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手铐并没有落下,但民警严肃的语气和“接受调查”四个字,如同沉重的枷锁,瞬间锁住了小院里所有人的呼吸。
“公安同志!冤枉啊!”李卫东第一个反应过来,急得脸通红,“我们就是几个穷哥们凑一起,弄点火柴卖,贴补家用!怎么就成了非法聚集、投机倒把了?”
“是啊!公安同志!我们都是正经人!”强子等人也纷纷叫屈。
王桂芬却跳着脚哭喊:“什么正经人?都是些街溜子!还有这个野男人(指着赵大刚)!整天厮混在一起!谁知道他们在搞什么鬼名堂!我女儿就是被他们带坏的!公安同志,你们一定要为民做主啊!”
民警皱起眉头,目光扫过一脸老实巴交的李卫东、强子,又看看穿着军绿色旧衣、站姿挺拔的赵大刚(退伍军人身份加分),最后落在神情镇定、眼神清亮的林晚身上。这场景,和举报人(王桂芬)描述的“群魔乱舞”似乎不太一样。
“林晚同志,”年长些的民警开口,语气稍缓,“举报信里说你们非法生产火柴,没有执照,雇佣大量人员,涉嫌投机倒把。还有人说你拐带人口(指陈芳和徐工),搞不正当男女关系(指赵大刚)。请你跟我们回所里说明情况。其他人,暂时留在这里,不得离开,等候调查!”
“公安同志,我跟你们去。”林晚没有任何慌乱,声音平静,“但事情不是她说的那样。我可以解释清楚。不过,在去之前,能不能让我拿点东西?”
民警对视一眼,点点头:“可以,别耍花样。”
林晚走进作坊,在众人担忧的目光中,快速拿起几样东西:几盒包装精美的“喜火柴”,供销社刘主任签收的送货单存根(上面有供销社公章),还有陈芳白天记录的生产台账(虽然简陋,但清晰记录了人员、工时、原料消耗和产出)。最后,她深深看了一眼赵大刚。
赵大刚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眼神沉稳。
“走吧,公安同志。”林晚拿着东西,坦然走向警车。
县城派出所,一间光线昏暗的询问室里。林晚坐在一张硬木椅子上,对面是两位民警。王桂芬也被要求作为举报人一同前来,坐在旁边,脸上带着刻薄和一丝得意。
“林晚,说说吧,你们那个作坊是怎么回事?”民警开始问话。
“公安同志,我们那不是作坊,是‘城西手工作坊互助组’。”林晚纠正道,语气不卑不亢,“成员都是家庭困难的工人子弟(李卫东、强子)和返城知青(陈芳),还有一位是红星机械厂的在职技术员徐明同志(亮出徐工身份)。”她将“互助组”的性质和人员构成清晰地阐述出来,紧扣“解决困难户就业”、“利用废料”、“为国家减轻负担”的政治正确点。
“互助组?”民警记录着,“有登记备案吗?有执照吗?”
“公安同志,我们是自发组织、利用业余时间进行生产的,规模很小,主要是为了自救互助。”林晚诚恳地说,“国家现在提倡‘搞活经济’,允许个体经营和合作社经济。我们不懂政策,还没来得及去工商所咨询登记。这是我们的错,我们愿意补办手续,接受批评教育。”她主动承认“疏漏”,但将性质定性为“不懂政策”而非“故意违法”。
“那你们生产火柴,有许可吗?这可是易燃易爆品!”民警追问。
“公安同志,我们生产的火柴,严格来说,是利用木材厂废料制作的‘引火棒’,主要是供应给供销社作为‘喜庆礼品’搭配销售,并非用于日常大规模点火的商品火柴。”林晚巧妙避开了“火柴”的敏感定义,拿出了供销社的送货单存根,“您看,这是供销社刘主任签收的单据,上面明确写着‘喜庆引火用品’。供销社是国营单位,他们能收,说明我们的产品是安全合规的。”她抬出了供销社这面大旗。
民警看着单据上供销社鲜红的公章和刘主任的签名,脸色缓和了不少。国营供销社的背书,分量很重。
“那举报信里说你拐带人口,搞不正当关系,又是怎么回事?”民警看向王桂芬。
“公安同志!她胡说!”王桂芬立刻尖叫起来,“陈芳是我儿媳妇的娘家表妹!被这死丫头蛊惑,抛下家里不管,整天跟这些男人混在一起!还有那个当兵的,谁知道他们…”她的话恶毒而充满暗示。
“妈!”林晚猛地打断她,声音冰冷而清晰,“陈芳姐在纺织厂仓库工作,懂记账。她丈夫酗酒家暴,她和孩子经常被打得遍体鳞伤!是我看她可怜,请她来帮忙记账,给她一份工钱,让她能养活自己和女儿!这叫拐带?这叫救人于水火!至于赵大刚同志,”林晚的声音带着敬意,“他是光荣的退伍军人!在战场上负过伤!转业回来工作还没落实!他见义勇为,多次帮我赶走骚扰的流氓混混!他守护的是我们互助组的安全!这叫不正当关系?这是革命同志之间的互帮互助!您可以去武装部调查赵大刚同志的档案!去纺织厂和陈芳姐的邻居那里了解情况!”
