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办公室的灯光彻底熄灭后,那沉甸甸的黑暗仿佛有了实体,温柔又窒息地包裹着我。脸颊上未干的泪痕被空调冷气一吹,针扎似的疼。胃部的绞痛还在持续,像有一只冰冷的手在里面反复攥紧、松开。我蜷缩在椅子里,双手依旧紧紧捧着那个已经不再温热的马克杯,杯壁的凉意透过掌心蔓延,试图浇灭胸腔里那团烧灼的、名为屈辱和愤怒的火焰。

手机屏幕幽幽地亮着,李明轩和王澜那张刺眼的合影依旧定格在那里。评论区那些“佳偶天成”、“人生赢家”的赞美词句,像淬了毒的针,密密麻麻地扎在眼球上。我猛地按熄屏幕,将那张虚伪的脸和那些刺目的文字彻底隔绝。黑暗重新降临,却并未带来平静,只有更深的、无处宣泄的窒息感。

“麻烦关下灯,谢谢。”

陈墨低沉平稳的声音,如同冰冷的石子投入死水,余波还在心头震荡。没有询问,没有安慰,只有一句公事公办的提醒,然后他离开了,像从未涉足这片废墟。那杯水带来的微弱暖意早已消散,留下的是更深的困惑和一种被彻底看穿的狼狈。他看到了什么?一个为情所困、失态崩溃的年轻女人?还是……别的什么?那个在深夜电波里用诗歌哭诉的声音,会和他此刻看到的影子重叠吗?这个念头荒谬又带着一丝隐秘的期待,像黑暗中滋生的微弱萤火,转瞬又被更庞大的自我否定吞噬——怎么可能?他只是个沉默疏离的过客,恰好在风暴边缘递出了一杯水而已。

不知过了多久,胃部的绞痛终于稍稍平息,只剩下一种空荡荡的、令人作呕的虚脱感。我扶着冰凉的桌面,慢慢站起身。双腿还有些发软,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推开办公室厚重的门,午休时间的嘈杂声浪扑面而来。休息区里,同事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低声谈笑,分享着午餐。食物的香气混合着咖啡的味道,充满了世俗的烟火气。

我的出现,像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石子。谈笑声瞬间低了几个分贝,几道目光带着来不及掩饰的好奇和探究,飞快地扫过我苍白的脸和红肿的眼睛,又迅速移开。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小心翼翼的尴尬。我低下头,目不斜视地穿过这片无形的审视区域,只想尽快逃离这令人窒息的空气。

洗手间冰凉的瓷砖墙壁紧贴着我的额头,带来一丝短暂的清醒。镜子里的人影憔悴得可怕,粉底也遮不住眼底的乌青和皮肤的灰败。冷水一遍遍拍打在脸上,试图洗去泪痕,也洗去那份深入骨髓的狼狈。我盯着镜中那双空洞的眼睛,里面除了疲惫和自我厌弃,再也映不出别的光亮。为了那样一个男人,把自己熬成这副鬼样子,真的值得吗?心底那个微弱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带着更清晰的嘲讽。我用力闭了闭眼,将冷水泼向镜面,水珠蜿蜒流下,模糊了那张令人憎恶的脸。

回到工位时,办公室的人已少了大半。午休尚未结束,空气里还残留着食物的余味。陈墨的位置空着,桌面收拾得极其整洁,仿佛从未有人在那里停留过。那杯他递给我的白瓷马克杯,孤零零地立在我的桌角,杯口的水渍已经干涸,留下一圈淡淡的痕迹,像一道沉默的休止符。我把它移到桌角最不起眼的位置,仿佛这样就能抹去刚才那场失控的存在。

强迫自己重新面对电脑屏幕,堆积的邮件图标像无数双沉默谴责的眼睛。点开一封新学员的咨询邮件,试图集中精神阅读对方关于课程选择的冗长疑问。但那些文字像被施了魔法,在我眼前扭曲、跳跃,无法连贯成任何有意义的句子。李明轩那张在闪光灯下笑得志得意满的脸,总是蛮横地挤进来,覆盖掉屏幕上所有的文字。他揽着王澜腰肢的手,他微微低头倾听时那谄媚专注的神情,像慢镜头一样在我脑海里反复播放,每一次重放,都伴随着心口一阵尖锐的刺痛和胃部的翻搅。

时间变成了粘稠的胶水,每一秒的流逝都异常艰难。我像一个在泥沼里跋涉的旅人,每一次抬起手指敲击键盘,都耗尽了全身的力气。周围的同事陆续回来,键盘敲击声、低语声、电话铃声重新构成办公室的背景噪音。我努力将自己缩进这噪音里,试图隐形。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极其轻微的、如同蚊蚋振翅般的沙沙声,断断续续地钻进我的耳朵。起初并未在意,以为是窗外风声或是空调管道的气流声。但那声音带着一种奇特的、微弱的节奏感,执着地存在着。

