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门口人潮汹涌,放学的喧闹如同浑浊的浪潮。林薇抱着那本沉甸甸的数学练习册,指尖因用力而冰凉。身后那道如同毒蛇般黏腻贪婪的视线,死死锁在她的背脊上,带着赤裸裸的觊觎——为了她书包最里层,那版价值连城的猴票!
前有家中三十块失窃引发的信任危机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后有校外虎视眈眈、图谋不轨的豺狼!林薇站在人流的漩涡中心,脸色苍白依旧,但那双低垂的眼眸深处,却如同冰封的湖面骤然开裂,翻涌起近乎疯狂的决绝与算计!
她不能回家!至少不能带着被追踪的危险回家!更不能在父亲那猜忌恐惧的目光下,去填补那个该死的三十块钱窟窿!
意念如同闪电般划过强化后的思维!系统的警告在脑海尖锐回响:【家庭信任危机…威胁源(林建国)活跃度:高…】必须转移矛盾!必须制造一个比“女儿偷钱”更合理、更能引爆父亲恐惧和愤怒的靶子!
老鼠!
林小海早上无意间提到的老鼠!
一个冰冷而大胆的计划瞬间在她脑中成型!如同毒蔓在绝境中疯狂滋长!她需要钱!需要三十块!更需要一场……足够混乱、足够将所有人注意力彻底转移的“鼠祸”!
林薇的脚步没有丝毫犹豫,甚至没有回头确认那个花衬衫男人的位置。她抱着练习册,身体微微前倾,脚步陡然加快,如同受惊的小鹿,一头扎进校门旁那条狭窄、拥挤、充斥着油烟和叫卖声的“学生街”!
强化后的“基础信息处理”让她如同自带导航,在迷宫般的小巷里敏捷地穿行。她刻意选择最拥挤的摊位区,利用人流作为掩护,身影在卖油炸糕的、卖盗版磁带的、卖廉价发饰的小摊间快速闪动,每一次转弯都精准地卡在视觉盲区。
身后,花衬衫男人暗骂一声,连忙推开挡路的几个学生,推着自行车急急地追了上来。但林薇的身影在人流中如同滑溜的泥鳅,几次都差点跟丢!这丫头,怎么跑得这么快?!
林薇七拐八绕,最终闪进了一家挂着“日杂五金”破旧招牌的小店。店里光线昏暗,弥漫着铁锈、农药和廉价塑料制品混合的刺鼻气味。一个满脸皱纹、叼着旱烟袋的老头正靠着柜台打盹。
“老板,买老鼠药!要最毒的!家里耗子成灾了!”林薇的声音带着急促和一丝刻意放大的恐惧,瞬间惊醒了老头。
老头睁开浑浊的眼睛,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穿着校服、脸色苍白、眼神里带着惊惶的小姑娘,没多问,慢吞吞地从柜台底下摸出几个用旧报纸包着的小纸包:“喏,‘三步倒’,沾上就死。一包五毛。”
“给我六包!”林薇毫不犹豫地从贴身口袋里摸出三张皱巴巴的一块钱(昨天买猴票剩下的零钱),拍在柜台上。动作干脆利落,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急切。
老头收了钱,数了六包用粗劣油墨印着骷髅头和交叉骨头的纸包递给她。林薇看也没看,一把抓起塞进校服口袋,转身就走,动作快得像一阵风。
刚冲出小店门口,眼角的余光就瞥见巷子口,那个花衬衫男人正推着自行车,伸长脖子焦急地四处张望!他果然追来了!
林薇心头一凛,立刻缩回小店阴影里,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她需要时间!需要这老鼠药制造混乱的时间!不能被这男人堵住!
她的大脑在“基础信息处理”的极限推演下高速运转!目光飞快扫过杂乱的小店——墙角堆着废弃的纸箱、破麻袋、还有几个蒙着厚厚灰尘的空农药瓶……
一个更加疯狂、更加釜底抽薪的念头,如同地狱之火,瞬间点燃!
她猛地转身,看向柜台后被她刚才举动弄得有点愣神的老头,脸上瞬间切换成一种带着巨大恐惧和哭腔的表情,声音颤抖得厉害:“老…老板!刚才…刚才外面有个穿花衬衫、挺胖的男人…他…他好像一直在跟踪我!好可怕!他是不是坏人啊?我…我不敢出去了!”
老头一愣,顺着林薇手指的方向,眯起昏花的老眼看向巷子口。果然看到一个穿着花里胡哨衬衫、探头探脑的胖男人,那贼眉鼠眼的样子,一看就不像好人!这年头,拐卖小孩的拍花党可不少!
一股朴素的正义感和保护弱小的念头瞬间涌上老头心头!他猛地一拍柜台,旱烟袋往腰里一别,浑浊的眼睛瞪了起来:“啥?!光天化日敢跟踪女学生?反了他了!”他抄起柜台边一根用来顶门的粗木棍,对着林薇一挥手,“丫头别怕!跟我来!从后门走!我看哪个王八羔子敢跟进来!”
