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密林·魔影狰言噬心神
“桀桀桀桀……”
那尖锐刺骨、如同亿万扭曲灵魂哀嚎糅合而成的诡笑,如同剧毒的冰水,泼入燃烧的战场。
狱炎魔像残存的、裹挟着焚风怒火抓向玄苍子的钢铁巨爪,在半空中……生生凝固!
魔像头颅转向那悬浮于黑暗裂痕前的黑袍人影,那双熔晶巨目中翻腾的暴虐凶焰微微收缩,竟浮现出几分……本能的忌惮!庞大的身躯发出一阵低沉的不安嗡鸣,缓缓后退半步,巨大的独眼死死锁住那道枯瘦黑影。
时间,仿佛被这诡异的笑声冻结。
玄苍子枯槁的身躯剧烈摇晃,全靠手中裂纹遍布的青罡法杖(光芒已如风中残烛)勉力支撑才未倒下。粘稠的金色道血沾染了须发,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肺部的撕裂痛楚和道基崩裂的剧痛。浑浊的双眼死死盯着那自黑暗中飘出的身影,瞳孔深处燃烧着刻骨的仇恨与前所未有的凝重。
云小念挣扎着从巨树后探出头,那双被魂火反噬、视线模糊的淡金色眼眸艰难地聚焦,捕捉到那悬浮的身影时,一种来自灵魂本能的剧烈寒意瞬间冻结了他的骨髓!比面对狱炎魔像时更甚!那是一种……源自生命本质对污秽、对死亡的终极厌恶!
宽大残破的漆黑兜袍如同蝠翼般在无形的阴风中猎猎鼓荡,袍角翻飞间,隐约可见其下枯槁如同千年干尸般的形体轮廓。兜帽的阴影深不见底,唯有两点极其细微、却燃烧着非人间所有的……深紫色幽焰,如同两点来自九幽地狱深处的魔瞳,穿透空间,冰冷地落在玄苍子身上。
“没想到……” 沙哑,低沉,仿佛砂砾在腐朽的骨骼上摩擦,每一个音节都带着令人牙酸的寒意,穿透耳膜,直抵灵魂深处,“……这破落道观里,还藏着你这么只……识破老夫手段的……老鼹鼠。” 那声音,如同无数亡魂在墓穴深处齐声呓语!
他枯骨般的右手(仅能看到森白的指节轮廓)朝着狂躁不安的狱炎魔像方向,极其随意地……屈指一弹!
嗡!
一道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细若游丝却散发着浓烈至极冥煞之气的……深紫色符印,瞬间没入魔像巨大的头盔缝隙!
吼——!!!
狱炎魔像全身一震!残存的钢铁巨躯剧烈颤抖!那凶暴的低吼瞬间变成了痛苦与狂怒交织的嘶鸣!它眼中的熔晶血焰如同被浇入烈油般疯狂暴涨!仅存的左臂再次抬起,巨大的五指不再是抓握,而是燃起了粘稠翻滚的暗红色魔焰!手臂装甲接缝处喷涌出带着硫磺气息的黑烟!它的力量似乎被强行抽取、点燃、推向更狂暴的境界!但代价是……它那庞大钢铁身躯深处,传出了不堪重负、仿佛内部构件正在被强行碾碎的刺耳金属哀鸣!
轰隆!轰隆!
魔像开始狂暴地践踏地面!每一次踏步都引发更剧烈的地震!它不再冲向玄苍子,而是如同失控的坦克般,不分敌我地朝着四周疯狂破坏!巨臂挥舞!将合抱粗的古树齐根打断!岩石被它的铁足踩成齑粉!所过之处,一片狼藉!
然而,更令人绝望的是——
咻!咻!咻!咻——!
四面八方!更远处的黑暗密林深处!无数幽绿色的光点如同被惊扰的毒虫,再次疯狂亮起!
比之前更加密集!如同绿色的潮水!
无数形态更加扭曲、混杂着更多腐烂血肉与骨骼残片的“枯骨煞儡”再次涌现!它们在浓郁的冥煞之气催化下,显得更加疯狂、更加嗜血!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食人鱼群,朝着摇摇欲坠的玄苍子和气息虚弱的云小念……汹涌扑来!
前有狂暴化的钢铁魔像毁灭性的冲撞践踏,后有潮水般汹涌的污秽傀儡群!师徒二人瞬间被逼入绝境中的绝境!
