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里,父亲林建国狂暴的咒骂、母亲吴芳惊恐的劝阻、以及扫帚猛烈拍打床板、家具被粗暴拖拽的刺耳噪音,交织成一曲混乱而绝望的交响。那只并不存在的“叼钱老鼠”,成了暂时转移毁灭怒火的完美靶子,也成了这个摇摇欲坠家庭新的恐惧源头。
林薇缓缓抬起手,用袖子狠狠抹去额头冰冷的汗珠。指尖触碰到脸颊,冰凉一片。她深吸一口气,混杂着尘埃、鼠药甜腥和父母绝望气息的空气涌入肺腑,带来一种近乎麻木的清醒。
意念微动,视网膜前淡蓝色的系统面板无声浮现:
【精神力严重透支警告!强制进入‘深度休整’状态…】
【基础信息处理 Lv1(熟练度提升):信息关联与推演能力小幅增强。】
【关键节点预警(初级):冷却中(距离下次可用:1小时)】
休整?不。下午还有数学考试。那是她彻底撕碎苏倩和张彩霞幻想、将“市一中”钉死在录取榜上的战场!她需要力量!需要绝对的专注!
目光锁定在仅有的、刚刚从“深度休整”状态中恢复的一丝精神力上。她毫不犹豫地将意念集中!
“激活‘基础专注’!”
【消耗精神力…激活中…】
那股熟悉的、仿佛冰泉浸润大脑的清凉感再次涌现,强行驱散了身体深处翻涌的疲惫和混乱的情绪。思维如同被无形的手抚平褶皱,瞬间变得清晰、凝练、冰冷如刃!外界的噪音被隔绝,卧室里的混乱仿佛发生在另一个世界。
【基础专注 Lv1:激活状态(剩余时间:9分59秒)】
够了!林薇眼中寒光一闪!她迅速抓起脚边的练习册,拍掉上面的浮尘,将其紧紧抱在怀中。然后,她扶着墙壁站起身,脚步虽然依旧带着刻意的虚浮,但眼神却沉静锐利。她没有再看卧室方向一眼,如同一个冷漠的旁观者,悄无声息地拉开家门,闪身而出,将身后那片狼藉与绝望关在了门内。
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林薇走在通往学校的路上,感受着怀中练习册冰冷的棱角。脑海中,关于下午数学中考的每一道题、每一个步骤、甚至前世那些刁钻的陷阱和最优解法,在“基础专注”和强化后的“基础信息处理”双重加持下,清晰得如同掌上观纹。
苏倩那张虚伪甜美的脸,张彩霞那怨毒不甘的眼神……这些画面非但没有干扰她,反而如同投入熔炉的燃料,让她的意志更加冰冷、更加坚定!笔,就是她的刀!试卷,就是她的战场!她要让她们亲眼看着,她们处心积虑想要碾碎的蝼蚁,是如何用最锋利的笔尖,将她们的傲慢和算计撕得粉碎!
走进考场,林薇径直走向自己的座位——依旧是靠窗的角落。苏倩已经坐在旁边,看到林薇进来,她脸上瞬间浮起那副无懈可击的关切表情,声音软糯:“薇薇,你脸色好差,中午没休息好吗?别太紧张了,尽力就好。” 语气里的优越感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如同毒蛇吐信。
林薇恍若未闻。她平静地坐下,拿出那支普通的黑色水笔,检查笔尖。动作专注,眼神沉静,将苏倩彻底当成了空气。
苏倩脸上的笑容再次僵住,指甲又一次陷入掌心,眼底的怨毒几乎要溢出来。装!我看你还能装多久!等成绩出来,看你那张脸往哪搁!
开考铃声如同催命的鼓点。
试卷发下。林薇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瞬间扫过整张卷面。选择题、填空题、计算题……最后那道前世难倒无数人、被冠以“地狱难度”的几何综合压轴题,此刻在她强化后的大脑和前世记忆的双重解析下,解题路径清晰得如同阳光大道!
笔尖落下!
不再是上午作文时那饱蘸血泪的控诉,而是冰冷、精准、如同手术刀般的逻辑推演!公式、定理、辅助线……在她笔下如同最忠实的士兵,排列组合,攻城拔寨!没有一丝犹豫,没有半分停滞!速度比上午更快!笔迹依旧工整清晰,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流畅和绝对的掌控感!
