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剧烈的颠簸和窒息感将苏晚从昏迷的深渊强行拽回。每一次颠簸都像钝器敲打着她的五脏六腑,喉咙干裂得如同被砂纸打磨。她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皮,视野模糊摇晃——凌辰正背着她,在一条布满了狰狞黑色尖石的干涸河床上,如同喝醉般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刺骨的寒风带着哨音,如同淬了冰的刀子,疯狂地切割着暴露在外的皮肤。每一次呼吸,都吸入浓烈得令人作呕的金属腥尘,肺里火辣辣地灼烧。

铅灰色的天幕沉重地压下来,仿佛凝固的绝望。举目四望,是死寂的荒原,无边无际。没有一丝绿意,没有半点活物的声响,只有扭曲怪诞的风化岩柱,如同巨兽的骸骨,沉默地指向灰暗的天空。地面上,散发着微弱、却令人心悸的幽绿或惨蓝荧光的斑块,像魔鬼的烙印,在昏暗中诡异地明灭。一种无形的、粘稠的恐惧和压迫感,沉甸甸地包裹着他们,渗入骨髓。

“这...这是哪里?”苏晚的声音嘶哑破碎,每一个字都刮得喉咙生疼。

“高辐射区,‘死亡之吻’荒原。”凌辰的声音从下方传来,带着沉重的喘息和几乎压垮他的疲惫。他的步伐虚浮,一个趔趄,差点带着苏晚一起栽倒。“前哨爆炸...冲击波...把我们抛到了地狱腹地...该死,防护服破了!”最后几个字带着压抑的愤怒和绝望。

苏晚心头一紧,这才看到凌辰背上那件坚韧的复合防护服,左肩胛骨附近赫然裂开一道焦黑卷曲的大口子!她自己的防护服也破烂不堪,手臂和后背撕裂处,寒风和某种更阴冷的东西正疯狂地往里钻!一股带着强烈侵蚀性的冰冷能量,正透过破损处,丝丝缕缕地钻进她的皮肤,像无数细小的冰针在骨髓里搅动——这就是辐射?!

“唔!”背着她艰难前行的凌辰身体猛地一晃,这次再也支撑不住,单膝重重砸在尖锐的碎石上!苏晚被惯性甩脱,摔在一旁,碎石硌得生疼。

“凌辰!”她顾不上疼痛,连滚爬爬地扑过去。

“...没事...”凌辰试图撑起身体,声音却微弱得几乎被风声吞噬。苏晚的手触碰到他的肩膀——隔着破损的衣物,那触感冰冷得如同寒铁!刺骨的寒意顺着指尖瞬间蔓延到她心底。

苏晚挣扎着绕到他面前,看清他的样子,血液几乎冻结。

凌辰的脸色是死寂的青灰,嘴唇泛着骇人的紫绀,身体筛糠般剧烈颤抖,牙齿撞击的“咯咯”声清晰可闻。他的眼神涣散失焦,暴露在破损防护服外的皮肤呈现出一种枯槁的灰败色。辐射中毒的症状像狰狞的藤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他身上蔓延、扎根!

“你被辐射侵蚀了!”苏晚的声音带着哭腔,巨大的恐慌如同冰冷的手攥紧了她的心脏。在这片连风都带着死气的荒原上,没有补给,没有救援,凌辰这样下去,很快就会被那无形的毒彻底吞噬!

“找...避风...快...”凌辰的喘息如同破风箱,每一个字都耗尽力气,身体软软地向下滑去。

苏晚用尽全身力气架住他沉重的身体,焦急绝望地扫视着这片死亡之地。嶙峋的怪石是唯一的风景,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涌来。终于,在昏暗中,她瞥见一处向内凹陷的巨大黑色岩壁,像一张半开的巨口,勉强能遮挡些肆虐的寒风。

她几乎是拖着凌辰,每一步都异常艰难,碎石在脚下滚动,发出令人心悸的声响。好不容易将他挪进岩壁凹陷处,凌辰的身体已经冰冷僵硬得像一块刚从冰窟里捞出的石头,颤抖微弱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濒死的僵直。意识似乎彻底沉入了黑暗的深渊。

怎么办?怎么办?!

