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父亲林建国如同被激怒的棕熊,双目赤红,魁梧的身躯因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那根指着桌上骷髅头纸包的手指,如同淬毒的矛尖,直刺林薇的心脏!他脸上每一道扭曲的皱纹都刻满了被欺骗的狂怒、被掏空家底的绝望,以及一种深不见底的、对眼前这个“怪物”女儿的恐惧!

“你还有脸问?!”林建国的咆哮带着破音,唾沫星子喷溅在冰冷的空气里,“看看你做的好事!偷钱!撒谎!现在还想用这毒药害死我们全家是不是?!说!这脏东西怎么会掉在沙发上?!是不是你故意扔的?!是不是?!”

他的声音如同受伤野兽的嘶吼,在狭小的空间里疯狂回荡,震得墙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桌上那团刺眼的、印着骷髅交叉骨图案的纸包,在昏黄灯光下散发着不祥的幽光,成了指控林薇罪行的铁证!

母亲吴芳瘫坐在墙角,双手死死捂住嘴,眼泪无声地汹涌而出,身体因为巨大的恐惧和绝望而剧烈颤抖。她看着丈夫那副要吃人的模样,又看看站在风暴中心、脸色苍白却异常平静的女儿,巨大的痛苦撕扯着她的心,让她几乎要窒息。

林薇的目光,平静地扫过那团纸包,扫过父亲因愤怒而扭曲的脸,扫过母亲无声崩溃的泪眼。没有辩解,没有恐惧,甚至没有一丝波澜。那深潭般的眼眸深处,只有一片冰冷的、近乎残酷的漠然。仿佛眼前这歇斯底里的指控和绝望的哭泣,不过是幕荒诞剧的嘈杂背景音。

她缓缓抬起手,不是指向纸包,而是指向客厅冰冷的水泥地。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父亲的咆哮,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平静得令人心悸:

“爸,您找钱找耗子,翻箱倒柜,这沙发,也被您拖出来过吧?”

林建国狂暴的嘶吼戛然而止!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瞪着林薇,像是没听懂她的话。

林薇的指尖,稳稳地指向地上那摊尚未完全擦净的、灰白色的“三步倒”粉末痕迹。她的声音依旧平静,如同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这毒粉,沾鞋底,带得到处都是。您拖着沙发找耗子的时候,这纸包,说不定就是那时候从您自己口袋里掉出来的呢?”

她的话音落下,客厅陷入一片死寂!

林建国的表情瞬间凝固!他脸上的狂怒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僵硬地转向地上那摊刺眼的毒粉痕迹,又低头看向自己沾满灰尘和可疑白色粉末的裤脚口袋……一股冰冷的寒意,混杂着巨大的荒谬感和一丝……无法辩驳的“合理”性,如同毒藤般瞬间缠住了他的心脏!

是啊!他发疯似的拖沙发,搬柜子,身上沾满了灰尘和那该死的毒粉!这纸包……这纸包难道真的是他自己不小心从口袋里带出来,掉在沙发角落的?!

这个念头如同投入滚油的一滴冰水,瞬间在他混乱、愤怒、恐惧交织的脑海里炸开!他刚才那笃定的、恨不得撕碎女儿的指控,瞬间失去了根基!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被自己“证据”反噬的难堪,让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只剩下一种被抽空般的苍白和茫然!

“你……你……”他指着林薇,手指剧烈颤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破风响声,却再也说不出完整的句子。那副样子,像是被自己撒出去的网勒住了脖子,憋屈、愤怒、恐惧,却又无力挣脱!

“建国!你听到了吗?!”吴芳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猛地从地上爬起来,扑到林建国身边,哭喊着抓住他颤抖的手臂,“是你不小心!是你自己掉的!你冤枉薇薇了!你冤枉女儿了!”巨大的委屈和心疼让她泣不成声。

“不……不可能……”林建国猛地甩开吴芳的手,眼神混乱,声音嘶哑干涩,带着一种垂死挣扎般的固执,“是她!一定是她搞的鬼!她就是个祸害!自从她……”他后面的话卡在喉咙里,那个“重生”后带来的诡异和恐惧,如同毒蛇般噬咬着他,让他无法宣之于口!

就在这时——

【嘟!关键节点预警(初级)冷却完毕!】

【警告!检测到高威胁目标快速接近!】

【目标:花衬衫男人(邮票收购者)】

【威胁等级:橙色(高度威胁)】

【距离:小于200米,并持续缩短!预计抵达时间:2分钟内!】

【关联风险:猴票暴露、人身安全威胁!】

【建议:立即规避或准备反制措施!】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如同惊雷,瞬间在林薇本已疲惫不堪的脑海中炸响!花衬衫男人!他找来了!他找到了她家!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林薇的脚底板直冲天灵盖!猴票就在她贴身的暗袋里!这个男人如同跗骨之蛆的贪婪和阴狠,她毫不怀疑!一旦被他堵在家里,后果不堪设想!

客厅里的死寂被这突如其来的系统警告彻底打破!林薇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她需要立刻离开这个家!立刻!

“爸!妈!”林薇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刻意伪装出的巨大恐惧和急促,她伸手指向窗外,脸色煞白,身体甚至配合地“瑟瑟发抖”起来,“外面!外面有个人!穿花衬衫的胖子!他…他好像一直在跟踪我!刚才放学路上就跟着!他…他是不是坏人啊?他…他朝我们家这边来了!”

她的指控如同另一枚重磅炸弹,瞬间将林建国和吴芳从家庭内部的猜忌风暴中炸了出来!

“什么?!”林建国猛地扭头看向窗外!浑浊的眼睛里瞬间充满了惊疑和一种被外来威胁激起的、属于一家之主的本能警惕!

