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黑暗最为浓重,也最为寒冷。苏晚不知道自己抱着凌辰在冰冷的岩石上坚持了多久,身体早已麻木僵硬,只有体内那股不断循环的暖流和怀中人渐渐回升的体温支撑着她没有倒下。她的异能如同涓涓细流,维系着两人在死亡边缘的平衡。
当第一缕惨淡的灰白色光线挣扎着穿透厚重的辐射云,投射在荒原上时,凌辰的睫毛终于颤动了一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意识回笼的瞬间,他首先感受到的是紧贴着自己身体的、不可思议的柔软和温热,以及那股熟悉的、带着苏晚气息的暖流正温和地驱散着他骨髓深处的最后一丝寒意。他低头,映入眼帘的是苏晚苍白疲惫、却异常坚定的侧脸。她紧闭着眼,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赤裸的上身紧紧贴着他,双臂死死地环抱着他,仿佛用尽了生命最后的力气在守护。
一股难以言喻的、汹涌澎湃的情绪瞬间击中了凌辰的心脏!震撼、感激、愧疚、还有一种他从未体验过的、尖锐的心疼,瞬间冲垮了他内心冰冷的堤防。他僵硬地抬起还能活动的手臂,极其缓慢、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小心翼翼,轻轻覆上了苏晚冰冷光滑的后背。
这个轻微的触碰让苏晚猛地一颤,睁开了眼睛。四目相对。凌辰的眼中不再是冰冷和审视,而是翻涌着一种深沉得如同旋涡般的情感,里面有太多苏晚看不懂,却让她心跳骤然失序的东西。
“...你醒了?”苏晚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劫后余生的虚弱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羞赧。她下意识地想松开手,却被凌辰覆在她后背的手轻轻按住。
“嗯。”凌辰的声音同样沙哑,却异常低沉柔和,“...谢谢。”这两个字,重若千钧。
无需更多言语。苏晚读懂了他眼中的一切。她轻轻松了口气,一直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强烈的疲惫感瞬间将她淹没,身体软软地靠在凌辰怀里。凌辰立刻收紧手臂,将她紧紧地拥住,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她同样冰冷的身体。两人在晨光微熹的辐射荒原上,无声地相拥,汲取着彼此的温度和劫后余生的庆幸。
就在这短暂宁静、彼此呼吸交织的时刻——
“嘿!看那边!有人!”一个粗犷的声音带着警惕和不怀好意的窥探,如同冰冷的子弹,从不远处的岩石后猛然射来。
凌辰的眼神瞬间锐利如刀,寒光迸射!几乎是本能的反应,他猛地将苏晚整个身体严严实实护在自己身后,用宽阔的背脊挡住所有可能的视线。另一只手闪电般摸向腰间——那里空空如也,能量枪早已在之前的爆炸中不知所踪。这个发现让他的肌肉绷得更紧,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苏晚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彻底清醒,心脏狂跳,挣扎着想去抓地上那堆几乎无法蔽体的破损衣物。
岩石后“哗啦”几声金属摩擦的脆响,几个身影端着武器,带着明显的压迫感转了出来。 他们穿着混杂着皮革、金属护甲和旧时代军装的衣物,脸上带着风霜和战斗留下的深刻疤痕,眼神如同秃鹫般锐利。为首的是一个身材异常魁梧、留着板寸、左眼被一个闪烁着不稳定红光的机械义眼取代的中年男人。他肌肉虬结,如同钢铁浇筑,每走一步,沉重的军靴都仿佛要踏碎脚下的碎石,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强大压迫感。
“辐射区里光着身子取暖?够胆色,也够命大!”魁梧男人——后来苏晚得知他被称为“铁腕”——的目光如同探照灯,锐利而放肆地在凌辰紧绷的后背伤口和苏晚狼狈遮掩的身体上反复扫视,尤其在苏晚裸露的肩颈和凌辰肌肉虬结的背部停留最久。他那机械义眼发出轻微的嗡鸣,红光闪烁的频率似乎在分析着什么,带着赤裸裸的审视和一丝毫不掩饰的、如同发现猎物般的兴趣。“不是诺亚的狗,也不是普通的拾荒者...有点意思。还能动吗?跟我们走,或者...”他咧开嘴,露出一口不算整齐的牙齿,笑容带着残酷的意味,“...留在这里给辐射尘加餐。”
凌辰的身体如同拉满的弓弦,每一个细胞都进入了战斗状态。他微微侧身,确保苏晚始终处于自己的保护范围内,冰冷的目光死死锁定铁腕,声音如同淬了寒冰:“你们是谁?”