苏晚跪坐在他身边,冰冷的岩石透过薄薄的防护裤传来寒意,却远不及她心头的冰冷。她的异能能愈合伤口,但辐射?这是深入细胞和基因的污染!凌辰现在最需要的,是立刻恢复核心体温,驱散那蚀骨的寒冷!否则,他连下一个终点都熬不过去!

一个疯狂到极点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她混乱的思绪。这念头让她瞬间脸颊滚烫,羞耻感如同烈焰灼烧,耳根都红透。但看着凌辰毫无生气的脸,感受着他身上那可怕的低温,所有的犹豫、矜持都被求生的本能和巨大的恐惧碾得粉碎。

生存,高于一切。高于羞耻,高于界限。

“凌辰...听着...”苏晚的声音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和无法抑制的颤抖。她伸出冰冷的手指,捧起凌辰同样冰冷僵硬的脸颊,强迫他那双失焦的眸子看向自己。她的脸离他极近,能看清他睫毛上凝结的细小冰晶。“你救了我那么多次...这次,换我救你。不准拒绝!” 最后一句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在凌辰茫然涣散的瞳孔倒影中,苏晚深吸一口带着辐射尘埃的冰冷空气,仿佛要汲取最后的力量。她颤抖的双手,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然,开始解开自己身上那件早已形同虚设的防护服外套。金属卡扣冰冷的触感让她指尖发麻。外套滑落,然后是里面被汗水和尘土浸透、紧贴着肌肤的单薄里衣。寒风毫无阻隔地舔舐上她大片骤然裸露的肌肤,激起一片细密的鸡皮疙瘩,冷得她倒抽一口凉气,身体本能地瑟缩了一下,但她死死咬住下唇,没有停下。

接着,她的手指移向凌辰破损的防护服。动作因为寒冷和紧张而更加笨拙,指尖颤抖得厉害。解开扣环,拉开拉链,当凌辰冰冷精壮、布满新旧伤痕的上身彻底暴露在同样冰冷的空气中时,他残存的一丝意识似乎被这极致的寒冷刺激,发出一声模糊的呻吟:“...不...你...走...” 声音微弱得像叹息。

“闭嘴!想活命就别动!也别...别看我...” 苏晚带着哭腔低吼,声音哽咽却异常强硬。她闭上眼,长长的睫毛剧烈颤动,仿佛在进行一场无声的献祭。下一秒,她不再犹豫,猛地张开双臂,将自己温热、赤裸的上身,带着少女独有的柔软与馨香(尽管混合着尘土和辐射尘埃的气息),紧紧地、毫无间隙地贴上了凌辰冰冷如万年玄冰的胸膛!

“嘶——啊!” 冰冷与温热的极致碰撞,如同冰与火的交融,让两人同时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和抽气。极致的温差带来强烈的刺激感,电流般窜过两人的神经。

苏晚能清晰地感觉到凌辰身体瞬间的僵硬,以及那刺骨寒意透过皮肤疯狂地向她体内侵蚀,冻得她几乎心脏停跳。她咬紧牙关,忍受着那如同拥抱寒冰地狱般的痛苦,更用力地收紧手臂,用自己身体的每一寸温热肌肤去熨贴他冰冷的躯体。她的脸颊紧贴着他冰冷的颈侧,感受到他微弱的脉搏在皮肤下艰难跳动。双臂紧紧环住他精瘦却结实的腰背,甚至能感受到他脊椎的凸起和肌肉的僵硬线条。她屈起双腿,尽量覆盖住他冰凉的下半身,将自己蜷缩成一个温暖的茧,试图将凌辰整个包裹进去。

肌肤相贴,严丝合缝。冰冷的汗水、辐射的微尘、少女肌肤的细腻触感、少年胸膛的坚硬轮廓…所有界限在这一刻彻底模糊。一种超越了生理需求的、难以言喻的亲密感与相依为命的羁绊,在两人紧贴的每一寸肌肤间无声地传递、交融。苏晚温热的呼吸喷在凌辰的颈窝,带着细微的颤抖。

与此同时,苏晚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忽略那令人窒息的羞耻感和刺骨的寒冷,将全部心神沉入体内。她不再试图用异能去“攻击”或“治疗”那无形的辐射毒素,而是引导着体内那股温顺的生命能量,将它想象成最纯粹温暖的泉水。她小心翼翼地、源源不断地,将这股暖流通过两人紧密相贴的肌肤接触点——胸膛、小腹、手臂缠绕处——温和而坚定地注入凌辰冰冷的身体核心。

就在这微妙的平衡与暧昧的暖意刚刚升起一丝希望时,异变陡生!