吴芳更是吓得魂飞魄散,尖叫一声:“跟踪?!天杀的!是拍花党吗?!薇薇!快!快躲起来!”她下意识地想扑过去保护女儿。

“他…他过来了!”林薇的声音带着哭腔,身体猛地向后退,撞到了身后的饭桌,发出哐当一声响!她惊恐地看着门外方向,仿佛下一秒那个可怕的男人就会破门而入!“爸!妈!我怕!”

就在林建国被这突如其来的“外来威胁”弄得心神剧震、下意识地也看向门口、握紧了拳头,吴芳惊慌失措地想要去锁门的混乱瞬间——

林薇动了!

她的动作快如鬼魅!借着撞到饭桌的反作用力和父母注意力被引开的刹那空档,她如同一条滑溜的泥鳅,身体猛地一矮,脚步迅疾无声,贴着墙边,在父母尚未完全反应过来的惊愕目光注视下,瞬间拉开了家门,闪身而出!

“薇薇!”吴芳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

“你站住!”林建国也反应过来,怒吼着想要追出去!

但林薇的动作太快了!她冲出家门,反手“砰”地一声将门重重关上!巨大的关门声震得门框都在颤抖,也彻底隔绝了父母惊怒交加的呼喊!

门外,楼道昏暗。林薇背靠着冰冷的铁门,剧烈地喘息着,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她听到了门内父亲愤怒的砸门声和母亲的哭喊,但她没有丝毫停留!

系统的警告音如同催命符:【目标距离:小于100米!方向:正前方楼梯口!】

林薇的瞳孔骤然收缩!她猛地抬头看向楼梯拐角——一个穿着花衬衫、挺着啤酒肚的熟悉身影,正喘着粗气,一步三阶地冲上楼来!那张油腻的脸上写满了急切和贪婪,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视着楼道里的门牌号!

是那个男人!他真的找来了!而且近在咫尺!

狭路相逢!避无可避!

一股冰冷的、孤注一掷的疯狂瞬间攫住了林薇的心神!逃?楼道狭窄,对方居高临下,根本无处可逃!呼救?这破旧的筒子楼,邻里关系淡漠,谁会管闲事?更何况,对方只是“找”她,还没动手!

拼了!

林薇眼中寒光爆射!在花衬衫男人看到她、脸上瞬间露出狂喜和狰狞笑容的刹那——

她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动作!

她没有后退,反而猛地向前一步!

同时,她的手闪电般伸进校服口袋,不是掏猴票,而是掏出了——剩下的五包“三步倒”老鼠药!

“站住!你想干什么?!”林薇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少女特有的尖利和一种豁出去的疯狂!她将其中一包老鼠药高高举起,用力捏在手里!脆弱的纸包在她指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灰白色的粉末从缝隙里簌簌落下!

“再敢过来一步!”林薇的声音带着孤狼般的狠厉,她死死盯着楼梯上被这突如其来举动惊得愣住的花衬衫男人,手指作势就要狠狠捏碎那剧毒的纸包!“我就把这‘三步倒’全撒你脸上!大家一起死!”她的眼神疯狂而决绝,完全不像一个十五岁的少女,倒像是一个被逼到悬崖边的亡命徒!

花衬衫男人脸上的狂喜瞬间僵住!他看着林薇手中那包被捏得变形、不断漏出毒粉的纸包,再看着她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同归于尽的疯狂光芒,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尾椎骨窜上天灵盖!他认得那骷髅头标记!知道“三步倒”是什么东西!沾上一点都够他受的!这丫头疯了?!

巨大的恐惧瞬间压倒了贪婪!他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撞在楼梯扶手上,脸上血色尽褪,声音都变了调:“你…你疯了吗?!快放下!那…那东西会死人的!”

“滚!”林薇的声音如同淬了冰的刀子,只有一个字!她另一只手也摸向口袋,作势要掏出更多的药包!

“疯子!你他妈就是个疯子!”花衬衫男人被彻底吓破了胆!他再也不敢停留,也顾不上什么猴票了,连滚带爬地转身,跌跌撞撞地冲下楼梯,如同背后有厉鬼索命,狼狈不堪地消失在了楼梯拐角!

楼道里,只剩下林薇一个人。

她背靠着冰冷的铁门,剧烈地喘息着,心脏依旧狂跳不止。高举的手臂因为用力过度而微微颤抖,捏着那包变形鼠药的手指关节泛白。冷汗浸透了她的后背,冷风吹过,带来刺骨的寒意。

门内,父亲狂暴的砸门声和怒吼、母亲撕心裂肺的哭喊,依旧清晰可闻,如同另一个世界的背景噪音。

门外,是暂时退却的豺狼,和一片死寂的、沾着毒粉的冰冷楼道。

林薇缓缓放下手臂,看着手中那包如同定时炸弹般的鼠药,又低头看了看校服上沾染的灰白色毒粉。一股巨大的、劫后余生般的虚脱感和一种冰冷的、彻骨的孤独,如同潮水般瞬间将她淹没。

她赢了这一场狭路相逢的遭遇战。

用剧毒和疯狂逼退了贪婪的豺狼。

但也彻底暴露了自己骨子里的狠厉与决绝。

更重要的是……

身后这扇门内,那被毒粉和猜忌彻底撕裂的亲情,那父亲眼中刻骨的恐惧与恨意……

再也……回不去了。

她缓缓抬起头,望向楼道窗外那片灰蒙蒙的天空。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翻涌着比鼠药更毒的冰冷与决绝,家已成冢。亲缘已断。前路……唯有孤身,向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