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阳光穿透层层叠叠的密林，在布满苔藓和蕨类的湿润土地上投下斑驳光影时，李伯有时会停下匆忙的采药脚步，回头望一眼身后提着采药藤篓、紧随其后的年轻妻子——小雪。
她如今已然能熟练辨认许多常见的药草，动作虽不及李伯那融入骨髓的自然流畅，却也透着山野女子特有的灵巧与坚韧。那头重新变得乌黑亮泽的长发，简单地束在脑后，几缕汗湿的碎发贴在光洁的额角。那双曾经盛满茫然空寂的眸子，如今在探索这片大山时，闪烁着好奇与专注的光芒，偶尔映着林间的绿意，澄澈动人。
然而，目光偶然扫过她被汗水打湿衣襟的胸口，或者弯腰时露出的那段曾被雷霆灼烧、留下淡银色奇异纹路的小臂……李伯的心便如同被细密的藤蔓无声缠绕，渗出丝丝缕缕的隐痛与怜惜。
进山采药已成了这老夫少妻生活里的某种仪式。李老伯固执着，执意要一次次带她回到那片改变了两人命运的土地，
带她去最初发现她的地方——那个水潭。
这个念头，如同沉寂水底的石头，在李伯心头沉浮了无数次。他希望那片曾见证她濒死归来的山水，能像一把无形的钥匙，或许能撬动她尘封的记忆闸门。哪怕只是模糊的碎片，也胜过这无边无际的空茫。他想知道，这个被他唤作“小雪”、以最卑微方式占据了他暮年生命的女子，在那片被劫火和血腥笼罩的过去里，究竟是谁？因何而落到那般凄惨境地？她是否……也有属于她故事里的“李伯”在等待？
于是，在某个天气晴好的日子，当药篓里收获尚可，夕阳距离山巅还有一段距离时，李伯会引着小雪，偏离惯常的采药小径，拨开愈发茂密的藤蔓和荆棘，朝着密林深处、水声轰鸣的方向走去。
空气渐渐湿润冰凉起来，巨大的水汽如同无形的帘幕扑面而至。转过最后一片遮挡视线的巨大蕨丛，眼前豁然开朗！
飞流直下的瀑布如同九天垂落的匹练，撞击在下方幽深的水潭上，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激起大片迷蒙的水雾。水流清冽刺骨，撞击着潭边嶙峋的青黑色岩石。这正是李伯当年发现昏迷小雪的地方。
李伯停下脚步，目光复杂地看向小雪：“就是这儿了……当初，你就趴在那边的石头旁，大半个身子浸在冷水里……”
小雪提着藤篓，安静地走到潭边那块光滑的青石旁。水汽扑在她温热的脸上，带着山涧的寒意。她蹲下身，手指轻轻拂过被水流冲刷得冰冷湿滑的石面。视线投向那深深幽蓝、不断翻滚着白色泡沫的潭水深处。
没有预想中的头痛欲裂，没有电光火石的熟悉画面闪现。只有一种莫名的、沉甸甸的陌生感和寒意包裹着她。这喧嚣的水声，这冰冷的石头，这深不见底的潭水……与她脑海里那片平静如死水的记忆荒原，没有建立起任何联系。
“我……”她抬起头，水珠沾湿了她浓密的睫毛，眼中带着一丝迷茫的沮丧，还有对李伯眼中那份小心翼翼的期待的回应的不安，“还是……想不起什么……一点都想不起……”她声音很轻，带着点自我否定的失落，“或许……我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村姑吧？那年四国打仗的时候，被兵匪……或者流箭伤了？掉进了哪条河里，被冲到了这里……”“我就是个没人疼的小丫头，最后让您捡着了……”
这是她能想到的、最符合常理的、对自身空白过去最可能的解释。普通百姓家女子的身份，虽然贫贱，却也能让她心中悬着的石头稍稍落地——似乎与这片孕育生灵的土地，与眼前这个悉心照料她的夫君，更显得般配些，少了许多未知的恐惧。
李伯看着她略显黯淡的眼神，心中不忍。他走过去，轻轻拍了拍她的背，粗糙的手心传递着温热：“想不起就算了，或许是老天的意思，让你在这片山里……遇见了我，有了新的人生。”他语气温和，将那份失望深深藏起，“走吧，天还早，这边向阳坡说不定有上好的人参苗，陪我去找找。”他巧妙地转移了话题。
