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老沈在家吗”。沈家门口处传来了一位中年男子厚重的声音。

正在堂屋里择菜的刘美玲听到声音后放下手中的菜,用围裙擦着手迎了出去,只见穿着藏青色的衬衣卷着袖口的陈跃进,身后跟着陈胜男。 看着在门处的父女俩。

“老陈,胜男快进来。”刘美玲笑着往屋里喊“老沈,老陈和胜男来了”。

陈胜男看着出来的刘美玲说道:“刘婶,沈砚之在家吗?”。

还没等刘美玲回话,西屋的木门“吱呀”一声的打开了,刘美玲瞥了站在门口的沈砚之,提高了声音说道:“整天在屋里写写划划的也不知道你干啥呢。”

“胜男找你呢。”

沈砚之看着院子里的父女俩率先开了口:“陈叔来了。”

“你小子,最近也没去家里玩啊?”

“听胜男说,你最近在家写什么小说呢,把你夸的天花乱坠的,咱也不懂,看来你小子真长本事了,有时间来家里找我咱爷俩喝两盅。”

“好嘞,陈叔我最近酒量见长,你可别心疼你的酒啊”。

沈砚之笑嘻嘻的说道,还记得上一次高考结束,送陈胜男回家,陈跃进非得拉着他吃完饭在让他回家,让喝两杯放松下情绪,这一顿饭喝的昏天暗地,连酒场上的高手陈跃进都眼神迷离了,沈砚之还和没事人一样,沈砚之也没刻意练习过喝酒,他属于天生就能喝的那种人,基本上没有喝醉过。

陈跃进也是想到了上一次喝酒的情况笑骂道:“臭小子,你陈叔还舍不得几瓶酒啊”。

旁边的刘美玲说道:“走,老陈,咱进屋喝水,甭理这个臭小子”。

陈跃进跟着刘美玲进了堂屋,而陈胜男则去了沈砚之的房间里第一时间问道:“有新写出来的章节吗?我先帮你看看有没有错别字”。

沈砚之没好气的说道:“我上次让你帮我找找错字,你坐这里直接愣了半个小时。”

陈胜男脸色一红:“咋地,我堂堂北大的高材生看看你写的小说还委屈你了。”

沈砚之听着有些加重的语气小声嘟囔道:“说道好像谁不是的一样。”

“你嘟嘟囔囔的说啥呢,还不赶快拿过来。”

“啊,我没说啥,我说请陈大小姐指正”。说罢拿着桌子上的手稿恭恭敬敬的递了上去。

陈胜男接过手稿说了句:“这还差不多”。随后盯着手稿的内容细细品读了起来。

真的是品读!

因为上一次看的比较快没有品味到更深层次的东西,所以这一次她看的比较珍惜,怕一下看完就没了,所以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的咀嚼过去的。

而沈砚之坐在书桌前酝酿好情绪,拿起笔在信纸上写了起来,一时间屋里格外安静,只有写字的沙沙声还有两个人的呼吸声。

……

在堂屋的喝着水的陈跃进率先开了口:“老沈,你看咱们这两家的孩子都考上大学了,我想着办场宴席,请村里的老少爷们来喝顿酒。”

沈立春面色有点苦涩的说道:“是得办,这么大的喜事,办这一场得花不少钱吧”。

“嗯,一桌酒席吃的喝的得二十块左右,要是办上三五桌就是小一百块”。

听到这话的沈立春和刘美玲对视了一眼,要是办这一场酒席得把家里的老底都得掏空了。

陈跃进看到了他们夫妻两人的为难之色说道:“我是这么想的,咱两家的孩子都考上大学了还是一个学校,这是多大的缘分啊,咱们两家把这次宴请一块办,就请这一次,没必要我家办一场你家办一场,本来这个事就不收礼金,就是主家纯花钱的事,咱们也没必要办两场,你说是吧?”