林晚一番话,义正词严,掷地有声!将王桂芬的污蔑彻底驳斥!她拿出了陈芳之前被打伤时偷偷拍的照片(林晚让她留的证据)和赵大刚的退伍证复印件(林晚早有准备)!
铁证如山!民警看着照片上陈芳青紫的脸和赵大刚盖着部队大印的退伍证,又看了看王桂芬那刻薄扭曲的脸,心中天平已经完全倾斜。这分明是家庭矛盾引发的恶意举报!
“王桂芬同志!”年长民警严厉地看向王桂芬,“举报要实事求是!不能因为家庭矛盾,就捏造事实,诬告陷害!你这种行为,是违法的!”
王桂芬被民警严厉的语气吓得一哆嗦,脸色煞白,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林辉躲在王桂芬身后,更是吓得头都不敢抬。
“公安同志,”林晚适时地放软了语气,带着一丝委屈,“我知道我妈和我弟弟对我有意见,因为我没听他们的话去火柴厂当临时工,想自己闯条路。但他们也不能这样污蔑我和帮助我的同志们啊!我们互助组虽然小,但做的都是清清白白、自食其力的事情!我们还积极响应供销社的号召,解决困难户就业,丰富市场商品…”她再次强调互助组的正面意义。
民警合上记录本,态度明确:“林晚同志,你的情况我们基本了解了。你们互助组的出发点是好的,但无证经营、生产易燃物品(即使定义为引火棒)也确实存在隐患和不合规的地方。念在你们是初犯,且主动承认错误,愿意补办手续,这次就不做处罚了。”
他严厉地看向王桂芬和林辉:“你们!恶意举报,扰乱公安机关正常工作!念在是亲属,且林晚同志不追究,这次给予口头警告!再有下次,严惩不贷!现在,都给我回去!好好反省!”
王桂芬和林辉如同丧家之犬,在民警严厉的目光下,灰溜溜地逃出了派出所。
走出派出所大门,夕阳已经完全沉入地平线,只留下漫天绚丽的晚霞。林晚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后背早已被冷汗浸湿。这场危机,终于有惊无险地度过了!不仅化解了诬告,还变相让派出所知道了他们互助组的存在,某种程度上也是一种“备案”。
更重要的是,她彻底看清了王桂芬和林辉的嘴脸,也斩断了最后一丝对原生家庭的幻想!
“林晚妹子!”陈芳、李卫东、赵大刚等人一直焦急地等在派出所外面,看到她安然无恙地出来,立刻围了上来。
“没事了。”林晚露出一个疲惫却轻松的笑容,“都解决了。”
“太好了!”众人欢呼。
“晚妹子,你看!”陈芳激动地指着远处。只见徐明推着一辆借来的板车,上面堆满了干燥的木材边角料,正吃力地朝这边走来。他显然是听说了消息,赶着把收集的原料送回来。
看着伙伴们关切的脸和徐明那努力的身影,一股暖流涌遍林晚全身。她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走!回家!”林晚的声音充满了力量,“明天,还有三百盒火柴要送供销社!我们的路,还长着呢!”
一行人迎着晚霞,朝着城西河沿路走去。林晚走在中间,左边是沉稳可靠的赵大刚,右边是兴奋讨论着如何改进工具的徐明,身后是充满干劲的李卫东、强子和抱着孩子、眼神坚定的陈芳。
家庭的阴云暂时散去,龙哥的威胁依然存在,但林晚的团队,经历了这次危机的洗礼,变得更加团结,更加坚韧!
而此刻,在派出所对面的街角阴影里,刀螂的身影一闪而逝,他盯着林晚一行人远去的背影,对着旁边一个混混低声吩咐:
“去,告诉龙哥,公安这边没搞掉她。得换个法子…从那个退伍兵身上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