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吼——!!!”

那如同千万具腐朽喉咙同时摩擦出的、充满纯粹饥饿与死寂的咆哮声浪,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我的耳膜上!整个巨大的坑洞都在声浪中嗡鸣震颤!冰冷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又被这死亡的嘶吼撕扯成碎片!

尸潮!

无穷无尽的尸潮!

如同决堤的黑色冥河,裹挟着浓烈到令人窒息的腐朽恶臭,从坑洞底部那深不见底的阴影中、从周围倒塌巨石形成的黑暗缝隙里、从每一个可能藏匿死亡的角落,汹涌而出!

僵硬!扭曲!干瘪!

它们的身躯如同被时光抽干了所有水分,只剩下嶙峋的骨架包裹着一层枯败的、布满污垢和霉斑的灰褐色皮囊。腐朽的布条挂在枯骨上,随着它们那违反常理的、疯狂攀爬的动作而飘荡。空洞的眼窝里没有任何生气,只有一片纯粹的、冰冷的、看待死物的漠然!无数双这样的眼睛,在幽绿“星光”的映照下,如同地狱深渊里亮起的点点鬼火,齐刷刷地聚焦在坑洞边缘——聚焦在因为灵魂争夺而身体失控、如同待宰羔羊般跪伏在地的我身上!

“嗬…呃啊…吼——!”

不知是哪一个最先锁定了目标,那嘶哑干裂的咆哮如同点燃了最后的引信!

瞬间!

轰!!!

整个尸潮彻底狂暴了!攀爬在坑壁上的僵尸如同下饺子般扑落!更多的僵尸直接无视了陡峭的角度,手脚并用,甚至直接翻滚着,以各种扭曲到极限的姿态,疯狂地向上涌来!它们的目标只有一个——新鲜的血肉!活物的气息!

冰冷的、带着浓烈尸臭的死亡之风,如同实质的巨浪,瞬间拍打在我的脸上!皮肤瞬间绷紧,汗毛倒竖!那浓烈的腐朽气息灌入口鼻,熏得我胃里翻江倒海,几欲呕吐!但比这更恐怖的,是那股扑面而来的、纯粹到极致的、毁灭一切生机的死寂意志!

“该死!!”白烨在我脑海中发出一声惊怒交加、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恐惧的咆哮!他那疯狂争夺的意念瞬间被这铺天盖地的死亡威胁所打断!显然,这规模远超他想象的尸潮,这纯粹的死寂之力,让他感到了本能的威胁!

而我的心脏,也在这一刻骤然沉到了谷底!前有白烨这头内里的恶虎,后有这无穷无尽、散发着纯粹死亡气息的尸潮!真正的绝境!十死无生!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灵魂撕裂的剧痛!身体在极致的恐惧刺激下爆发出最后的力量!我猛地从地上弹起!双腿因为剧痛和脱力而剧烈颤抖,但求生的意志支撑着我!

跑!

必须跑!

离开这坑洞边缘!

然而,晚了!

最近的一波僵尸,已经如同嗅到血腥的食人鱼,冲到了坑洞边缘!距离我不过十几步!它们那空洞的眼窝死死锁定了我,张开的、布满黑色污垢和碎肉的嘴巴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嘶吼!腐烂的涎水顺着嘴角滴落!

“吼!”一只冲在最前面、身形相对完整的僵尸猛地一个纵跃!它那干枯如同树枝的双臂张开,青灰色的、带着锋利黑色指甲的爪子,带着一股腥风,直直地朝着我的面门抓来!速度快得惊人!

躲不开!

我瞳孔骤缩!身体因为之前的剧痛和虚弱根本来不及做出有效反应!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散发着恶臭的利爪在视野中急速放大!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瞬间——

“滚开!”

一声暴戾的咆哮在我脑海中炸响!是白烨!他比我对死亡的威胁更加敏感!在这生死关头,他那冰冷的意志瞬间接管了我刚刚抬起的右臂!

“嗡!”一股冰冷的、带着污秽气息的黑色能量瞬间包裹住我的右拳!完全不受我的控制!右臂如同被强力的弹簧驱动,带着刺耳的破风声,由下而上,狠狠地一拳轰在了那只扑来僵尸的胸口!

“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声清晰响起!

那只僵尸的胸口瞬间塌陷下去一大块!干瘪的皮肉和碎裂的骨头渣子四溅飞散!它前扑的势头被硬生生打断,发出一声短促的嘶鸣,身体如同破麻袋般向后倒飞出去,砸翻了后面冲上来的两三只僵尸!

白烨的力量!他竟然在利用我的身体战斗!为了自保!

