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之后·太虚观·藏经阁
昏黄的烛火在青铜古灯中摇曳,将藏经阁深处的阴影拉长扭曲。空气中弥漫着尘埃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闷气息,仿佛预示着风暴的来临。
云小念小小的身子微微前倾,清澈却带着紧张的大眼睛紧紧盯着《虚妄行记》上墨痕犹新的一页。那一段关于遭遇同类、建立希望、最终被无情推入深渊的文字,字字泣血。更刺眼的是,在描述“背叛”的关键处,羊皮纸页被深深的、近乎撕裂纸面的指甲划痕贯穿!那凌乱、疯狂的刻痕,仿佛还能感受到书写者在那一刻的滔天恨意与痛彻心扉的绝望。他下意识地用小手抚摸着那粗糙的划痕边缘,小脸微微发白,声音带着孩童特有的、无法理解的震颤:“被信任的人……亲手推出去送死……林晚姐姐那时候……心一定碎成冰渣了吧?那该……有多痛啊……”
坐在对面太师椅中的玄苍子,此刻却异常沉默。他那张如同古老树皮般布满深刻皱纹的脸庞,在跳动的烛光下显得更加晦暗。浑浊的双眼低垂,目光死死锁在那页写满背叛与血泪的纸页上,仿佛要穿透泛黄的羊皮纸,看尽那日林晚所经历的每一寸绝望。他能感受到文字间奔涌的痛楚和挣扎,那是一种比肉身酷刑更深、更剜心的伤。
良久,玄苍子才极缓慢地抬起枯槁的右手。干瘪、布满老年斑的手指微微弯曲,虚悬在纸页上那几道深深刻痕的上方——那正是林晚在剧痛与恨意下,留下自己带血指印的位置(或许是无意识擦破的,或许是紧攥纸张用力过猛渗出的血迹)。一丝极其微弱、如雾似缕的墨绿色灵光,如同活物般从他枯瘦的指尖渗出,悄无声息地向下沉降,轻柔地覆盖在那几处暗褐色的血渍之上。
“凝真返溯,溯血觅踪……” 玄苍子的声音低沉得如同古墓低语,每一个字节都沉重异常。随着他的低语,指尖的墨绿灵光如同细密的根系,深深地扎入泛黄古老的羊皮纸页纤维之中!那灵光并非破坏,更像是一种引子,一种呼唤!
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羊皮纸页上那几处原本不甚起眼的、干涸发暗的血渍,在墨绿灵光的浸润下,竟然如同被注入了生命般,开始极其缓慢地晕染、扩散开来!它们并非毫无规则的洇开,而是在晕染的过程中,血色深处开始浮现出极细微、复杂的暗红色纹路!
那些纹路细微如发,弯曲缠绕,如同某种寄生在血液深处的邪恶脉络!它们随着血渍的扩散而显现、延伸,渐渐勾勒出一个极其残缺、却又透着一股莫名邪异的图案轮廓!这图案似乎缺少了最关键的核心,但仅凭这些残缺的线条,就足以让人感到心悸——它带着一种阴鸷、狡诈、背弃信义的气息!
“啊!” 一直紧张盯着那变化的云小念,突然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他那双清澈的大眼睛深处,再次不受控制地流转起淡金色的灵韵!这一次,灵视之眼并非感知到灵韵波动,而是被那纸上新浮现的残缺血色纹路狠狠刺痛了视线!更令他毛骨悚然的是,在他视野里,那纸上的血色邪异纹路,其形态轮廓、流转的意蕴,竟然……与存放在藏经阁最深层、一个被秘法层层封禁的乌沉木匣内,那本用异兽皮封装的古老邪典——《幽冥密契》——封面上的禁断图案的某一角……产生了诡异的、如同被无形丝线牵引般的呼应!
《幽冥密契》!那是太虚观历史上最黑暗、最邪恶的秘典之一,封存着无数歹毒咒术与背叛之道!封面的图案,象征着永恒的不信与反噬!
“师…师尊!这……这血里的图……” 云小念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恐,小手指向纸上浮现的残缺邪纹,又猛然扭过头,望向藏经阁深处那个存放邪典的方向,“它在动!它在……在尖叫!和那个……那个黑盒子里禁书的鬼脸……在对着嚎叫!”