老头不由分说,拉起林薇的胳膊,推开小店后门一道吱呀作响的木门。门外是一条更窄、堆满垃圾和杂物的死胡同。
“快走!绕出去就是大马路!”老头把木棍塞给林薇防身,自己则抄起靠在墙边的一把生锈的铁锹,骂骂咧咧地守在后门口,如同一尊门神,“我倒要看看哪个不长眼的敢进来!”
林薇握着那根沉甸甸、带着木头腥气的粗木棍,看着老头那副豁出去的架势,心头掠过一丝极其短暂的复杂。但瞬间被冰冷的决绝取代!她低声道了句“谢谢爷爷”,抱着练习册和木棍,头也不回地冲进了堆满杂物的死胡同,手脚并用,敏捷地翻过一堆破砖烂瓦,身影迅速消失在胡同尽头。
巷子口,花衬衫男人终于锁定了那家日杂店,刚把自行车一扔,准备冲进去——
“站住!干什么的?!”一声中气十足的怒吼如同炸雷般响起!
花衬衫男人吓得一哆嗦!只见小店门口,一个满脸凶相、手持铁锹的老头正怒目圆瞪地瞪着他!那架势,活像要跟他拼命!
“我…我找人…”花衬衫男人被老头的凶悍气势镇住,一时语塞。
“找人?我看你是想干坏事吧!滚!再不滚我喊人了!”老头挥舞着铁锹,唾沫星子喷了花衬衫一脸。
花衬衫男人又气又急,看着凶神恶煞的老头,再看看周围渐渐围拢过来看热闹的人群,知道今天这跟踪是彻底黄了。他恨恨地啐了一口,骂了句“老不死的”,推起自行车,灰溜溜地挤开人群跑了。
林薇抱着练习册和那根沉重的木棍,一路狂奔,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肺部火辣辣地疼。她不敢走大路,只挑最偏僻的小巷穿行,直到彻底远离学校区域,确认身后再无追兵,才靠着冰冷的墙壁,大口大口地喘息。汗水浸透了后背,额发黏在苍白的脸颊上,狼狈不堪。
但她的眼神,却亮得惊人!如同淬火的寒星!
她成功了!暂时摆脱了追踪!更重要的是,她手里有了破局的关键——那六包足以制造一场惊天“鼠祸”的“三步倒”!还有这根意外得来的、沉甸甸的武器!
她将木棍藏在路旁一堆废弃的建筑垃圾后面。然后,她整理了一下凌乱的校服和头发,努力平复急促的呼吸,再次调动起“伪装”的本能,让脸上重新浮现出那种病弱、疲惫、甚至带着点惊魂未定的苍白。做完这一切,她才抱着练习册,脚步虚浮地向家的方向走去。
推开家门,那股令人窒息的低气压比早上更甚十倍!
客厅里如同冰窖。父亲林建国如同一座沉默的火山,坐在破旧的沙发上,脸色铁青,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指间夹着的劣质香烟燃到了尽头,长长的烟灰摇摇欲坠。他浑浊的眼睛里布满了骇人的红血丝,死死地盯着刚进门的林薇,那眼神不再是单纯的怀疑,而是淬了毒的恨意和一种濒临爆发的疯狂!
母亲吴芳则坐在饭桌旁,捂着脸无声地哭泣,肩膀剧烈地耸动。她面前,摊开放着的,正是林建国藏钱的那个破旧钱包!钱包里层被撕开了一个口子,露出里面空空如也的夹层!而饭桌上,赫然放着三张崭新的、边缘被撕得有些发毛的……十元大钞!
轰!
林薇的瞳孔骤然收缩!她瞬间明白了!母亲找到了父亲藏起来的最后三十块私房钱!在家庭财政崩溃、丢失了三十块救命钱的当口,这无异于在父亲本就燃烧的怒火上,泼下了一桶滚油!
“你还知道回来?!”林建国猛地站起身,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扭曲变形,如同砂纸摩擦!他指着桌上那三张刺眼的钞票,手指剧烈颤抖,唾沫星子喷溅,“好啊!好啊!林薇!你真是我的好女儿!偷了你妈枕头底下的三十块不够!连我最后这点棺材本你也不放过?!你眼里还有没有这个家?!有没有我这个爹?!”
他的咆哮如同受伤野兽的嘶吼,充满了绝望的疯狂!巨大的愤怒和恐惧彻底吞噬了他的理智!那丢失的三十块,女儿诡异的“预知”,此刻被妻子翻出来的私房钱……所有线索都疯狂地指向了眼前这个苍白沉默、眼神却深不见底的女儿!她就是那个掏空了这个家、带来灾祸和不祥的……怪物!
“不是她!建国!你疯了!你怎么能这么想女儿!”吴芳哭喊着扑过来想拦丈夫,却被林建国一把狠狠推开,踉跄着撞到墙上!