我下意识地偏了偏头,试图捕捉声音的来源。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斜前方那个空位——陈墨不知何时已经回来了。他正专注地看着他面前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侧脸线条在屏幕光的映照下显得有些冷峻。他似乎在看一份很长的文档,右手握着鼠标,食指偶尔在滚轮上滑动一下。他的坐姿很端正,背脊挺直,带着一种近乎刻板的专注。

那微弱的沙沙声,似乎就是从他的方向传来的。

我的视线微微下移,落在他戴着的那副样式简洁的黑色头戴式耳机上。耳机很大,几乎包裹住他整个耳朵。那断断续续的、如同低语般的沙沙声,似乎正是从耳机边缘与耳朵之间极小的缝隙里泄露出来的。

声音很微弱,几乎要被办公室的空调声掩盖。但就在我凝神细听的某个瞬间,耳机里泄露出的杂音似乎短暂地清晰了那么零点几秒——

“……在这个寂静的午夜,你是否也和我一样,独自面对内心的深海?一首来自博尔赫斯的《宁静的自得》,献给所有孤独的航行者……”

嗡!

我的大脑像是被一道微弱的电流瞬间击中!

那个声音!那个低沉、温和、带着独特抚慰磁性的声音!尽管泄露出来的只是极其模糊的片段,夹杂着电流的沙沙声,但我绝不会认错!那是“夜航船”的船长!是那个在每个将我吞噬的深夜里,唯一能给我一丝氧气的声音!

心脏在胸腔里毫无征兆地狂跳起来,像一面被骤然擂响的鼓。血液似乎都涌向了脸颊,带来一阵不正常的燥热。我猛地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那点刺痛强迫自己保持表面的镇定。眼睛死死盯着屏幕上那封依旧没看完的邮件,但那些文字彻底变成了无法辨识的乱码。

他也在听!陈墨,这个沉默疏离、眼神疲惫空洞、像一道格格不入影子的男人,他竟然也在深夜收听“夜航船”!

这个发现带来的冲击力,不亚于刚才看到李明轩的新闻。一种难以言喻的、混杂着巨大震惊和某种隐秘兴奋的情绪,像藤蔓一样瞬间缠绕住心脏,勒得我几乎喘不过气。他不是我想象中那种只关心现实利益、毫无精神世界的“无趣”之人?他也会在寂静的深夜里,被诗歌的声音触动吗?他耳机里泄露出的那模糊的片段,此刻又在播放着怎样的诗篇?是关于失落?关于背叛?还是关于……孤独?

无数个疑问在脑海里疯狂翻涌。我忍不住,极其小心地,再次抬起眼睫,飞快地瞥向那个方向。

陈墨依旧维持着那个专注的姿势,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他的侧脸没有任何表情,薄唇紧抿,目光平静地落在屏幕上,只有握着鼠标的手指偶尔动一下。耳机严实地覆盖着他的耳朵,将那足以慰藉灵魂的声音牢牢锁在他的私人领域里。那偶尔泄露出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沙沙声,成了连接他与我、连接那个寂静深夜的唯一微弱桥梁。这意外的、无声的联结,像投入死水潭的一颗小石子,在我冰冷麻木的心湖里,荡开了一圈细微却清晰的涟漪。

下午处理一个学员家长的投诉电话时,我几乎耗尽了所有残存的耐心。对方是个异常强势的中年女人,因为孩子一次小测成绩不理想,便将所有怒火倾泻到课程顾问身上,用词尖酸刻薄,逻辑混乱却又咄咄逼人。我握着听筒,努力维持着职业化的温和语调,一遍遍解释课程进度和个体差异,试图安抚对方的情绪。

“什么叫个体差异?我花了这么多钱,不是来听你们讲个体差异的!你们老师到底有没有用心教?我看就是糊弄事!我要投诉!我要找你们领导!” 女人的声音尖锐得刺穿耳膜。

太阳穴突突地跳着,胃里又开始隐隐作痛。那些被强行压下的负面情绪——委屈、烦躁、自我怀疑——被这通蛮不讲理的电话重新勾了出来,像毒蛇一样缠绕上来。我感到一阵阵窒息般的疲惫和无力,只想立刻挂断电话,逃离这个令人烦躁的声音。

“张女士,您先别急,孩子的学习情况我们非常重视。您看这样好不好?我马上联系孩子的授课老师,约一个时间,我们三方一起,当面详细沟通一下孩子的具体情况和后续的学习方案……” 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而诚恳,尽管内心早已兵荒马乱。