他的话音未落——
呜——!!!
一阵狂暴到极致的飓风,毫无征兆地从藏经阁紧闭的窗外猛地撞击而来!巨大的轰鸣让整个藏经阁都在颤栗!沉重的、布满古老符文的木窗被无形巨力猛地掀开,狠狠地拍在厚重的石壁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哐当”巨响!狂风如同愤怒的鬼魂军团呼啸而入,瞬间席卷了整个空间!
无数珍贵的古籍、孤本竹简被狂风粗暴地从书架上掀起、卷走,在空中疯狂乱舞!纸页翻飞的哗啦声如同绝望的悲鸣!巨大的书架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呻吟!那盏维系着最后光明的青铜古灯灯焰疯狂摇晃、拉长、压缩,仿佛随时会熄灭!整个藏经阁内,陷入一片飞沙走卷、光影狂乱的地狱景象!
狂风卷动着纸页和尘埃,狠狠扑打在玄苍子和云小念身上!玄苍子的白发和长须在狂风中乱舞,枯槁的身体猛地站起,如同扎根千年的古松,浑浊眼眸中爆射出骇人精光!云小念则惊叫一声,死死抓住玄苍子的道袍下摆,小小的身体在风中瑟瑟发抖!两人身前书案上的《虚妄行记》,在狂风中被疯狂翻动的书页里,那张浮现着血色背叛纹路的书页,其上的图案在剧烈摇曳的烛火和漫天乱影中,仿佛扭曲得更加狰狞、更加邪异!
[日期:被背叛当日 天气:阴云密布]
逃!
用尽所有力气,榨干最后一丝潜能,支撑着这具被荆棘麻痹、被寒潭侵蚀、被银丝穿刺又挣脱后留下无数隐痛和内伤的身体,在荒凉死寂、布满黑色尖石和虬结枯木的旷野上亡命奔逃。
身后,是傀儡师那如同跗骨之蛆的冰冷精神追索,那无形的怨毒仿佛随时会化作实体索命的银丝!每一步踏出,脚踝被寒潭枯爪攥过的地方都传来撕裂般的钝痛;每一次喘息,冰冷的空气都灼烧着曾经被潭水灌伤的肺腑。
我不敢停。
不知道在这样死寂、唯有风声呜咽如同鬼哭的荒野上跋涉了多久。直到那沉重的、如同灌铅的双腿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我像一截被砍断的朽木,重重栽倒在一丛带着尖锐倒刺、散发着诡异苦味的荆棘旁边。粗粝冰冷的沙石刺痛了脸颊,昏沉与疲惫如同黑色的潮水,瞬间将意识淹没。
再次恢复一丝知觉时,首先感受到的不是疼痛,而是一种异样的……寂静。
风似乎停了。荒原的死寂仿佛凝固的琥珀。
然后,我听到了细微的、极其靠近的——呼吸声!
不是寒风呜咽!是人的呼吸!温热、带着疲惫、近在咫尺!
心脏猛地一缩!我瞬间绷紧身体,强撑着几乎散架的躯体想要坐起防备!
“别……别紧张……” 一个沙哑、虚弱,却带着明显的人类语言腔调的男声,带着一丝警惕和惊惧,在我身侧响起。说的是……普通话?!
猛地转过头!借着昏沉压抑的天光(天空是更加污浊、如同搅浑泥水的铅灰色),我看到一个同样狼狈不堪的身影,蜷缩在距离我不到五步远的巨大岩石后面。那人穿着一件看不出本色的、破烂不堪的冲锋衣外套——绝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样式!脸上布满泥污、冻伤和疲惫的皱纹,看不出具体年纪,但那双眼睛……眼神深处,是熟悉的、属于现代社会生活的、被惊恐彻底覆盖的麻木,此刻混合着一丝……试探性的、同病相怜的微光?
“你……” 我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你也是……?”
“我?张海明!” 那人急促地回答,声音里带着劫后余生的颤音,“上个月……旅游团大巴事故……一睁眼就在这鬼地方了!妈的!死了!全死了就剩我了!” 他语无伦次,但话语中透出的信息像一道微弱的电流,瞬间击中了我的灵魂!