小雪点点头，顺从地跟上。那份失落很快被丈夫的宽慰和对新目标的期待所取代。
心结放下，山风吹在脸上也少了压抑。小雪欢喜地从岩缝里采下一捧不知名的野兰，小心地捧到鼻尖嗅闻，眉眼弯弯。翠色的山林，奔流的水声，身边人放松下来的气息，像一坛陈酒，酝酿出某种带着野性的醉意。
当翻过一个小山坳，眼前豁然开朗。一片向阳的缓坡，绿草如茵，野花点缀，溪流清澈见底，蜿蜒穿过，像一条镶满宝石的银带。温暖的阳光毫无遮挡地倾泻下来，晒得人暖洋洋的，驱散了水潭边的寒意。
“好地方……”小雪忍不住轻叹，眼睛亮了起来。李伯微笑着放下药篓：“歇歇脚吧。” 他找了块平坦的青石坐下。
小雪坐在柔软的草地上，仰面感受着暖阳，舒服地眯起了眼睛。山林间的微风拂过，带来花草的淡香和溪流的湿润气息。疲惫感袭来，困意朦胧。她侧卧在柔软的草甸上，阳光透过树叶间隙洒在她恬静的侧脸上，乌黑的发丝散落在碧绿的草叶间。或许是这场景太安宁，又或许是前一刻寻找记忆的疲惫，她竟真的在暖阳青草的气息中小憩过去。
李伯看着她毫无防备的睡颜，呼吸均匀而清浅，嘴唇微微嘟起，带着一种近乎孩童的天真。阳光勾勒着她美好的轮廓，草叶温柔的拂过她的脸颊和脖颈。那一瞬间，她褪去了平日里的成熟与隐忍，纯粹得如同山间初绽的百合。
一股难以言喻的爱意与怜惜涌上心头。李伯情不自禁地俯下身，轻轻吻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这细微的触碰惊醒了浅眠的小雪。她睁开迷蒙的睡眼，望进李伯带着暖意和浓浓宠溺的眸子里。
四目相对，在这阳光灿烂、空谷无声的私密天地间，仿佛有微妙的电流无声流过。没有言语，小雪羞涩地将脸埋进了丈夫的怀里，感受着他坚实的心跳和身上熟悉的草药气息。
那份在潭边消散的些许阴霾和失落，被这暖阳下涌动的温情无声地驱散、转化。小雪年轻的身体里，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在悄然涌动。她抬起头，眼神湿漉漉的，带着一丝迷离和大胆，红着脸，凑近李伯耳边，吐气如兰：“夫君……这地方……真好……”
仿佛是某种无声的邀请。这野性天地间的宁静与温煦，消弭了所有的世俗束缚，只剩下最本真的情愫在流动。
李伯只觉得一股热血瞬间涌上心头。他环顾四周，绿草茵茵，溪流淙淙，阳光透过树梢洒下柔和的光柱，形成一片无人窥见的、笼罩在暖金辉光中的绝妙帷帐。一种从未有过的、属于野性的冲动在暮年的身体里复苏。
他没有说话，只是低头，回应了她一个更深、更火热的吻。小雪嘤咛一声，双臂如水蛇般缠绕上他的脖颈，热情地回应着。两人滚倒在如天鹅绒般柔软的草地上。
草叶的青涩气息混合着彼此的汗水与情热。
阳光温柔地舔舐着两人滚烫的肌肤。
晶莹的溪水在不远处弹奏着清脆的乐章。
风轻柔地拂过树叶，发出沙沙的低语。
省略一万字。。。。。。
每一次野外缠绵，小雪都像一个不知餍足的妖精，用她那年轻生命勃发的一切热情去撩拨、去点燃老人所剩无几的生命余烬。她的痴缠大胆而天真，她的渴求不加掩饰，她的欢愉与痛楚都如此鲜活真实。这让李老伯在放纵的同时，心中那份深埋的怜惜、自卑与恐惧也随之剧增。
阳光暖暖地照在两人汗湿交缠的躯体上。
草屑和细小的野花瓣粘在小雪光滑的背上。
风拂过，带来远方的松涛声。
老人喘息着，粗重的心跳如擂鼓般震动着小雪的脸颊，混合着激情过后的些许疲惫。他粗糙的大手在她汗湿的脊背上缓缓摩挲，感受着那年轻肌肤在日光下散发的惊人热度与弹性。怀中妻子清浅的呼吸拂过他脖颈，痒痒的，带着一种慵懒的满足和少女特有的娇憨。
