴巴的毛票和钢镚滚了出来!一分、两分、五分…最大的是一毛的纸币!
林晚、李卫东、陈芳、赵大刚,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堆钱上!
“快!数数!”李卫东声音发颤。
几个人立刻围上去清点。一分、两分…小心翼翼,生怕数错。
“三分钱一盒,两百盒…应该是六块钱!”林晚心算着。
“六块!整整六块!”李卫东数完最后一张毛票,激动地跳了起来,声音都变了调!一夜的辛苦,绝境中的挣扎,换来了沉甸甸的六块钱!距离十块的债务,只差四块了!而且,这证明了林晚的“捆绑销售”策略大获成功!
作坊里瞬间爆发出压抑不住的欢呼!强子表弟兴奋地手舞足蹈,陈芳抱着孩子流下了激动的泪水,连赵大刚的嘴角也勾起了一抹难得的笑意。
林晚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一半。她拿起一块钱,递给强子表弟:“拿着,这是你的工钱和辛苦费!告诉东子哥和另一个兄弟,干得好!回来都有赏!”
有了这六块钱打底,所有人干劲十足!李卫东立刻拿出两块钱,让强子再去黑市想办法弄点氯酸钾和红磷(量很少,风险高,但必须补充)。林晚则用剩下的钱,让陈芳再去供销社买面粉、糖和猪油!她需要继续她的蛋糕生意,双线作战,才能更快凑够剩下的四块钱!
作坊再次忙碌起来。有了成功的经验,大家动作更快,配合更默契。林晚一边指导陈芳糊盒,一边自己动手包糖、捆绑。赵大刚则成了“运输队长”,负责采购和搬运。
下午,李卫东和强子也陆续回来了,不仅带回了少量原料,还带回了集市上热烈的反响和几个新的小额订单!作坊里充满了久违的生机和希望。
林晚看着重新运转起来的“生产线”,看着大家脸上洋溢的干劲,心中充满了成就感。她走到院子角落,拿起一根被混混掀翻的、湿漉漉的木头边角料,用小刀削掉腐朽的部分,露出里面还算坚实的木芯。
“东子哥,这种木头,能做木梗吗?”林晚问道。
“能!就是处理起来麻烦点,得晾干,还得打磨光滑,不然容易断火。”李卫东回答。
“好!以后这种边角料,都收集起来!晾干了备用!降低成本!”林晚果断下令。
她正和李卫东讨论着如何进一步优化生产流程,林辉的身影又鬼鬼祟祟地出现在了院门口。这次他没敢进来,只是探头探脑地张望,脸上堆着假笑:“姐…妈让我喊你回家吃饭…”
“滚!”林晚头都没回,冷冷地吐出一个字。
林辉脸上的笑容僵住,眼底闪过一丝怨毒,讪讪地走了。
林晚没把他的出现放在心上。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如何扩大生产,如何销售,如何尽快还清债务并积累启动资金。她让陈芳把新买的面粉、糖和油拿出来,准备晚上继续去电影院门口卖蛋糕。
然而,就在她转身去拿搪瓷盆的瞬间,眼角的余光瞥见林辉刚才站的位置,地上似乎掉落了一个小小的、白色的纸包。
林晚心中一动,走过去捡了起来。纸包很轻,上面没有任何字迹。她疑惑地打开…
一股极其刺鼻的、带着硫磺和某种腐败气味的粉末露了出来!
林晚的瞳孔骤然收缩!这气味…她前世在化学实验室闻到过!这是…硫磺粉混合了受潮霉变的磷粉?!这种东西如果混入火柴的磷皮浆料里…
后果不堪设想!轻则火柴点不着,重则…可能在摩擦生热时产生剧毒气体甚至引发爆燃!这是要彻底毁了她的作坊!毁了她的生意!甚至…杀人!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林晚猛地抬头看向林辉消失的方向,眼中翻涌起滔天的杀意!
林辉!他刚才根本不是来喊人吃饭!他是来下毒手的!
“东子哥!强子!快停下!”林晚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恐和愤怒,猛地冲向正在调制磷皮浆料的李卫东!
李卫东被吓了一跳,手里的刷子差点掉进盆里:“怎…怎么了妹子?”
林晚一把夺过他手里的浆料盆,又冲到已经刷好磷皮、正在晾干的火柴盒半成品前,仔细地嗅闻着。还好!新一批的浆料和半成品还没有那股刺鼻的霉硫磺味!林辉还没来得及下手,或者还没来得及找到机会混入核心原料区!
“这是什么?”李卫东也闻到了林晚手里那个小纸包的刺鼻气味,脸色大变。
“有人想害死我们!”林晚的声音冰冷刺骨,将那包致命的粉末紧紧攥在手心,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她的目光如同淬毒的利刃,扫视着作坊的每一个角落,最终定格在院门的方向。
家贼难防!而且是想要她命的恶鬼!
她低估了林辉的恶毒和疯狂!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偷窃和破坏,这是谋杀!
赵大刚察觉到了林晚的异样和空气中弥漫的紧张危险气息,大步走了过来。当他看到林晚手中那包粉末和她眼中那从未有过的浓烈杀意时,浓眉紧紧锁起。
“怎么回事?”赵大刚沉声问道。
林晚将那包毒粉递到赵大刚面前,声音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林辉…他想把这个,混进我们的火柴里!”
赵大刚接过纸包,凑近闻了闻,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他是上过战场的人,对危险气息的感知极其敏锐!这粉末,绝对是大凶之物!
作坊里欢乐的气氛瞬间冻结。所有人都围了过来,看着那包小小的白色粉末,脸上充满了震惊、恐惧和后怕!
“报警!抓他个狗日的!”强子第一个反应过来,愤怒地吼道。
“对!报警!”李卫东也红了眼。
林晚却缓缓摇了摇头,眼神冰冷如万年寒冰。报警?证据呢?林辉完全可以抵赖!而且,一旦报警,作坊私自生产火柴的事情必然暴露,所有人都得完蛋!
“报警,正中他下怀。”林晚的声音恢复了可怕的平静,她看着手中那包毒粉,又看了看作坊里重新燃起的希望之火,一个冰冷而决绝的计划在脑海中形成。
“这包东西,留着。”她将毒粉小心翼翼地重新包好,贴身藏起,如同藏起一柄淬毒的匕首。
“从今天起,作坊里所有原料存放、浆料调制,必须由我和东子哥亲自负责!其他人不得靠近!晚上必须留人看守!大刚哥,”她看向赵大刚,眼神带着恳求,“晚上…能请你帮忙守一夜吗?”
赵大刚没有任何犹豫,重重点头:“可以。”
林晚的目光再次投向院外,那里仿佛潜伏着一条伺机而动的毒蛇。她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残酷的弧度。
林辉…既然你想玩命…
那我就陪你玩到底!
看看到底是谁,先被这毒火烧成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