“不是她?!那是谁?!钱自己飞了?!你告诉我!”林建国双眼赤红,一步步逼近林薇,高大的身影带着毁灭性的压迫感,浓重的烟味和绝望的戾气扑面而来!“说!钱呢?!我的钱呢?!你把它弄哪去了?!是不是又去买你那见不得人的东西了?!”他伸出手,如同铁钳般抓向林薇的胳膊!那架势,仿佛要将她撕碎!
就是现在!
林薇在父亲那蒲扇般的大手即将抓住她胳膊的瞬间,身体如同受惊的兔子般猛地向后一缩!同时,她藏在身后的手闪电般探入校服口袋,掏出一包“三步倒”老鼠药,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摔在父亲脚下那冰冷的水泥地上!
“啪!”
脆弱的纸包瞬间破裂!灰白色的粉末如同死亡的灰烬,在昏暗的灯光下猛然炸开!刺鼻的、带着剧毒甜腥的气味瞬间弥漫了整个狭小的客厅!
“啊——!”吴芳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
正要扑上来的林建国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剧毒粉尘和刺鼻气味骇得动作猛地一僵!下意识地捂住了口鼻,惊疑不定地看着地上那摊不祥的粉末!
“爸!妈!小心!是老鼠药!”林薇的声音带着巨大的恐惧和哭腔,身体“瑟瑟发抖”地紧贴着墙壁,指着地上那摊粉末,又指向父母卧室的方向,声音凄厉得变了调,“耗子!是耗子!我回来的时候看见的!好大一只!嘴里…嘴里就叼着一卷钱!它…它钻到你们床底下去了!我…我害怕…就去买了老鼠药…想毒死它…”
她的谎言如同淬毒的箭矢,带着巨大的冲击力,瞬间射穿了客厅里紧绷到极致的死寂!
“耗子?!叼着钱?!”林建国和吴芳同时愣住了!巨大的荒谬感和一丝……荒谬的“合理感”如同冰水浇头,瞬间冲淡了林建国那毁灭性的怒火!他猛地扭头看向卧室方向!
林薇不给父母任何思考的时间!她像是被巨大的恐惧攫住,猛地冲进狭小的厨房,抄起靠在墙边的一把破旧扫帚,又冲回客厅,将扫帚塞到还处于震惊中的父亲手里,声音带着哭腔和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
“爸!快!快把它捅出来!别让它跑了!钱肯定在它窝里!它刚才就在床底下!我看见的!快啊!”她一边喊着,一边像是极度恐惧那只“叼着钱”的老鼠,身体蜷缩着躲到母亲身后,手指却死死指着卧室的门!
林建国握着手里冰冷的扫帚柄,看着地上那摊刺眼的老鼠药粉末,再听着女儿那带着巨大恐惧、逻辑却异常“清晰”的指控(叼着钱的老鼠、钻进了床底),巨大的混乱和一种被突发事件冲击的本能,瞬间压倒了他之前的疯狂猜忌!
耗子!叼着钱!钻进了床底下!
这个念头如同魔咒,瞬间占据了他混乱的大脑!联想到昨天小海说看到大老鼠,联想到家里破旧的环境……一切似乎都“合理”了!那丢失的三十块,那被翻出来的三十块……难道……难道真是被该死的老鼠叼走了?!甚至还可能不止三十块!老鼠会不会在床底下藏了更多?!
一股混杂着愤怒、心疼(钱!)和一丝荒谬希望的巨大冲动,瞬间冲垮了林建国最后的理智堤坝!
“天杀的畜生!”林建国发出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咆哮!他双眼赤红,再不顾上质问女儿,也顾不上地上那摊剧毒的老鼠药,如同被激怒的公牛,挥舞着破扫帚,带着一股要将老鼠碎尸万段的狂暴气势,猛地冲进了卧室!紧接着,卧室里便传来他疯狂的咒骂、扫帚猛烈拍打床板的声音和家具被粗暴拖动的刺耳噪音!
“建国!你小心点!地上有药!别踩着!”吴芳吓得魂飞魄散,也顾不上哭了,连忙跟着冲进卧室,想去阻止丈夫的疯狂举动,生怕他踩到那剧毒的药粉。
客厅里,瞬间只剩下林薇一个人。
刚才还剑拔弩张、充满毁灭气息的战场,此刻一片狼藉。地上散落着灰白色的毒粉,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甜腥味。卧室里传来父母激烈的争吵、咒骂和家具碰撞的巨响。
林薇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到地上。怀中的练习册掉落在脚边。她剧烈地喘息着,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全是冷汗。刚才那一瞬间的爆发和谎言,几乎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和精神。
她成功了。
用六包老鼠药和一场精心策划的“鼠祸”,暂时转移了父亲毁灭性的怒火,将那三十块钱的窟窿,巧妙地嫁祸给了一只并不存在的老鼠。
客厅冰冷的灯光打在她蜷缩的身影上,单薄而孤独。卧室里父母的争吵声如同背景噪音,遥远而模糊。她看着地上那摊如同死亡灰烬的毒粉,看着脚边那本承载着“市一中”梦想的练习册,嘴角缓缓扯开一个无声的、冰冷而疲惫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