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警兆如同毒针,狠狠刺入白夜濒临崩溃的神经!
他猛地回头!
数十丈外,巨大翼骨骸骨投下的阴影深处,空间如同被无形之手揉捏的丝绸,诡异地扭曲、荡漾。一个纯粹由阴影构成的人形轮廓,正从那扭曲的空间波纹中无声无息地“渗”出,仿佛来自另一个维度的恶意具象化。
没有五官,没有细节,只有一片流动的、吞噬光线的深邃黑暗。唯有头部位置,两点猩红的光芒骤然点亮,如同炼狱血池中捞起的邪恶宝石,冰冷、贪婪、充满了纯粹的毁灭意志,瞬间穿透幽暗的蓝光,死死锁定了石碑前重伤的白夜!
冰冷、死寂、带着令人作呕的污秽同源气息,如同无形的沼泽瘴气,瞬间弥漫开来,将白夜牢牢笼罩!这股气息,与天墉城爆发的污秽洪流同质,与观星台外那些扑噬而来的魔影同源!
“门”的爪牙!它们竟然追到了这片星骸之地?!
白夜的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铁手攥紧!巨大的恐惧混合着滔天的愤怒瞬间冲散了身体的剧痛和识海的疲惫!白家!白崇山!为了所谓的“主宰”,他们豢养的魔种,豢养的这些污秽爪牙,竟如跗骨之蛆,追猎至此!
他挣扎着想站起,想凝聚力量。但身体的状况糟糕到了极点。强行施展“极冻星爆”带来的反噬如同无数把烧红的钝刀在体内切割,经脉寸寸欲裂,金色气旋黯淡得几乎熄灭,连抬起一根手指都异常艰难。胸前那枚吊坠也彻底沉寂,再无一丝银芒。识海中刚刚烙印的星图如同幻影,根本无法提供任何实质的帮助。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将他淹没。
那阴影人形——姑且称之为“阴影使徒”——似乎并不急于攻击。它如同最耐心的猎手,猩红的双瞳冷漠地打量着白夜,目光扫过他布满裂纹的身体,扫过他胸前沉寂的吊坠,最后……落在他身后那块黝黑、布满星辰纹路的古老石碑之上!
当它的目光触及石碑的刹那,那两点猩红的光芒骤然暴涨!一股难以言喻的贪婪与狂热,如同实质的火焰,从它那阴影身躯中升腾而起!仿佛这块石碑,是比白夜这个“宿命变数”更加重要的猎物!
“星……钥……”一个艰涩、冰冷、如同金属摩擦又似无数怨魂低语糅合而成的诡异声音,从阴影使徒的方向传来,直接作用于白夜的灵魂,带着令人心悸的渴望,“……终于……找到了……”
话音未落!
“嗤——!”
阴影使徒动了!
没有预兆,没有残影!它的身体仿佛融入了空间本身,瞬间在原地消失!下一刹,一股冰冷刺骨、带着湮灭一切生机的污秽死寂之风,已然吹到了白夜的面门!
一只完全由流动阴影构成的、边缘却锐利如实质刀刃的利爪,凭空出现在白夜胸前不足三尺之处!爪尖缭绕着丝丝缕缕粘稠的污秽黑气,无声无息地撕裂空气,直取他的心脏!速度之快,远超之前的星骸魔蝎!攻击之诡异,完全超越了空间常理!
死亡,只在毫厘之间!
避?身体重伤濒死,根本来不及反应!挡?力量枯竭,连护体罡气都无法凝聚!
千钧一发!
白夜眼中只剩下那急速放大的阴影利爪和爪尖缭绕的污秽黑气!识海深处,刚刚崩碎枷锁带来的清明,被死亡的阴影瞬间冻结!他甚至来不及思考,只剩下最原始的、不甘的嘶吼在灵魂深处咆哮!
就在那污秽利爪即将洞穿他胸膛的瞬间——
嗡——!
一股奇异的波动,并非来自白夜,也非来自那阴影使徒,而是源于……这片死寂的星骸之地本身!
准确地说,是源于白夜身后那块黝黑的古老石碑,以及……那些倒悬在穹顶之上的、巨大的、如同骸骨钟乳石般的星辰遗骸!
石碑表面那些黯淡的星辰纹路,在阴影使徒那充满污秽贪婪的气息刺激下,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同时,距离白夜最近的一根倒悬的、形似巨兽断角的骸骨钟乳石,其内部深处,一点沉寂了亿万年的、极其微弱却无比精纯的星骸寒芒,如同被惊醒的萤火,骤然跳动!
这跳动极其微弱,几乎无法察觉。然而,就在这跳动发生的刹那——
一股遥远、温润、却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与急切的意念,如同早已预设好的引信被点燃,瞬间跨越了无尽的时空阻隔,精准地捕捉到了那一点跳动的星骸寒芒!
是她!