“幽冥宗余孽!” 玄苍子强提一口气,枯瘦的手臂因用力过度而剧烈颤抖,青筋暴起,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道门威严,如同惊雷炸响,“噬魂屠观!炼尸成儡!汝等邪魔,究竟意欲何为?!” 每一个字都蕴含着残存的道门真力,试图震慑那魔音蚀魂的九幽邪氛。
“桀桀桀桀……” 黑袍人的诡笑带着浓浓的讽刺与赤裸裸的贪婪,“意欲何为?老杂毛,何必明知故问?” 他抬起那只枯骨右手,虚空一握,仿佛抓住了某种看不见的东西,“上古战魂,沉埋万载!其遗泽,其伟力,当此天地动荡之际,岂容蒙尘?”
深紫色的魔焰在他掌心跳跃不定。
“那股气息……” 兜帽下燃烧的紫焰猛地锁定了玄苍子,声音变得愈发阴寒刺骨,“……那个不属于此世的‘变数’!那个……穿越时空裂缝而来的女子!她身上散发的那股纯粹的、被时空洪流冲刷过的……‘战魂’气息!何其醒目!简直如同黑暗中的煌煌明灯!”
“她手中已经掌握的战魂碎片……”
枯骨五指缓缓收紧,仿佛要将那无形的“碎片”捏碎在掌中。
“……是重启这混沌棋局的关键钥匙!而吾……”
紫焰爆燃!
“……当执先手!”
话音未落!
悬空的黑袍身影骤然变得虚幻!
没有任何预兆!并非高速移动带来的残影!
如同直接融入了这片被冥煞之气浸染的黑暗本身!
下一刻!
如同瞬间移动!
他已出现在玄苍子身前……不足一尺的虚空!
一只完全由森白枯骨构成、萦绕着实质化深紫魔烟的……鬼爪!
撕裂空间!
带着冻结灵魂的九幽寒气!
直抓玄苍子握着青罡法杖的……心脏!!!
快!超越思感的快!
阴毒!冻结一切生机的阴毒!
真正的正面厮杀!在漫天傀儡的嘶吼与狱炎魔像毁灭的脚步声中……轰然爆发!!!
[日期:坠入深渊第五日 天气:危机四伏·熔骨之痛与迷途引者]
冷!
灼烧的冷!
撕裂的冷!
左手紧握——赤红!如同攥着一块刚从恒星核心剥离下来的碎片!焚灭一切的狂暴意志顺着指骨疯狂涌入!所过之处,血肉仿佛都在焦糊!神经末梢传递着被千万根烧红钢针刺穿的剧痛!
右手紧握——冰蓝、暗金、淡金!刺骨严寒、沉重撕裂、坚韧拉伸!截然不同的能量洪流,在赤红碎片的疯狂冲撞下,如同在狭窄河道中炸开的怒海!在我的右半身内疯狂冲突、激荡!
每一次心跳!都是五脏六腑被撕扯、被碾碎、被冰封又被熔化的痛苦轮回!断裂的肋骨如同断刃摩擦着肺叶!全身的伤口在冰与火的极端能量冲撞下,一会儿凝出冰霜,一会儿泛起灼痕!豆大的冷汗混合着血污,浸透了褴褛不堪的衣衫,又在瞬间被赤红碎片散发的高温蒸发!升腾起丝丝缕缕的腥咸白汽。
坍塌仍在继续!
轰隆隆隆!!!
身后那片巨大如祭坛的暗铁色高台,连同周遭的黑色岩窟穹顶,在方才那场碎片意志共鸣引发的剧烈能量冲突与连锁爆炸下,如同被巨人砸碎的琉璃艺术品!
无数小山般巨大的黑色岩石混着暗红金属碎屑,如同末日洪流般疯狂倾泻、崩落、撞击!烟尘混合着硫磺、金属燃烧、骨粉的刺鼻气息,化作一股股浑浊的气浪,不断冲击着摇摇欲坠的岩壁。
我只能依靠着本能的求生意志和三枚“旧碎片”(冰蓝、暗金、淡金)勉强压制暴动的力量,死死贴着一面巨大的岩壁裂缝,艰难地在不断崩落的巨石洪流夹缝中穿行、逃命!每一次剧烈的动作都牵扯着遍布全身的撕裂性伤口!
不知在绝壁罅隙间亡命奔逃了多久,身后的崩塌声似乎渐渐减弱。
前方出现了一处相对平缓、被崩塌巨石半掩埋的洞穴入口。暂时安全了?
扑通!