【基础专注 Lv1:剩余时间:6分12秒…】
她完全沉浸在这场与数学逻辑的冰冷共舞中。窗外的蝉鸣、监考老师的踱步、苏倩偶尔投来的窥视目光……一切干扰都被那道无形的专注屏障隔绝在外。她的世界里,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以及脑海中飞速构建、又飞速被笔尖具象化的逻辑堡垒。
当笔尖在最后一道压轴题的答案末尾,落下那个完美无瑕的句号时——
【基础专注 Lv1:效果结束!】
一股远比上午更强烈的、如同灵魂被瞬间抽离的巨大疲惫和空虚感,如同海啸般轰然席卷!林薇眼前猛地一黑,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一下,差点栽倒在桌上!她死死抓住桌沿,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额头上瞬间渗出密密麻麻的冷汗,后背的校服被冷汗浸透,紧贴在皮肤上,冰冷粘腻。
大脑如同被重锤反复敲击,嗡嗡作响,思维运转迟滞得如同生锈的齿轮。强烈的恶心感在胃里翻搅。这是连续两次极限使用“基础专注”的代价!精神力彻底透支!
她靠在椅背上,闭着眼,剧烈地喘息,脸色苍白得吓人,仿佛下一秒就要晕厥过去。整个人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虚弱得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哼,装模作样。”旁边传来苏倩极低的、带着不屑的冷哼。她看到林薇这副“考砸了、备受打击”的虚弱模样,心中无比快意。果然是个废物!连题都做不完就累成这样!
林薇对苏倩的嘲讽充耳不闻。她强忍着眩晕和恶心,缓缓睁开眼。很快离考试结束还有足足四十分钟。大部分考生还在焦头烂额地与题目搏斗,尤其是最后那道压轴题。
够了。目的已经达到。她不需要在这里继续忍受精神和身体的双重折磨。她需要离开!需要找一个安全的地方恢复!
她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缓缓举起了手。动作带着明显的虚弱和颤抖。
监考老师(还是上午那位儒雅的男老师)立刻注意到了她的异常。看到她惨白的脸色和额头的冷汗,再联想到上午那篇惊世骇俗的作文,监考老师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和……一丝微妙的忌惮?他快步走过来,压低声音:“同学,你怎么了?”
“老师…我…我头好晕…想吐…”林薇的声音细弱蚊蚋,带着剧烈的喘息和真切的痛苦,眼神涣散,仿佛下一秒就要晕倒,“我…我写完了…能…能提前交卷吗?”她指了指自己桌上工工整整、连压轴题都完美解答的试卷。
监考老师目光飞快地扫过她的试卷。当看到最后那道“地狱难度”的压轴题下,那清晰、完整、甚至堪称教科书般完美的解答过程时,他的瞳孔猛地一缩!脸上再次浮现出那种如同见了鬼般的震惊!上午的作文是惊世骇俗的思想冲击,下午这数学卷展现的,则是冰冷到令人发指的绝对逻辑能力!这真的是一个十五岁、摸底考交白卷的学生能做到的吗?!
巨大的反差和震撼,让监考老师一时失语。他看着林薇那副摇摇欲坠、仿佛随时会倒下的虚弱模样,最终只能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点了点头:“好,把试卷放桌上,你可以走了。需要去医务室吗?”
“不…不用了…谢谢老师…”林薇虚弱地摇头,扶着桌子,艰难地站起身,脚步踉跄地抱起那本练习册,在监考老师复杂难言的目光注视下,在全场考生惊愕、不解、甚至带着点幸灾乐祸的注视下(尤其是苏倩那毫不掩饰的轻蔑),如同风中残烛般,一步一挪地、无比艰难地走出了考场。
身后,考场内一片压抑的哗然!
“她交卷了?!”
“这么快?!”
“肯定是都不会做,放弃了呗!”
“看她那样子,跟要死了一样,肯定是考砸了!”
苏倩听着周围的议论,看着林薇消失在门口那狼狈虚弱的背影,嘴角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露出一个胜利在望的、甜美而恶毒的笑容。林薇,你完了!彻底完了!