李伯闭上眼，鼻腔里萦绕着野地青草、湿润泥土与两人交融的旖旎气息。疲惫的身体里残余着放纵后的空虚，却也充盈着一种被彻底满足的宁静。在这片被他意外“捡”来的山林妻子所带来的极致温柔乡中，他那颗苍老的心像是一块被浸透的枯木，在温暖里暂时忘却了时间侵蚀之下的虚弱与痛苦。
小雪乖巧地伏在他怀中，灰黑的长发铺散在他瘦削的胸膛上。她指尖无意识地在老人松弛的皮肤上划着圈，心中也弥漫着温柔又有些愧疚的暖流：她的身体如同饥渴的藤蔓，总是渴求着丈夫炽热的浇灌和有力的纠缠，那深处不息的火焰，在每一次亲密的厮磨中都渴望更猛烈的燃烧。然而，他花白的鬓角、背上深陷的鞭痕印记、还有喘息时微微起伏却难掩衰老轮廓的胸膛，都在清晰地提醒着她——她的夫君已是一株走向凋零的老树。她不敢也不能像山野中真正的野兽伴侣般肆意求欢，生怕哪一次忘情便成了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就像刚才，她敏锐地感觉到他身上传来的细微颤栗和心跳的紊乱，便强忍着体内尚未完全平息的余波，用最温柔的姿态提醒他“歇歇”。她宁愿那愉悦的高峰来得慢些、缓些、留些遗憾，也不愿看到他因一时的放纵而损耗根本。
夫妻俩就这样相拥着，在太阳逐渐西斜的余晖里静静地休憩。李伯的呼吸逐渐平稳下来，他睁开眼，望着透过树叶缝隙变得越来越浓的金红色霞光。妻子温顺而谨慎的体贴如同最有效的伤药，抚平了肉体的疲惫，却也带来了另一种更深沉的酸涩——他感受到她蓬勃生命力的同时也清楚地认识到，自己这副衰朽的躯壳，已无力承受她全然的盛放。
“……小雪……”
“嗯？”
她慵懒地应着，像只被阳光晒化了的猫咪。
“这日子……真好……”他低哑着嗓子，把她的身体往怀里又紧拥了几分，粗糙的下巴抵着她的发顶，“若能一直这样……安静……”
若能一直这样？小雪的心轻轻一颤。她闭上眼睛，用脸颊蹭了蹭他干燥温热的胸膛，喉咙里发出一声近似于撒娇又带点撒娇意味的模糊咕哝：“嗯……我也是……” 她用力点了点头，柔软的头发扫在他的下巴上，带来一阵痒意。
然而在彼此依偎的温暖中，在老人对“安静”日子的期望里，都心照不宣地藏着一层不愿说破的隐忧——这短暂的、远离烽火和匪祸的偷安时光，又能持续多久呢？
两人静静地温存了一会儿。霞光开始黯淡，林间的风也带上了凉意。小雪这才抬起头，眼中已恢复了平日的清明，她细心地替李伯整理好衣裳，又熟练地将自己的发髻挽好。
“不早了，夫君。该回家了。”她站起身，伸手将他从柔软的草地里拉起。
李伯拄着地上的药锄支撑了一下，在小雪的搀扶下稳稳地站了起来。他活动了一下有些酸痛的腰背，看着眼前这个在夕阳下周身轮廓被镀上金边的年轻妻子，心中那份沉甸甸的怜惜更浓。
小雪弯腰拾起旁边的采药篓，动作轻柔却有力。她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这片被晚霞染上瑰丽色彩的山坡，眼神复杂。这里刚刚见证了她与丈夫在自然怀抱中的极致欢愉，却也让她更加清晰地认识到，他们之间那道因岁月而难以逾越的鸿沟。
她走到李伯身边，熟练地伸出手，挽住了他的胳膊，力道恰到好处地支撑着他：“走吧，夫君。回家的路，有我扶着。”
李伯点点头，感受着臂弯处传来的年轻力量。他不再多想，将那些沉重的忧虑压回心底。是啊，回家的路还有她扶着。无论前路如何，至少此刻，有她在身边。这份相扶相依的平凡温暖，或许已是这动荡乱世中，命运赐予他最珍贵的恩惠。至于那未知的风雨，就暂且留给未知的黑夜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