力竭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重重摔倒在冰冷粗糙的岩屑堆上。剧痛瞬间淹没意识,视野中的一切都在旋转、发黑。口腔里弥漫着浓郁的铁锈味,血止不住地从嘴角溢出。三枚旧碎片的光芒微弱地包裹着身体,艰难地抵御着赤红碎片的灼烧侵蚀和新旧力量冲突对残破肉身的进一步破坏。
就在意识即将沉入黑暗深渊的刹那……
“小姑娘……”
一个极其苍老、沙哑,如同枯叶摩擦岩石,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宁静的声音,突兀地在幽暗的洞穴深处响起。
这声音仿佛带有某种安神的力量,竟让我混乱疼痛的灵魂为之一颤!
心脏猛地一跳!顾不得剧痛,强撑着抬起头!
就在洞穴更深处,靠着冰冷潮湿的岩壁,一团……极其微弱的、如同随时会熄灭的灰白色光晕旁,盘膝坐着一个人影。
不!与其说是光晕……
更像是……一个……极其微小、被刻意约束压制到极限的……空间泡?勉强隔绝着深渊的恶意侵蚀。
那人。
一身褴褛不堪的……道袍残片?颜色早已无法分辨,糊满了暗褐色的污垢与结晶的盐粒,勉强蔽体。
身形极其枯瘦,蜷缩在灰白光晕中,仿佛一阵阴风就能吹散。
一头灰白交杂、如同枯草般纠结打结的乱发,垂落下来,遮住了大半张脸。
唯有一双眼睛……
在凌乱发丝的缝隙间,显露出来。
那是一双……深潭般的眼睛。
疲惫!无尽的疲惫沉淀在眼底最深处,几乎掩盖了所有的光彩。
然而!
透过那厚厚的疲惫尘埃……
却隐隐折射出一种……洞穿时间、阅尽沧桑、沉淀着无法言喻智慧的幽邃光芒!
没有任何敌意。
没有任何审视。
只有一种……近乎悲悯的……平静。
他就那样静静地看着我,或者……是看着我紧握碎片、正在承受狂暴能量冲突而微微颤抖的双手。
“……” 我喉咙滚动,干裂的嘴唇动了动,却因为剧痛和极度的震惊与警惕,一个字也发不出来。只能更加用力地攥紧手中的碎片,试图撑起身体。这是陷阱?深渊的幻象?还是……幸存者?
“你手里的东西……” 老者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每一个字都清晰地传入我狂乱疼痛的意识深处,“……是火种,也是燎原的引线。它会…给你带来无穷的麻烦…乃至杀身之祸。”
我瞳孔骤缩!
“你是谁?!” 嘶哑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带着极度的警惕与一丝压不住的急切,“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他认识碎片!他一口道出了我最深的恐惧!这老者绝非普通深渊遗民!他是谁?来自哪里?目的为何?
老者并未直接回答我的质问。那深潭般的眼眸转向我紧握的双手,眼神似乎穿透了血肉骨骼,直接凝视着那几枚躁动不安的碎片本源。他沉默了片刻,那枯瘦得只剩一层蜡黄皮肤包裹骨头的脸上,竟浮现出一丝极淡极淡、仿佛看透世情的疲惫笑容。
“我是谁…并不重要。” 他缓缓摇头,凌乱干枯的发丝微微晃动,“重要的…是你。”
他的目光重新落回我的脸上,那深邃的眼中,疲惫之下,似乎亮起了一点微弱的、如同长夜中未曾熄灭的星火。
“重要的是……”
“你想不想知道……如何真正掌控它们?”
“而不是……像抱着几颗即将爆炸的…熔火之源?”
掌控它们?!
如同在绝望的泥沼中看到一根藤蔓!
如同在黑暗的囚笼中瞥见一道裂缝!
我因剧痛而扭曲的面容瞬间僵住!呼吸不受控制地变得急促!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震得断裂的肋骨发出呻吟!
“你……你能教我?!” 嘶哑的声音带着无法掩饰的渴望与一丝颤抖。无论真假!无论这老者是神是魔!这可能是唯一活下去并完成使命的机会!
老者的脸上,那极淡的笑容加深了一丝,如同石壁上被时间磨蚀、却依稀可辨的古道纹。
“静下来,孩子。” 他抬起那只同样布满污垢、枯槁如同鸡爪、指甲缝里塞满黑色油泥的手。
并非指向我。
而是……
缓缓地……
点向了我剧烈起伏的、如同快要炸开的……心脏位置。
“要掌外物,先定自心。” 他平静的声音,如同一滴冰泉,落入了我翻滚沸腾的意识岩浆湖中。
“听……”
听?
听什么?
在这绝望的深渊死地,只有地动山摇的回响、碎片能量冲突的尖啸和肉体崩溃的哀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