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的线索
梅雨季的潮气渗进出租屋的每一道缝隙，林夏蹲在积灰的旧衣柜前，指甲缝里沾着剥落的木屑。这个她和陈默合租时淘来的二手衣柜，柜门内侧还贴着他们去海边旅行的拍立得——照片里陈默戴着歪歪扭扭的草帽，把椰子壳扣在她头上，两人的笑容被阳光晒得发亮。
柜门深处的暗格里，藏着个用牛皮纸裹了三层的黑色笔记本。纸张边缘已经泛黄打卷，扉页上陈默遒劲的字迹让她呼吸一滞："给我的小太阳"。她翻开内页，密密麻麻的工作笔记间突然滑出一张皱巴巴的单据，消毒水味道混着陈旧的油墨气息扑面而来。
"XX市肿瘤医院，缴费日期：202X年X月X日，收款人：陈淑芬"。林夏的手指死死抠住桌角，指甲在木头上刮出刺耳的声响。这个日期像根淬了毒的针，不偏不倚扎进记忆深处——正是陈默提出分手的前一周。那时他总说项目紧急要加班，可视频时背景里晃动的白色人影、若有若无的消毒水味，还有挂断电话前急促的脚步声......
手机从掌心滑落，在地毯上发出闷响。林夏颤抖着搜索那家医院，官网首页"肿瘤科床位已满"的红字刺得她眼眶生疼。她想起陈默母亲总寄来的腊味，视频时老人慈爱的笑容，想起陈默曾说"等攒够钱就接妈来城里享福"。难道那些突然的冷淡、回避的眼神，全是因为这个？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大了起来，雨珠砸在空调外机上发出密集的鼓点。林夏抓起手机翻出通讯录，手指悬在"老周"的名字上许久，才终于按下拨号键。电话响到第三声才接通，那边传来机械的键盘敲击声："小林啊？"
"周哥，"她咽了咽干涩的喉咙，"陈默......他之前请长假，真的是因为工作吗？"
对面突然陷入死寂，只有电流声滋滋作响。林夏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一下又一下撞在耳膜上。良久，老周沉重的叹息传来："小陈确实请了长假，但具体原因......"话音戛然而止，紧接着是椅子挪动的声响，"我现在不太方便，下次再聊。"
"周哥！"林夏几乎是喊出来的，"他妈妈是不是生病了？"
电话那头传来模糊的交谈声，像是有人在压低声音说话。随后老周的声音变得生硬："小林，过去的事就别问了。小陈现在挺好的，你也......好好生活吧。"不等她再开口，电话已经挂断。
林夏呆坐在原地，手机屏幕在黑暗中渐渐熄灭。窗外的雨幕里，路灯的光晕被拉长成扭曲的光带，像极了那天陈默转身离开时，被泪水模糊的背影。她突然想起分手那天，陈默说"我们不合适"时，喉结剧烈滚动的模样——那根本不是不爱了，而是在拼命压抑什么。
衣柜里的樟脑丸气息混着潮湿的霉味，林夏突然疯狂地翻找起来。旧围巾、褪色的毛衣、没拆封的情侣袜......在最底层，她摸到个硬质的长方形盒子。打开时，樟脑丸的白色碎屑簌簌掉落，露出里面整整齐齐的汇款单。
从三年前开始，每个月十五号，都有一笔钱汇往同一个账号。汇款人写着"陈明"，正是陈默父亲的名字。林夏颤抖着数了数，一共三十六张，金额从两千到五千不等。最后一张的日期，赫然是分手前三天。
泪水砸在汇款单上，晕开了黑色的字迹。她突然想起某个深夜，陈默抱着她说："等我攒够钱，我们就结婚。"那时他下巴蹭着她的发顶，声音里满是憧憬。原来他一直在默默承受这些，独自在生活的泥潭里挣扎，却把最温暖的笑容留给了她。
雨声愈发急促，林夏蜷缩在满地狼藉中，突然听见楼下传来汽车的鸣笛声。她扑到窗边，看见一辆黑色轿车停在路灯下，副驾驶的车窗缓缓降下。虽然隔着雨幕，她还是一眼认出了苏晴精致的侧脸——以及她身边，戴着口罩的陈默。
苏晴掏出手机，屏幕蓝光映在她脸上，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林夏的手机适时震动起来，陌生号码发来一条彩信。点开的瞬间，她的血液几乎凝固——照片里，陈默和苏晴站在医院门口，苏晴亲密地挽着他的胳膊，两人脸上都带着疲惫的笑。
短信正文只有短短几个字："有些真相，还是不知道的好。"
林夏握着手机的手青筋暴起，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原来从始至终，她都像个傻子。那些深夜的眼泪、辗转的思念，在别人眼里不过是笑话。可她做不到就此罢手，陈默眼底的挣扎、欲言又止的神情，还有那些被刻意隐瞒的真相，像根刺扎在她心口，不拔出来，她永远无法真正释怀。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林夏抓起外套冲进雨幕。积水在脚下溅起水花，她朝着轿车消失的方向狂奔，雨水混着泪水模糊了视线。这一刻，她终于明白，这场注定要遍体鳞伤的追逐，她根本无法停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