岩壁外,风声骤然变得凄厉,如同鬼哭狼嚎。几块松散的小碎石被狂风卷着,“噼啪”砸落在他们脚边。更远处,似乎传来某种沉闷的、令人不安的隆隆声,仿佛大地深处有什么东西在移动。空气中弥漫的金属腥味似乎更浓了,带着一种不祥的预兆。苏晚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下意识地将凌辰抱得更紧,赤裸的背部完全暴露在凹陷口的方向,紧张地倾听着外面的动静。会不会有变异生物被他们的体温吸引?或是更致命的辐射尘暴即将来临?每一秒的寂静都拉长成煎熬。

而怀中的变化,则牵动着另一根心弦。奇迹般地,凌辰那如同坠入冰窟的核心体温,在苏晚身体的热量和那股奇异暖流的双重滋养下,下降的势头终于被顽强地遏制住了!刺骨的寒意似乎被这具温软“暖炉”一点点驱散、融化。他身体的颤抖幅度开始减弱,冰冷的皮肤下,微弱的暖意如同地底的熔岩,艰难却坚定地向上涌动。

更奇妙的是,苏晚清晰地感觉到,自己释放出的那股暖流,仿佛在凌辰体内循环了一周。它带回了一些东西——一股阴冷、滑腻、带着强烈侵蚀感的能量(辐射残留),正顺着接触的皮肤回流到她体内!这股能量让她也感到一阵强烈的不适,如同冰水渗入血管,带来麻痒和刺痛。但紧接着,她体内那股温顺的暖流仿佛被激活了某种本能,主动迎上去,如同阳光融化冰雪,努力地将那股阴冷消融、中和。这个过程如同一种无声的、最深层次的能量交换与净化,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私密感,让苏晚脸颊的绯红更深了。

荒野的寒夜,死寂被风声和未知的威胁打破。凛冽的寒风在岩壁外尖啸,卷起更多散发着不祥荧光的尘埃。而在这一方小小的、摇摇欲坠的凹陷处,却是冰与火交织的奇异景象。

赤裸的少女如同献祭的羔羊,又像守护的母兽,用自己的身体和生命力紧紧包裹着濒死的少年。她白皙的肌肤在岩壁缝隙透入的微弱天光(或地面荧光)下泛着玉石般脆弱的光泽,因为寒冷、紧张和能量消耗而微微颤抖。少年冰冷的身躯在她的怀抱和异能暖流的滋养下,如同冻土中艰难复苏的种子,一点点汲取着生机和暖意,僵硬的身体线条似乎在微不可察地软化。

两人之间再无一丝距离。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腔中心脏重新变得有力的搏动,每一次跳动都敲打在她的心口;他能感受到她肌肤的细腻光滑、紧贴时的惊人柔软,以及那源源不断传递过来的、令人心颤的温暖与蓬勃的生命力。冰冷的汗水、辐射的微尘、少女的体香(混合着尘土)、少年身上硝烟与血的味道,以及一种超越生理的、在生死边缘滋生的强烈依赖与羁绊,在两人紧贴的肌肤间无声交融、发酵。

暧昧,在死亡的阴影下被无限放大;依赖,在绝望的土壤里疯狂生长;牺牲,以最原始也最震撼的方式呈现。在这片被“死亡之吻”烙印的荒原上,生存的本能将他们推向了最极致的亲密。

苏晚紧紧抱着凌辰,仿佛抱着自己在这片死寂世界中唯一的救赎和活下去的全部意义。黑暗中,她的脸颊贴在凌辰逐渐恢复一丝温度的颈侧,滚烫的泪水无声滑落,融入他汗湿的皮肤。她不知道外面潜伏着什么危险,不知道自己还能支撑多久,更不知道这近乎“亵渎”的救治最终能否成功,但她知道,她绝不会放手。即使下一秒天崩地裂,她也要用体温为他筑起最后一道屏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