林薇几乎是靠着意志力支撑,才勉强走出教学楼。午后的阳光白得刺眼,照得她头晕目眩。她强撑着走到操场边缘那棵老槐树下,寻了处最偏僻的石凳,再也支撑不住,瘫坐下去。练习册从无力的手中滑落,掉在地上。
她靠在冰冷粗糙的树干上,剧烈地喘息,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肺腑的疼痛。冷汗如同小溪般顺着额角、鬓角流淌下来,浸湿了衣领。眼前阵阵发黑,强烈的恶心感让她几乎要呕吐出来。精神力透支的代价,如同附骨之蛆,啃噬着她的每一根神经。
她闭上眼,强迫自己进入最深层次的“休整”。系统面板上,代表精神力的数值如同干涸的溪流,正在极其缓慢地、艰难地回升。
时间在极致的痛苦和虚弱中缓慢流逝。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几分钟,也许漫长如一个世纪。当放学的铃声尖锐地划破校园的喧嚣时,林薇才勉强睁开眼。眼前的黑雾褪去了一些,身体的虚弱感依旧强烈,但至少能支撑她行动了。
她捡起地上的练习册,拍掉尘土,紧紧抱在怀里。如同抱着最后的救命稻草。她没有立刻回家。那个充满猜忌、毒粉和随时可能爆发的新危机的家,此刻让她本能地抗拒。
她需要钱!需要那版猴票尽快变现!只有掌握足够的金钱,她才能真正拥有破局的底气和独立的空间!那个花衬衫男人……他一定还在某个角落窥视!不能让他发现猴票的藏身之处!
林薇强撑着站起身,脚步虚浮却目标明确,再次走向学校后门那片破旧的街区。凭借着强化后的记忆,她绕开人流,穿过迷宫般的小巷,再次找到了那家不起眼的私人小书店。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陈旧纸张和灰尘的气味扑面而来。老头依旧蜷在柜台后的藤椅里打盹。
林薇走到最里面那排书架,目光精准地锁定在那本厚厚的、硬壳精装的《辞海》上。书脊开裂,书页泛黄,和她离开时一模一样。她抽出沉甸甸的书,手指有些颤抖地翻开厚重的封面,指尖探向封面内衬与扉页之间的微小空隙——
指尖触碰到那熟悉的、坚硬的塑料封套边缘!
还在!
那版承载着未来希望的猴票,安然无恙!
一股巨大的、劫后余生般的踏实感瞬间涌遍全身,甚至冲淡了身体的虚弱!她迅速将猴票取出,塞进校服最贴身的暗袋里。冰凉的塑料膜紧贴着皮肤,带来一种奇异的安心感。
她拿着这本空了的《辞海》,走到柜台前,轻轻放下。老头被惊醒,抬起昏花的老眼,认出是早上那个买书的小姑娘,嘟囔道:“书看完了?放那儿吧。”
林薇没有多言,转身离开了书店。怀揣着猴票,她感觉脚步都轻快了几分。现在,该去解决另一个麻烦了——那该死的三十块钱窟窿!她需要钱,去填补家里的亏空,堵住父亲的嘴!
凭借着前世模糊的记忆和强化后的信息关联,林薇在破旧的街区里穿行,寻找着前世那个口碑尚可、收售邮票比较公道的“集雅斋”。她必须尽快出手!在花衬衫男人再次找上门之前!
筒子楼。
昏暗的客厅里,弥漫着一股混合着灰尘、汗味和淡淡鼠药甜腥的古怪气味。家具被挪得乱七八糟,尤其是父母的卧室,床板被掀开,柜子被拖离墙壁,地上散落着杂物和厚厚的灰尘。
林建国瘫坐在破沙发上,如同被抽干了所有力气。他脸上沾着灰,衣服被汗水浸透,手里还攥着那把破扫帚,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充满了疲惫、沮丧和一种巨大的荒谬感。没有老鼠。没有叼走的钱。床底下除了灰尘和几个破鞋盒,什么都没有!那只该死的耗子,就像个恶毒的幽灵,叼走了他的钱,戏耍了他一场!