刘美玲听到后眼神一亮:“对,老陈说的对,这样咱们两家都能省钱省力。”

沈立春有些犹豫的开口道:“你说村里不会有啥说法吧”。

陈跃进大手一摆:“能有啥说法,让他们有事来找我,这个事是我主动提的,我看看他们能说出来个啥。”

陈跃进是个急性子,暴脾气,但深受村里人的敬重,敬重他的不是他的身份,而是他的品行。

当年老王家的老太太突发疾病,家里的年轻人都没在家,是他晚上背起老太太一路走了十多里地背到了镇医院看上了病。这才让老太太保住了一条命。

基本上槐树村的村民谁家有事,他能帮就帮绝不推让。

沈立春此刻也不再犹豫:“行,听老陈的,那就这么办。”

听到这话的陈跃进开口道:“那就说定了”。

喝光了面前的茶杯起身说道;“走,老沈,跟我去镇上准备点酒席的东西”。

刘美玲赶忙去屋里找钱:“老沈,等等,拿着钱”。

陈跃进拉着老沈的胳膊往外边走:“拿什么钱,我带着呢,等办完在算吧,先走吧”。

说罢出了门骑着自行车载着沈立春就往镇上蹬了过去。

……

放下手稿的陈胜男看了下时间一口气看了三个小时。

狗道篇整体篇幅很长,其中蕴含着深刻的内涵和寓意,故事从日本人扫荡村庄,屠杀村民开始,村里的狗成了丧家之犬,因饥饿开始吃高粱地里的尸体。

余占鳌因伤病在村里棚屋休养,豆官组织小伙伴及一个瞎子、一个瘸子进行尸体保卫战。

狗群尝到人血甜头后不断进攻,虽豆官受重伤,但狗群几乎被打死。此外,成麻子加入八路军后,献计偷余占鳌等人打下的狗皮,后又靠狗皮伪装帮助八路军消灭日伪军,可他因曾被鬼子胁迫出卖乡亲而自杀。

同时,狗群中不同势力相互争斗以争夺领导权,如黑狗、绿狗、红狗之间相互偷袭、厮杀,最终红狗成为狗群首领,这种狗群中的权力争夺,影射了人类社会中的一些现象……

陈胜男内心感触颇深,望着在同一个屋子的男人,某一刻,他真的好想问问他你为什么会这么的有才气,为什么这么有感染力,为什么写的文字这么的让人振聋发聩。

不过她到底没开口,怕影响他,怕打断他的创作思路,目光静静的看着他的侧脸,在他的视线里,沈砚之时不时埋头疾书,时不时停下来挠头想事,时不时面都表情绽发出愉悦的因子。

她静静的看着

直到看着他拿起水杯喝光了最后一口水,然后就埋头继续妙笔生花了起来。

陈胜男把手稿整理好放到了他的床上,然后给他往杯子里添了点水,轻轻的推开了门,没有发出一点响声。

对着在厨房里忙碌的刘美玲打了个招呼,婉拒了刘美玲热情的留饭,出门往家里走去。

刘美玲刚才打开门往屋里看了看,光看见两个人低着头安静的坐着,一个看书一个写字,连动静都没发出几分,这让刘美玲没有开口,悄悄的关上了门,还不由的心想着这就是“文化人的交流方式吗?”

……

“劈里啪啦”“劈里啪啦”的爆竹声传遍了整个大槐村。

在大槐村请客吃饭那可是件大事,有的人几年都赶不上一次,一大早,沈立春和陈跃进就挨家挨户的去敲门,不到中午村中心的槐树下就站满了人,人声鼎沸。

今天宴请的地方就在村中心的大槐树下,因为院子都太小坐不了这么多人,所以两家人就订下在村中的槐树旁摆宴席,让百年槐树也做个见证。

村里人出桌子的出桌子,出板凳的出板凳,还有的抱着碗筷,不到一会就张罗了起来。

上菜也是一碗一碗的肉菜,让村里人可解了一次馋。

刘成来帮忙的了,刘成的父亲刘庆也来了,后者来帮着做菜切菜。

做完菜,和众人坐在桌子上吃饭的时候,刘庆在众人的哄闹声中趁机笑问道:老沈啊,你看我家刘成怎么样,咱们两家能不能做个亲家啊?”

沈立春被问的一愣,当即反应了过来:“这是个大事,晚上我和孩他妈商量一下”。

听到这话的刘庆顿时感觉有戏,拿起酒瓶就给沈立春倒了两杯。端起自己的酒杯敬了沈立春一杯,一仰头二两的酒就喝了个干净,知道沈立春身体不好,让他随意喝就行,没这么多讲究。

这顿酒席吃的刘家父子红光满面,喝酒几乎来者不拒。

酒席过后,沈砚之一家人聚在了屋里,这顿饭沈砚之吃的酣畅淋漓,各种夸赞声不绝于耳,也冲昏不了他吃肉的决心,反倒是坐他身边的陈胜男被桌子上一句郎才女貌,说的扭扭捏捏的,连吃饭都温柔了几分,开始细嚼慢咽了起来。