这股意念如同最精妙的导火索,以那一点星骸寒芒为起点,沿着那根倒悬的巨大骸骨内部某种无形的能量脉络,瞬间传递、扩散!
“嗡……嗡……嗡……”
如同连锁反应被触发!一根,两根,三根……穹顶之上,数十根巨大的骸骨钟乳石内部,沉寂了亿万年的星骸寒芒被相继引燃!它们如同被唤醒的星辰之魂,散发出微弱却连绵不绝的共鸣!整个星骸之地深处,那沉寂了万古的、属于无数陨落星辰的悲鸣与不甘,仿佛被这共鸣所唤醒,化作一股无形的、苍凉而宏大的意志波动,如同沉睡巨兽的叹息,轰然扩散!
这股意志波动,带着纯粹的、对一切污秽与毁灭的排斥与憎恶,并非直接攻击,而是……干扰!
干扰这片空间的稳定!干扰那阴影使徒赖以穿梭、攻击的空间法则!
阴影使徒那志在必得的一爪,在距离白夜心口仅有三寸之遥时,其周围的空间突然发生了极其细微、却又极其关键的扭曲!
如同平静的水面被投入石子,空间荡起微澜。这微澜不足以阻挡利爪,却让那原本精准锁定、无视距离的阴影之爪,出现了一丝极其微小的……偏差!
就是这毫厘之差!
“嗤啦——!”
阴影利爪带着刺骨的污秽死寂之风,擦着白夜的左肩狠狠划过!
锋锐如神兵的爪尖轻而易举地撕裂了他残破的道袍,在他左肩至后背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皮肉翻卷的恐怖伤口!伤口边缘瞬间被污秽的黑气侵蚀,血肉呈现出诡异的灰败、坏死迹象,剧烈的灼痛混合着冰寒的麻痹感瞬间传遍全身!
“呃!”白夜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身体被爪上蕴含的巨力带得踉跄前扑,重重摔倒在冰冷的骸骨地面上,伤口涌出的鲜血瞬间染红了身下的白骨!
虽然剧痛钻心,但这道伤口……并非致命!
是她的干预!是这片星骸之地残留的星辰意志与她跨越时空的力量结合,在千钧一发之际,扭曲了空间,救了他一命!
“嗯?!”阴影使徒发出一声带着惊怒的、如同金属刮擦的刺耳声音。它那猩红的双瞳猛地转向穹顶那些正在微弱共鸣的巨大骸骨钟乳石,两点红芒剧烈闪烁,充满了被蝼蚁干扰的暴怒!“星骸……残响?!还有……那个……女人?!”
它似乎认出了这股力量的来源,暴怒中更添几分忌惮与……贪婪?
“找死!”阴影使徒不再理会重伤倒地的白夜,似乎认为他已是砧板上的鱼肉。它的目标,瞬间转移到了那引起空间干扰的源头——那块黝黑的石碑!
它的阴影身躯猛地膨胀、扭曲,化作一道粘稠的、如同活物般的污秽黑潮,带着湮灭一切的恐怖气息,朝着石碑狂涌而去!所过之处,地面的骸骨碎片无声无息地化为灰烬,连空间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必须阻止它!
白夜趴在冰冷的骸骨上,左肩后背的伤口传来撕裂灵魂般的剧痛,污秽黑气如同跗骨之蛆侵蚀着他的血肉和生机。但他眼中的火焰并未熄灭!识海中,那幅烙印的星图在死亡的刺激下微微闪烁,与石碑产生了微弱的呼应。
石碑不能有失!那是归墟的线索!是母亲留下的吊坠指引的关键!
一股狠戾之气从心底升起!身体的重伤算什么?污秽的侵蚀算什么?战神血脉,岂是那么容易倒下的?!
“吼——!”
白夜发出一声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咆哮!他无视了左肩几乎废掉的剧痛,仅存的右臂猛地撑地!体内那黯淡得如同风中残烛的金色气旋,在死亡的压迫和滔天战意的刺激下,爆发出最后、也是最疯狂的力量!
嗡!
稀薄却异常凝练的金色罡气混合着强行压榨出的星骸寒力,再次覆盖他全身!他整个人如同燃烧的金色流星,不顾一切地朝着那扑向石碑的污秽黑潮……侧撞而去!
不是攻击,是阻挡!用身体去阻挡!
“螳臂当车!”阴影使徒化身的污秽黑潮中,传来一声冰冷的不屑。
污秽黑潮毫不停滞,带着湮灭万物的气势,狠狠撞上了白夜这决绝的一撞!
“轰——!!!”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声沉闷的、如同巨锤砸中败革的闷响!
白夜凝聚的最后一点护体罡气如同纸糊般瞬间破碎!他感觉自己像是撞上了一座移动的、由污秽和绝望构成的钢铁山脉!右臂传来清晰的骨裂声!身体如同被全速行驶的列车正面撞击,以比冲出去更快的速度倒飞而回!
“噗——!”