穿越者!他也是来自现代社会的穿越者!
那一刻,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和狂喜,如同冲破堤坝的洪流,瞬间冲垮了我千辛万苦筑起的心理防线!在经历了荆棘丛林的险恶、食人修士的恐怖、寒潭枯骨的绝望、银丝傀儡的折磨之后……终于遇到了一个“同类”!一个可以交流、可以理解我的恐惧和绝望的……“人”!
“林晚……我叫林晚!” 泪水不受控制地涌上眼眶,声音带着哽咽,“医学院学生……解剖课上打了个盹……” 仿佛溺水者抓住了最后的浮木,毫无防备地倾诉。
那之后,是短暂的、如同在冰原上点燃的火堆般的相互扶持。分享仅存的一小块被压扁、不知成分的黑硬饼子(是他从某个废墟里翻到的);轮流守护着对方在岩石遮蔽下短暂地、不安地休憩;交换着对这个诡谲世界的恐惧和对回家之路的渺茫揣测。他提到他曾尝试绘制地图,提到他曾远远看见类似人类的聚居地痕迹(后来证明是修士的据点)……每一个字,每一个喘息,都像一点点珍贵的炭火,点燃着我几乎熄灭的希望之火。
“有你在……一起想办法……总能找到出路的!” 他靠着冰冷的岩石,看着阴沉的天空,喃喃自语,那语气里的脆弱和依赖,让我生出一种荒谬的责任感和同盟的坚贞感。
我以为……在这绝望之地,我终于抓住了一丝同类的温暖。一丝活下去的可能。一丝名为“我们”的、并肩作战的微光。
直到……
那天黄昏,天空如同浸泡在墨汁里,铅云低得仿佛要压垮地面。我们正小心翼翼地绕过一片嶙峋的石林区域,试图寻找水源。
突然!
尖锐的破空声撕裂死寂!
数道笼罩在深黑色斗篷中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毫无征兆地出现在我们前方必经的山坳出口处!他们身上的袍袖无风自动,袍角绣着血色的、扭曲纠缠的藤蔓和鬼爪图案,浑身散发着冰冷而强大的灵压,如同实质的墙,瞬间堵死了前路!
为首一人兜帽微抬,露出一张苍白阴鸷、眼神如同冰锥的脸,目光直接锁定了我!他手中握着一根非金非木、散发着惨白色幽光的短杖,杖头雕刻着一个痛苦嚎叫的骷髅!
“找到你了……” 那阴鸷修士冷冷开口,声音如同寒夜冰棱碰撞,“沾染了‘战魂’气息的……容器……”
那一刻,我的血液几乎冻结!他们是为我而来!是为傀儡师所谓的“上古战魂”而来!
“分开跑!” 我几乎是本能地嘶吼出声,声音因极度的恐惧而变调!身体瞬间绷紧,如同被逼入绝境的野兽,准备拼死一搏或者转身亡命逃窜!
然而!
就在我“跑”字刚出口,身体蓄力侧转的瞬间——
一股巨大的、带着慌乱甚至隐含狠厉的力量,猛地从我身后——不,是精准地从我后背心口偏上一点的位置,狠狠地推了一把!
力道之大,超乎想象!带着一种……刻不容缓的、将我作为障碍物清除的决绝!
是张海明!
“对不起了!!!”
三个字,伴随着那一推之力,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印入我的耳中!
我整个人不受控制地踉跄着、几乎是“飞扑”出去!目标精准无比地……撞向了那个为首阴鸷修士的脚下!
大脑一片空白!时间仿佛在那一推之下陷入了绝对的凝滞!我看清了他推我时手臂肌肉绷紧到极限的线条,看清了他脸上瞬间涌上的、因为过度用力而扭曲的狰狞和……一丝如释重负的卑劣?!看清了他没有丝毫犹豫,利用我制造混乱和阻挡的这零点几秒,猛然后窜,头也不回地、连滚带爬地扑向石林深处最黑暗、最曲折的缝隙!
他跑了!
用我的身体当作盾牌,当作路障,当作……可以随时抛弃的、换取他活命时机的垃圾!
砰!