“当面沟通?我现在就要说法!你们……”

女人的咆哮还在继续。就在这时,一份打印好的文件无声地放到了我的手边。纸张边缘整齐,散发着淡淡的油墨味。

我一怔,下意识地转头。

陈墨不知何时站在了我工位旁。他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用手指在那份文件的某一行轻轻点了点,动作简洁利落。然后,他微微颔首,没有任何多余的言语,便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我低头看去。那是一份这个学员近三个月的学习进度跟踪记录表。陈墨手指点着的地方,清晰地记录着:该学员在两个月前因流感请假两周,期间课程进度落下较多,回归后虽经老师额外辅导,但基础部分掌握仍显薄弱。后面还附有授课老师对该学员学习态度和努力程度的肯定性评语。

这些信息,我之前在安抚家长时竟然完全忽略了!只顾着解释课程本身,却没有抓住这个关键的客观原因!

如同迷雾中骤然亮起一盏灯。我深吸一口气,对着听筒里仍在喋喋不休的家长说道:“张女士,非常抱歉刚才没能第一时间注意到这个情况。我刚刚仔细查看了孩子的学习档案,发现他在两个月前因为流感确实请了整整两周的假,耽误了不少基础课程。这一点是我们之前沟通时疏忽了,非常抱歉……”

我的语气更加沉稳,带着真诚的歉意和解决问题的明确方向。电话那头的咆哮声戛然而止,显然没料到我会突然掌握这个细节。她的气势明显弱了下去,声音里带上了一丝迟疑:“……是,是请过假,但……”

“是的,落下两周的基础课,对后续的学习衔接影响确实很大。授课老师也多次提到,孩子回归后非常努力地在追赶。” 我抓住机会,迅速将话题引向解决方案,“所以,当务之急不是质疑老师的用心,而是我们尽快帮孩子把落下的基础补上来,您说对吗?我马上协调老师,优先安排时间给孩子做针对性的查漏补缺辅导,并且后续也会重点关注他的基础巩固情况。您看这样可以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传来一声不太情愿的“嗯”:“……那好吧,你尽快安排。”

“好的张女士,我这边立刻落实,稍后会把具体安排发到您手机。感谢您的理解和信任。”

挂断电话,后背的衬衫已经被冷汗浸湿了一片。我靠在椅背上,长长地吁出一口气,一种虚脱般的疲惫感席卷而来。但这一次,疲惫里还夹杂着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

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斜前方。陈墨依旧沉浸在他的工作中,似乎刚才那个递文件的举动只是举手之劳,与他毫无关系。他的侧脸线条冷硬,专注得仿佛屏蔽了外界的一切喧嚣。他是什么时候注意到这个细节的?是在我焦头烂额应付家长时,他随手翻阅了桌上的学员档案?还是他本身就拥有这种可怕的、洞悉核心的能力?

他递来的不是一杯水,而是一把精准的手术刀,瞬间切开了混乱纠缠的死结。这份洞察力,冷静得近乎冷酷,却又高效得让人心惊。这个沉默得像影子一样的男人,他的目光,究竟穿透了多少表面的纷扰,看到了多少旁人忽略的真相?包括……我的狼狈和不堪?

这个认知,让我刚刚因为他收听电台而产生的一丝隐秘联结感,瞬间蒙上了一层更深的、带着审视意味的寒意。他像一台精密的仪器,在无声地观察着,分析着。我在他眼中,是否也如同那个学员档案一样,是一份可以轻易被翻阅、被诊断、被找出核心问题的“案例”?

办公室的窗户透进午后略显疲惫的阳光,在光滑的地板上拉出长长的、倾斜的光斑。空气里浮动着细小的尘埃。我重新看向电脑屏幕,手指放在键盘上,却久久没有敲下一个字。那个在电波里寻找慰藉的陈墨,和眼前这个用锐利目光剖析问题核心的陈墨,究竟哪个才是真实的?或者,都是?

“夜航船”那低沉温柔的嗓音,似乎又在耳边隐约响起。我下意识地摸出手机,点开那个熟悉的电台APP图标。指尖悬停在“我的投稿”界面上,那个小小的麦克风按钮,像一个沉默的诱惑。

昨晚,我在这里倾泻了多少破碎和绝望?那些被诗化的痛苦,那些在黑暗中无人听见的哭泣……那个此刻坐在不远处、戴着耳机沉默工作的男人,他是否也在某个相似的深夜,按下过同样的按钮?他的声音,在电波里流淌时,又会诉说着怎样的故事?是像他白天展现的那样,冰冷、理性、洞穿一切?还是……藏着无人知晓的疲惫和孤独?