“我们?”铁腕嗤笑一声,机械义眼的红光骤然聚焦在凌辰脸上,“是给诺亚方舟那群伪君子添堵、让他们睡不着觉的人。‘锈带兄弟会’,听说过吗?”
反抗组织!
凌辰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他听说过这个名字,废土上少数几个敢和诺亚方舟集团正面抗衡的地下势力之一,但也以行事激进、内部派系复杂、手段狠辣著称。落在这群人手里,未必比落在诺亚手中安全。
就在凌辰大脑飞速权衡利弊时,铁腕的目光却越过他,如同实质般钉在了苏晚身上。 他那机械义眼发出更响亮的嗡鸣,红光如同扫描线一般,在她身上来回扫过,尤其在心脏位置停留了片刻。“这小妞...”铁腕的声音带着一丝玩味和更深的探究,“...真有点意思。刚才那股像小太阳似的能量波动,是你的?”他的语气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兴趣,甚至带着一丝贪婪。“带走!这鬼地方待久了,真神也得烂掉!动作快点!”
命令一下,几个兄弟会的成员立刻端着武器围拢上来。他们动作粗鲁,没有丝毫客气。一人伸手就想去抓苏晚的胳膊,试图将她从凌辰身边拉开。
“别碰她!”凌辰的低吼如同受伤野兽的咆哮,带着浓烈的杀意。他猛地一挣,用肩膀狠狠撞开那只伸向苏晚的手,同时将苏晚紧紧地护在身后。剧烈的动作牵扯到他后背的伤口,剧痛让他眼前一黑,额角瞬间渗出冷汗,但他半步不退,眼神凶戾地瞪着靠近的人。
拉扯间,苏晚本就勉强挂在身上的破损衣物被猛地扯开一道更大的口子,露出更多莹白的肌肤。 她惊呼一声,慌忙用手去捂,脸上血色尽褪,羞愤交加。
“啧,脾气还不小。”铁腕饶有兴致地看着凌辰的反应,机械眼红光闪烁,“带走!小心点,别弄死了,尤其是那个女的,老大可能对她‘特别’感兴趣。”他特意加重了“特别”两个字,眼神在苏晚身上又溜了一圈,带着令人作呕的暗示。
两个身材同样壮硕的兄弟会成员上前,粗暴地架起凌辰。凌辰奋力挣扎,但他重伤未愈又体力透支,挣扎显得徒劳。一人用枪托狠狠砸在他的伤处附近,剧痛让他闷哼一声,身体一软。苏晚见状,不顾一切地扑上来想扶住他:“凌辰!” 她的指尖刚触碰到他滚烫的手臂,就被另一个兄弟会成员粗鲁地抓住手腕,大力扯开。
“老实点,小美人!跟我们走,有你们暖和的地方!”抓着苏晚的男人嘿嘿笑着,手指在她纤细的手腕上用力捏了捏,粗糙的触感让她一阵恶心。
“放开她!”凌辰目眦欲裂,即使被两人架着,依旧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想要挣脱,冰冷的杀意几乎凝成实质。 他死死盯着那个抓着苏晚手腕的男人,眼神像要将他生吞活剥。
“省省力气吧,硬骨头。”铁腕走过来,用他那戴着厚重金属指套的手,近乎侮辱性地拍了拍凌辰苍白却依然俊美的脸颊,力道不轻,“有劲儿,留着后面使。”他的目光在凌辰和苏晚之间来回扫视,带着一种看透一切的、令人不安的戏谑,“看起来关系不一般啊?放心,我们兄弟会最‘照顾’成双成对的了。”他故意拉长了语调,引得周围几个手下发出不怀好意的哄笑。
凌辰和苏晚被半是搀扶半是押解地带离了这片死亡荒原。凌辰全程紧绷如铁,即使被架着,身体也下意识地挡在苏晚和那些充满侵略性的目光之间。每一次颠簸触碰,他都能感觉到身后苏晚身体的轻微颤抖和竭力压抑的呼吸。苏晚则疲惫又惊惧地靠着他,在被迫的肢体接触中,他后背伤口渗出的温热湿意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混合着他身上特有的、带着硝烟和血腥气的冷冽气息,形成一种奇异而令人心慌的感官冲击。 刚逃离了诺亚的追捕和辐射的死亡威胁,又落入了另一股更野蛮、更不可预测的势力手中。铁腕那充满兴趣和占有欲的目光,以及他手下那些肆无忌惮的打量和触碰,像冰冷的毒蛇缠绕上心头,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和不安。前路,在辐射云散开的惨淡天光下,显得更加阴霾重重,迷雾深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