一大口混合着内脏碎块和污秽黑气的暗红血液狂喷而出!全身骨骼仿佛寸寸断裂,识海都因这恐怖的冲击而剧烈震荡,星图烙印的光芒都黯淡下去!
他如同一个破败的玩偶,再次狠狠砸回骸骨堆中,激起漫天骨尘,彻底失去了行动能力,只剩下微弱的意识在剧痛和污秽侵蚀的冰寒中沉浮。
差距……太大了。这阴影使徒的力量,远非星骸魔蝎可比。他的拼死一搏,甚至未能让它停顿一瞬。
污秽黑潮毫无阻碍地涌到了黝黑石碑之前!
阴影使徒的身躯重新凝聚,猩红的双瞳贪婪地注视着石碑表面的星辰纹路,一只阴影利爪带着污秽的黑气,缓缓地、带着一种亵渎神圣般的姿态,朝着石碑中心、那几行古老文字的位置……抓去!
“星钥……是我的了……”
就在那污秽利爪即将触及石碑的瞬间——
异变陡生!
石碑表面,那些原本因吊坠力量耗尽而黯淡下去的星辰纹路,在污秽利爪携带的毁灭气息刺激下,以及白夜拼死阻挡时流出的、蕴含着战神之力的滚烫鲜血溅落到石碑基座之上的瞬间——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不是银芒,也不是幽蓝寒光!
而是一种……深邃、沉重、仿佛能镇压诸天星辰的……暗金色光芒!
嗡——!!!
一股难以言喻的、充满了古老、威严、不屈与悲怆的恐怖意志,如同沉睡的远古巨神被彻底激怒,从石碑深处轰然苏醒!这股意志之强,瞬间压过了阴影使徒的污秽气息,甚至让整个星骸之地都为之震颤!那些共鸣的骸骨钟乳石发出的嗡鸣瞬间高昂,如同在迎接王的回归!
石碑中心,那几行古老的文字仿佛活了过来!每一个残缺的笔画都流淌着暗金色的光芒!特别是“血脉为引……星钥启封”和“枷锁……断”几字,光芒最为炽烈!
“什么?!”阴影使徒猩红的双瞳中第一次流露出惊骇!它的阴影利爪如同被无形的火焰灼烧,猛地缩回!覆盖其上的污秽黑气竟在暗金光芒的照耀下发出“滋滋”的声响,如同冰雪消融!
紧接着!
轰隆——!!!
石碑猛地一震!一道粗大的、纯粹由暗金色光芒构成的能量洪流,如同破堤的星河,带着镇压万古、涤荡污秽的无上威严,从石碑中心那几行文字中狂涌而出!目标,直指近在咫尺的阴影使徒!
这攻击来得太快!太猛!蕴含的意志更是对它这种污秽存在有着天然的克制!
“吼——!”阴影使徒发出一声又惊又怒的咆哮!它再也顾不上夺取石碑,阴影身躯瞬间化作无数道细小的、如同毒蛇般的污秽黑气,试图四散逃逸!
然而,那暗金光柱仿佛拥有锁定空间的神威!光芒所及之处,空间瞬间凝滞!那些逃逸的污秽黑气如同撞上了无形的壁垒,被硬生生地定在半空!
“嗤嗤嗤嗤——!”
暗金光柱如同烈日融雪,狠狠冲刷在那些被定住的污秽黑气之上!凄厉的、非人的惨嚎声从无数道黑气中同时响起!大片的污秽黑气在暗金光芒的净化下,如同遇到克星般,迅速消融、湮灭!
仅仅一个呼吸!
阴影使徒那庞大的阴影身躯,竟被这道突如其来的暗金光柱硬生生湮灭了大半!残余的、最核心的几缕污秽黑气狼狈不堪地挣脱了光芒的束缚,如同丧家之犬般,瞬间遁入虚空,消失不见!只留下原地残留的、被净化的空间和一声充满怨毒与惊惧的、渐行渐远的嘶吼在死寂中回荡:
“……战神……碑……等着……‘门’……终将……吞噬……一切……”
暗金光柱缓缓收敛,石碑的光芒也随之黯淡下去,恢复了黝黑的沉寂。只有石碑基座附近,几滴白夜溅落的、混合着战神之力的暗红鲜血,在暗金光芒残留的余晖中,闪烁着微弱而奇异的光泽。
星骸之地,重归死寂。
这一次的死寂,更加深沉,却也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苍凉与肃穆。
白夜躺在冰冷的骸骨堆中,意识在剧痛和污秽侵蚀的冰寒中沉浮。他最后看到的,是石碑那黯淡却依旧巍峨的轮廓,以及识海中,那幅在暗金光芒爆发瞬间似乎变得更加清晰了一分的残缺星图。
还有……星图核心,那三个交错的螺旋星环构成的印记旁,一个极其微小、却无比清晰的、由暗金光芒勾勒出的……古老战斧虚影,一闪而逝。
血脉……星钥……枷锁……断……
他彻底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