我重重摔倒在冰冷的、布满尖锐碎石的泥地上。膝盖和手肘瞬间被擦破,火辣辣的疼。尘土呛进口鼻。
但身体上的剧痛,远不及心口那一瞬间被掏空、被背叛、被彻底践踏的亿万分之一!
“他……” 我想张口,想问他为什么?声音却卡在喉咙里,只剩下无声的哽咽和足以焚尽理智的狂怒!
“倒是个识时务的蝼蚁。” 为首阴鸷修士的声音带着一丝冰冷的嘲弄,仿佛张海明的背叛在他眼中是再寻常不过的戏码。他看都没看张海明逃窜的方向,冰冷的目光如同跗骨的毒蛇,死死锁在我身上。“带回去!仔细审问!”
冰冷粗糙的绳索瞬间勒紧了我的脖颈和手腕!如同捕捉猎物的毒蛇!我被粗暴地从地上提起,拖拽着前行。我疯狂挣扎,发出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嘶吼,但那绳索似乎蕴含着禁锢灵力的诡异力量,越挣扎越紧,勒得我几乎窒息!冰冷绝望的绳索尽头,那背影……那决绝逃入黑暗的背影,如同世界上最锋利的刀,将最后一丝名为“信任”的微光,连同我的心,彻底斩得粉碎!
被拖入一处阴森石窟地牢。
这里没有窗,只有墙壁上燃烧的、发出幽绿光芒的火把,将扭曲的刑具投影在石壁上,如同群魔乱舞。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汗腥味和绝望的腐烂气息。
“顽固的容器……” 阴鸷修士冰冷的声音在封闭的石室内回荡,“说出‘战魂’的秘密!它在哪?如何引动?”
回答他的是我咬紧的、溢出血丝的嘴唇和倔强的沉默。
“冥顽不灵!”
他示意身边如同铁塔般强壮的随从。
痛苦……开始了。
冰冷的金属尖刺被强行塞入指甲缝隙,撬开指甲与指肉,一点一点向内拧转!神经末梢被反复碾磨刺激的剧痛如同电流般冲上头顶!我的手指不受控制地疯狂痉挛!冷汗瞬间浸透了破衣烂衫!
一只形状奇特的、仿佛由无数细密银针组成的金属手套,被强行扣在我的右臂上!微微发动的瞬间,仿佛亿万根烧红的钢针瞬间刺入皮下、筋肉、骨头!银针高频震动,仿佛要将手臂的组织搅成血泥!难以形容的、如同被亿万只食肉蚁从内部啃噬的剧痛让我眼前发黑,身体剧烈地抽搐、弹动,却被身上的禁制牢牢锁住!
一件闪烁着幽蓝冷光的锥形法器,顶在了我的太阳穴上!一股冰冷邪恶的意识洪流,如同裹挟着冰渣的狂潮,猛地冲击进我的脑海!仿佛要将我的精神壁垒彻底冲垮,强行翻找、读取其中的记忆!撕魂裂魄的剧痛席卷神经!
每一次折磨,都伴随着阴鸷修士那冰冷残酷的审问:“说!战魂的秘密!”“引动它的方法!”
身体被撕裂!神经被鞭挞!灵魂在被抽打!
那尖锐冰冷的刺、那旋转的钢针手套、那刺入脑髓的精神锥……每一件刑具带来的痛苦都足以让常人崩溃、屈服、哀嚎着乞求解脱。
但此刻,在我心中疯狂燃烧着的,是一种远比肉体痛苦更加炽烈、更加毁灭一切的火焰——背叛之火!
张海明!那个我以为是希望、是盟友、是同类的人!他推开我时手臂绷紧的肌肉,他脸上瞬间闪过的狰狞与如释重负,他决绝逃入黑暗的背影!这些画面如同最恶毒的诅咒,一遍遍在剧痛的间隙轰击着我的神经!
那些肉体的痛苦,我能忍!咬碎牙吞进肚子我也能忍!那些法器能撕裂我的皮肉,能灼烧我的神经,能冲击我的精神,但它们无法摧毁我心中此刻疯狂燃烧的意志!
想让我屈服?想让我出卖所谓的战魂换取生路?