这一拳的威力远超我的想象!但也带来了巨大的反噬!我的右臂剧痛欲裂,仿佛骨头都要被这股不属于我的力量震碎!那股冰冷的、污秽的能量在手臂经脉中乱窜,带来一阵阵撕裂般的灼痛感!

“嗬…呃啊…!”更多的僵尸被同伴的死亡(或者只是失去行动能力)激怒,发出更加狂暴的嘶吼,踩着倒下的同伴,如同黑色的潮水,更加疯狂地涌了上来!四面八方都是!它们那空洞的眼窝里似乎燃起了某种原始的、对破坏和吞噬的渴望!

“废物!动起来!”白烨在我脑海中怒吼,充满了焦躁和暴戾!他再次强行操控我的身体!左腿猛地一蹬地面,身体如同被无形绳索牵引,极其狼狈地向后翻滚!

“嗤啦!”一只僵尸锋利的黑色指甲擦着我的脸颊划过,带起一道火辣辣的血痕!冰冷的刺痛感让我瞬间清醒了几分!

翻滚!躲避!挣扎!

我在坑洞边缘的狭窄地带,如同狂风巨浪中的一叶扁舟!身体时而僵硬地做出远超我极限的闪避动作(白烨在操控),时而因为剧痛和虚弱而动作变形,险象环生!每一次与僵尸的擦身而过,都能闻到那股令人作呕的腐臭,感受到那冰冷僵硬的躯体带来的死亡触感!

白烨的力量虽然强大,但他对这具身体的操控远不如我自身协调,而且每一次强行催动那污秽冰冷的能量,都对我的经脉和灵魂造成剧烈的冲击和污染!我能感觉到,他在消耗!在透支!他需要吞噬!需要补充!他那冰冷的意念如同贪婪的毒蛇,死死地缠绕着我体内那丝刚刚萌发的、属于战神的力量本源,试图在战斗中将其污染、吞噬!

“呃!”一次狼狈的翻滚后,后背重重撞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上!剧痛让我眼前一黑!动作瞬间迟滞!

“吼!”一只速度极快的僵尸抓住了这瞬间的空档!它那如同枯枝般的手臂闪电般探出,带着腥风,五根乌黑发亮、如同匕首般的指甲,狠狠抓向我的咽喉!速度快到只能看到一道残影!

躲不开了!

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

就在那冰冷的指尖即将触及我咽喉皮肤的刹那——

“嗡——!”

一股微弱却极其精纯的、带着灼热与冰冷双重属性的力量,猛地从我丹田深处那被白烨死死缠绕的暗金色光点中爆发出来!如同沉睡的火山被强行唤醒,喷发出第一缕岩浆!

这力量并非受我控制,更像是感受到致命威胁后的本能反击!

它瞬间流窜至我的左手!

我的左手,在电光火石之间,不受我、也不受白烨控制地抬了起来!五指张开,掌心向前!一层极其淡薄、却流转着暗金光泽的微光在掌心一闪而逝!

“砰!”

那只僵尸抓向我的利爪,狠狠撞在了我抬起的左掌掌心!

没有骨骼碎裂的声音!没有血肉横飞的场面!

一股无形的、带着净化与湮灭气息的震荡波,以接触点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

“嗷——!!!”

那只僵尸发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它那抓向我咽喉的乌黑利爪,如同被投入强酸之中,瞬间冒起浓烈的、散发着恶臭的黑烟!坚硬的指甲和干枯的皮肉如同烧焦的蜡油般迅速消融、碳化!那股湮灭的力量甚至沿着它的手臂向上蔓延!

它如同被滚烫的烙铁烫到,猛地缩回手臂,那空洞的眼窝里第一次流露出一种…名为恐惧的情绪?它踉跄着后退,撞倒了身后的同伴。

战神之力!本能的反击!

虽然微弱,却带着对死亡与污秽的天然克制!

“什么?!”白烨在我脑海中发出难以置信的惊怒!他显然也感受到了这股力量的爆发和对他那污秽能量的天然排斥!那股缠绕着暗金光点的冰冷意念剧烈地波动起来,充满了贪婪、忌惮和更加炽烈的掠夺欲望!

然而,这本能的反击虽然击退了致命一击,却也彻底暴露了我体内那股特殊力量的气息!如同在黑暗中点燃了最耀眼的火炬!

“吼——!!!”

坑洞底部,那些原本疯狂向上攀爬的僵尸群,动作猛地一滞!无数双空洞的眼窝齐刷刷地转向我,转向我那只刚刚爆发出暗金微光的左手!它们那漠然的死寂眼神中,似乎第一次出现了某种…难以理解的波动?疑惑?畏惧?还是…一种更加古老而深沉的悸动?