吴芳正红着眼睛,用湿抹布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客厅地上残留的灰白色鼠药粉末。每一擦,都带着后怕和心惊肉跳。她不敢想象,如果谁不小心踩到、沾到……她不敢再想下去。
“建国…别想了…就当…就当破财消灾了…”吴芳一边擦地,一边带着哭腔劝道,“钱没了…人没事就好…”
“破财消灾?”林建国猛地回过神,声音嘶哑干涩,带着一种被愚弄的愤怒和深深的无力感,“六十块!整整六十块!就这么没了?!那是家里的救命钱!”他痛苦地抱着头,指缝间露出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和绝望。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无意间扫过沙发角落——那是林薇早上出门前坐过的地方。一个揉成一团、被灰尘和脚印弄得脏兮兮的、印着骷髅头和交叉骨头图案的……小纸包!
老鼠药的包装纸!
林建国的身体猛地僵住!如同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劈中!他死死地盯着那团刺眼的纸包,浑浊的瞳孔骤然收缩!一股冰冷的寒意,混杂着巨大的疑云和一种被欺骗的愤怒,如同毒藤般瞬间缠绕住他的心脏!
这纸包…怎么会在这里?!早上女儿出门时,明明没有!难道是…她买老鼠药时掉落的?不对!她买药回来时,自己正在卧室发疯,她根本没进客厅!那这纸包……
一个可怕的、让他浑身血液都要冻结的念头,如同毒蛇般钻入他的脑海!
难道…那老鼠叼钱的事…根本就是假的?!那地上的老鼠药…那所谓的“看见老鼠叼钱钻床底”…都是林薇为了掩盖偷钱的事实,精心编造的谎言?!她故意弄倒笔筒引开自己注意,故意制造混乱,然后…然后趁机把剩下的老鼠药包装扔在这里?!
巨大的恐惧和愤怒瞬间冲垮了林建国刚刚平复一些的情绪!他猛地站起身,如同被激怒的野兽,一把抓起沙发上那团刺眼的纸包,因为用力过度而微微颤抖!他冲到还在擦地的吴芳面前,将那纸包狠狠拍在旁边的饭桌上,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恐惧而扭曲变形:
“看看!看看这是什么!!”他指着那骷髅头的标记,双眼赤红,如同要喷出火来,“老鼠药!是老鼠药的包装!是林薇那小畜生的东西!她早上买回来的!可它怎么会掉在沙发角落里?!她根本没碰过沙发!是她!一定是她!偷了钱!又编出耗子叼钱的鬼话来骗我们!她就是个撒谎精!是个祸害!是来讨债的怪物!”
吴芳被丈夫突然的爆发和那狰狞的纸包吓得浑身一哆嗦,手里的抹布啪嗒掉在地上。她看着那刺眼的骷髅头,又看看丈夫那副如同要吃人的恐怖表情,巨大的恐惧和混乱让她脑子一片空白:“建…建国…你…你别瞎说…薇薇她…她…”
“我瞎说?!”林建国一把抓住吴芳的肩膀,用力摇晃着,唾沫星子喷了她一脸,“证据!这就是铁证!你还护着她?!她偷光了家里的钱!还差点用这毒药害死我们!你还护着她?!”他咆哮着,声音充满了绝望的疯狂!
就在这时——
吱呀一声。
家门被推开。
林薇抱着那本厚重的练习册,脸色依旧苍白,脚步虚浮地站在门口。她的身影被门框切割,一半沐浴在楼道昏黄的光线下,一半隐在屋内的阴影里。
她平静的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客厅,扫过地上残留的毒粉痕迹,最后落在饭桌上那团刺眼的、印着骷髅头的纸包,以及父亲那副如同厉鬼般、充满了怨毒和疯狂的脸。
空气瞬间凝固。
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林建国那粗重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
林薇的目光与父亲那几乎要噬人的眼神在空中碰撞。没有恐惧,没有辩解,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的平静。那平静之下,仿佛蕴藏着足以吞噬一切的、无声的惊涛骇浪。
她缓缓迈步,走进家门。脚步踩在沾着毒粉的地面上,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她走到饭桌前,目光平静地落在那团纸包上。
然后,她抬起头,看向状若疯狂的林建国,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穿透力:
“爸,您是在找这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