沈砚之看着她碗里夹了了鸡腿一直没吃,几经思量还是下定决心夹了一筷子,让陈胜男用筷子狠狠打了下手,转过脸脸上笑着还咬着牙说了句:“你在敢夹我碗里的菜你就死定了”。说罢大口的吃起了鸡腿。

看着自己熟悉的陈胜男,沈砚之没在管其他人的吆喝声,继续往嘴里夹着菜。

坐在屋里的沈立春喝了口茶开口道:“今天刘庆给我说咱家小梅的事。”说完看了看刘美玲

刘美玲说道:“小梅你怎么想的,你感觉刘成怎么样”。

听到这话的沈梅脸上红了起来,低着头没有说话。反倒是旁边的小妹沈灵芝说了起来:“刘成是要做我的姐夫了吗”?

听到这话的沈梅更加害羞了,刘美玲看了看沈灵芝说道:“哪都有你的事,大人说话你别捣乱”。

不禁心想这两个女儿一个太内向一个就太外向,大女儿是吃再多苦都不说,永远想着别人,小女儿就是受一丁点苦,那得喊破喉咙让家里的每个人都得知道。

“唉,小梅,你如果不愿意我就让你爸去回了他”。刘美玲开口道

沈梅还是红着脸没有说话,看的沈灵芝暗暗着急,沈砚之用手揉揉了沈灵芝的脑袋,惹的沈灵芝呲牙咧嘴的。

刘美玲看着大女儿也不说话也不表态,也不知道女儿是怎么想的,思量许久说道:“老沈,你去给他家说一下,回绝了吧”。

听到这话的沈梅再也坐不住了小声的说了句:“别去,我感觉他也挺好的”。

听到这话的老两口也都知道了女儿的意思没再多说话相互笑了笑。

沈梅看到这更加不好意思了,转头进了屋里,可心里像喝了蜜一样,感觉甜甜的。

次日一早,刘庆夫妻带着刘成满心欢喜的来到了沈家,一块来的还有一个媒婆。

沈砚之虽然是农村人,但是上一辈子早早读书去了,对村里的婚丧嫁娶的习俗一概不知,这是只能坐在堂屋的角落里,一边吃着瓜子,一边听他们交谈。

刘家表现的很急切,恨不得能这个月就把婚事办完似的,看得出来这一家子对大姐还是很满意的。

不过着急归着急该有的流程还是得有的,比如媒人提亲啊,订婚,以及结婚都得按规矩来。

刘美玲的意思是:沈家现在虽然不算富裕,但在村里也不算太差,绝不能草草的嫁女儿,让人家看扁了。这么着急就把女儿嫁了人家还以为卖女儿呢。

刘庆是村里会计,待人接物自然是懂规矩的,也知道刘美玲什么意思,接受了刘美玲的提议。末了还拍着胸脯表示,他们刘家是真喜欢沈梅,在彩礼上是不会让人家看轻的。

提到彩礼,刘美玲没有说什么,只是刘家表示,三转一响全部给配齐,上海派手表,蝴蝶牌缝纫机,凤凰牌的自行车,红灯牌的收音机。这几样下来也得将近一千元,可是够有排场的。

她心里有杆秤:刘家在这十里八乡的不算顶尖,也得是中上人家行列,生产队解散,生产物资可以买卖的时候,一千多块的拖拉机刘家说买就买了,在这个小村庄里也算是蝎子粑粑独一份。

婚事协商完,两家人凑在了一起聊起了办酒席的详细情况。

这年头农村办酒席,不像后世这样有乡村厨师自带过锅碗瓢盆桌子板凳,现在什么都得靠借,什么都得喊人帮忙。

但是大槐村有个不错的传统,就是不论红白喜事,只要主家一开口,邻居都来帮忙,俗称“忙行”,负责总指挥调度的叫“忙头”,忙头一般是村里精通红白喜事而且德高望重的人来担当,负责主家的的一切事务。

喝酒喝不好也是“忙头”的责任,吃饭吃不好也是“忙头”的责任,反正一切的不好都是“忙头”负责背锅。

村里人习惯了今天你帮我,明天我帮你,各家都是心甘情愿的付出,只是在主家吃上几顿饭,不需要任何钱财。

吃的菜一般都是自产或者购买,家里有养的猪遇到这种喜事就得杀了做菜,一桌凑够十个菜一碗汤就算是很丰盛了。

聊到晚上十点多刘家人这才回了家,跟在身后的刘成看着大姐的眼神还有点依依不舍呢,他爹拽了拽他的胳膊才把他拉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