心绪纷乱如麻。我最终没有按下录音键,只是点开了历史投稿的播放列表。列表里躺着我昨晚发送的那段独白,标题是《废墟里的回声》。我看着那个标题,又看了看桌角那个已经凉透的白瓷马克杯,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堵在胸口。

下班时间终于到了。同事们像归巢的鸟,迅速地收拾东西,互相道别,办公室很快空了下来。我磨蹭着,故意留到最后。我需要一点时间,等那个沉默的影子先离开。

陈墨果然又是最后一个。他不紧不慢地关闭电脑,整理好桌面——桌面干净得像从未被使用过。然后拿起那个深色的保温杯和磨损的皮质笔记本。他站起身,没有看向我这边,径直走向门口。步伐依旧沉稳,背影挺拔而……孤独?

就在他拉开门,身影即将消失在门外时,他脚步微微顿了一下。极其短暂,几乎难以察觉。他似乎……侧过头,目光极快地扫过我这边一眼?那目光太快、太轻,像掠过水面的风,等我惊觉地抬起头时,门口已经空无一人,只有走廊的灯光斜斜地照射进来。

办公室彻底空了。死寂重新降临。我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没有开灯。窗外,城市的灯火次第亮起,像一片倒悬的星河。我拿出蓝牙耳机,塞进耳朵,手指在手机上滑动,找到了“夜航船”的直播入口。

熟悉的片头音乐响起,低沉的大提琴声像缓缓流动的夜色。接着,船长那温和抚慰的声音流淌出来:“……欢迎回到夜航船。无论此刻的你身处何方,怀揣着怎样的心情,这里都有一盏灯为你而亮。”

我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任由那声音包裹住自己疲惫不堪的灵魂。耳机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只剩下电波里营造的、带着诗意的宁静空间。

几首诗歌过后,短暂的垫乐响起。船长用他特有的、带着一丝沙哑磁性的声音说道:“接下来,让我们倾听一位匿名听众的‘深海独白’。这位朋友说,他最近感到自己像一个搁浅在陌生海岸的漂流瓶,外表看似平静,内里却盛满了无法言说的疲惫和对过往风暴的回望。他想点一首诗,《沙之书》的片段……”

我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沙之书》?博尔赫斯那首关于无限、迷宫与迷失的诗?

耳机里,船长低沉的声音开始诵读:

“我试图想象一个由沙子构成的书本……

页码是无限的……

没有首页也没有末页……

我迷失在它的字里行间……”

这声音,这诗篇……我的呼吸不自觉地屏住了。白天那短暂泄露的耳机杂音,那个沉默疏离的身影,他桌上磨损的皮质笔记本……碎片在脑海中飞速旋转、碰撞!

就在这时,诵读声停顿了一下,船长用一种更低沉、更接近自言自语的语调,念出了投稿者的原话:

“有时觉得自己像个无趣的旁观者,看透了太多规则,反而在规则里迷失了方向。背叛的滋味像沙粒,磨砺着心脏,也让它裹上厚茧。渴望纯粹的绿洲,哪怕只是海市蜃楼。”

“无趣的旁观者”!“背叛的滋味像沙粒”!“渴望纯粹的绿洲”!

每一个词,都像一把钥匙,精准地插入了白天那个沉默身影留下的谜锁!那个递来一杯水、指出关键档案、要求关灯离开的男人!那个眼神疲惫空洞、自持得近乎冷漠的陈墨!

是他!投稿的人,一定是他!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撞击着,血液奔流的声音在耳膜里轰鸣。我猛地睁开眼,在昏暗的光线下,死死盯住前方那个空无一人的工位。仿佛能看到那个沉默的身影依旧坐在那里,戴着巨大的耳机,将自己与整个世界隔绝。而在那隔绝的空间里,他的灵魂,正通过这深夜的电波,无声地倾泻着白天绝不会显露分毫的疲惫、迷失和……孤独的渴望!

他听到了吗?那个在废墟里哭泣的我的声音?

我又是否,在这一刻,真正触摸到了那个“无趣”表象下,同样在深海里漂浮的灵魂?

耳机里,船长的诵读还在继续,博尔赫斯的诗句像冰冷的沙粒,流淌过心田。黑暗中,我慢慢蜷缩起身体,将脸埋进臂弯里。这一次,不是为了哭泣。一种奇异的、冰冷的、带着巨大震惊和某种难以名状的悲悯的洪流,无声地席卷了我。原来,孤独的航行者,并不止我一个。那个递来手术刀般精准帮助的沉默影子,他的深海,或许比我的废墟,更加辽阔,更加……荒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