休想!!!
因为那背叛的痛!那被践踏、被利用、被当作垃圾抛弃的耻辱!这刻骨铭心的痛楚,成了支撑我在这酷刑地狱里紧咬牙关、一言不发的最后脊梁!它像冰冷的钢铁般注入我的骨髓,支撑着我碎裂的灵魂不会彻底崩解!
我不会放弃!只要还有一口气!只要这躯壳还能动弹!我就一定要活下去!
不是为了回到那个抛弃我的同类身边。
是为了离开这个被背叛贯穿骨髓的、彻头彻尾的鬼地方!
是为了向那个卑鄙的叛徒问一句——为什么?!
更是为了……证明给他看,证明给这个世界看!即便是被推入地狱,我也能爬出来!活着爬出来!
手机还在。
它紧贴着我的胸口内侧,被汗水、血水和其他难以言喻的污秽浸透又捂干。在每一次剧痛抽搐的间隙,在那意识都开始模糊的痛苦深渊边缘,唯一能感觉到的,就是那坚硬冰冷的方块轮廓。那是最后的锚点,是连接着那个还有伦理道德、还有亲情温暖、还有平凡幸福的真实世界的唯一丝线。每一次感知到它,都像是黑暗中擦亮一次微小的火花,提醒着我:我是林晚!不是这个世界的玩物!我还有归途!
就在意志在漫长的酷刑和剧痛中如同崩紧到极限的弓弦,随时会彻底断裂时——
地牢深处负责守卫的另一名修士,不知因为何事(或许是物资分配不公?),突然爆发出激烈的争吵声!声音越拔越高,带着戾气的斥骂在阴森空间里回荡!
“废物!你也配分这血晶石?!”
“放屁!是老子的陷阱先困住那畜生的!”
…………
争吵迅速升级!
原本专注施刑或冷漠旁观的修士们,都被吸引了注意力!连那阴鸷修士的目光也被分去一瞬!
就是此刻!
早已暗中蓄积了最后一丝力气的我——身体被禁制压制在地,但双腿尚能微动!就在他们注意力被引开、压制力量出现一丝极其微妙的、因分神而松动的破绽之际!
猛地!我用尽残存的生命力,将那被无数酷刑折磨得伤痕累累的躯体里最后一点力气爆发出来!双脚如同两条濒死的毒蛇,狠狠蹬在身前那名负责发动银针手套的修士的膝盖侧面!同时身体向受力的反方向——地牢石壁的一处巨大阴影裂缝——死命翻滚!
那修士猝不及防被蹬得一个趔趄,手中的银针手套失控,发出刺耳的嗡鸣!压制在我身上的禁制枷锁也因我全力的爆发和身体的错位而松动了一瞬!
“该死!” 阴鸻修士愤怒的咆哮响起!
但我已经不管不顾!像一只被逼疯的兔子,手脚并用(尽管剧痛钻心),爆发出求生的极限速度,在咒骂和抓捕的混乱中,翻滚、爬起、跌跌撞撞地一头扎进了那道阴影裂缝!
里面并非死路!竟是一条陡峭向下的、仅容一人勉强通过的狭窄石缝!幽深、黑暗、散发着腥臭的潮湿气息!我毫不犹豫,用尽最后气力向下滑去、跌落!身体撞击在冰冷湿滑的石壁上,带来新的剧痛,却也拉开了与追兵的距离!
身后传来修士们气急败坏的吼叫和紧追的脚步声,还有法术轰击在岩石上的沉闷爆炸声!但这些声音,连同那背叛的剧痛、那酷刑的烙印,都被我抛在身后。
前方,是无尽的、未知的黑暗荒野。
我像一头遍体鳞伤、满心怨毒伤痕累累的孤狼,拖着残破的身躯,再一次亡命冲入那片代表着“未知”与“生存”的黑暗泥沼。每一步蹒跚,脚下都踏着荆棘般刺痛的背叛与深入骨髓的刑伤;每一次喘息,都抽吸着混杂了血腥味的、荒野冰凉的空气。怀中的手机沉重冰凉,紧贴着心口那处被最信任的刀狠狠捅过的地方——那是唯一的慰藉,也是仅存的路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