紧接着,一种更加低沉、更加宏大、仿佛来自地底深处、带着无尽威严和沧桑的嘶吼声,从坑洞最底部那浓得化不开的黑暗深渊中隐隐传来!

这声音仿佛带着某种指令!

原本狂暴混乱的尸潮,瞬间出现了变化!靠近我的僵尸,动作明显迟缓了下来,它们那空洞的眼窝死死盯着我,似乎在辨认着什么,带着一种原始的困惑和…敬畏?而更远处的僵尸,则变得更加狂暴!它们不再盲目向上冲,而是开始以一种更加有序、更加致命的方式,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封死了我所有可能的退路!仿佛要活捉!

压力非但没有减轻,反而更加恐怖!如同陷入了精心编织的死亡之网!

“该死!该死的东西!”白烨在我脑海中疯狂咆哮,充满了暴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这些鬼东西不对劲!它们…它们在害怕你刚才的力量?!不…不对…它们在…在等什么?!”

他的意念剧烈地波动着,对身体的操控也因为分神而出现了一丝迟滞。

就在这迟滞的瞬间!

“吼!”一只隐藏在侧面阴影里、体型异常高大魁梧、皮肤呈现出青黑色金属光泽的僵尸,如同潜伏已久的猎豹,猛地扑出!它的速度远超之前的普通僵尸!带着一股腥风,一只蒲扇般大小的、覆盖着厚重青黑色角质层的巨掌,带着撕裂空气的恐怖力量,狠狠地拍向我的后心!

时机抓得精准无比!正是白烨分神、我旧力刚尽新力未生的绝杀时刻!

躲不开!挡不住!

死亡的阴影如同冰冷的巨手,瞬间扼住了我的心脏!

“完了!”这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脑海!

就在那青黑色的巨掌即将印在我后背的刹那——

“嗡!”

我体内那被白烨缠绕压制的暗金色光点,似乎感受到了这比之前更加致命的威胁,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的光芒!一股比刚才强大数倍的力量洪流,如同沉睡的巨龙被彻底激怒,轰然爆发!

但这力量并非作用于体外!

它如同狂暴的熔岩,在我脆弱的经脉中疯狂奔涌!目标直指——我识海中白烨那盘踞的冰冷核心!

守护!反击!驱逐!

这是战神本源力量对入侵者的终极反击!

“啊——!!!”白烨在我脑海中发出一声凄厉到极致的惨嚎!如同被滚烫的烙铁狠狠烫穿了灵魂!他那盘踞在我识海中的冰冷意念,在这股突然爆发的、带着净化与湮灭属性的战神之力冲击下,如同暴露在烈日下的冰雪,瞬间剧烈地消融、溃散!他对身体的控制权被强行中断、剥离!

剧痛!难以形容的剧痛!仿佛灵魂被生生撕掉了一大块!我的意识也因为这股力量的狂暴冲击而瞬间模糊!

身体失去了所有控制!如同断了线的木偶,软软地向前倾倒!

而那只青黑色的、带着毁灭力量的巨掌,也带着无可匹敌的威势,结结实实地、狠狠地印在了我的后心之上!

“砰——!!!”

一声沉闷到极点的巨响!

仿佛被攻城锤正面击中!

一股难以想象的恐怖巨力瞬间透体而入!后背的骨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碎裂!五脏六腑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捏住、挤压、移位!喉头猛地一甜!

“噗——!!!”

一大口滚烫的鲜血如同喷泉般从我口中狂喷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刺目的猩红弧线!

意识瞬间被无边的黑暗和剧痛彻底淹没!

身体如同被狂风卷起的破败落叶,被这股无法抗拒的巨力狠狠拍飞!朝着那巨大坑洞的中央,朝着那深不见底的黑暗深渊,无力地、绝望地坠落下去!

风声在耳边凄厉地呼啸!

冰冷的死寂气息从下方汹涌而来!

视野中最后残留的景象,是坑洞边缘那些密密麻麻、仰着头的僵尸群,它们空洞的眼窝似乎都在注视着我下坠的身影…还有那尊镶嵌在巨大黑色山岩中、保持着向前突刺姿态的战神巨像…它在视野中急速远离、变小…

下坠…疯狂地下坠…

意识在剧痛和失重中彻底沉沦…

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秒,一个冰冷、怨毒、充满了极致痛苦和狂怒的声音,如同诅咒般在我灵魂的深渊里响起:

‘白…夜…!我…要…你…魂…飞…魄…散——!!!’

是白烨…他还没死…只是被重创…如同受伤的毒蛇,在黑暗深处舔舐着伤口,积蓄着下一次更加致命的毒牙…

黑暗…吞噬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