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的抉择
深秋的夜风裹挟着游乐园特有的甜香，林夏裹紧外套站在旋转木马的霓虹灯下。彩色灯球在她睫毛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极了七年前那个初雪夜，陈默第一次牵她手时，睫毛上颤动的雪花。手机在掌心震了三次，陆川发来的消息在屏幕上堆叠：“我在停车场等你”“降温了多穿点”“需要我上去吗”。
锈迹斑斑的铁门突然发出吱呀声，陈默的身影从阴影里浮现。他身上那件深灰色大衣还是她去年送的生日礼物，肩头沾着细碎的雨丝，像是被时光揉皱的旧报纸。林夏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七年来无数次在梦里演练的质问，此刻却卡在喉咙里发不出声。
“这是我妈去年的病历。”陈默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泛黄的诊断书在路灯下微微发颤，“胰腺癌晚期，医生说最多撑半年。”林夏的视线掠过“手术费预估47万”的字样，想起分手前三个月，陈默总是在深夜对着手机屏幕发呆，指节因攥紧手机泛着青白。
风突然卷着枯叶扑在两人之间，陈默后退半步，大衣口袋里掉出张泛黄的照片。林夏弯腰去捡，照片里穿病号服的妇人正对着镜头微笑，眼角的皱纹和陈默如出一辙。“苏晴说可以让她爸的医院减免所有费用。”陈默蹲下来时带起一阵冷冽的消毒水味，“条件是......”
“和她订婚？”林夏的声音轻得像要融进风里。记忆突然清晰得可怕——分手那天陈默脖颈处若隐若现的口红印，苏晴在同学聚会上刻意挽着他手臂的照片，还有陈默母亲朋友圈里突然多起来的进口保健品。原来所有猜疑都有迹可循，只是她一直不愿相信。
“上个月我妈做完第三次化疗，癌细胞控制住了。”陈默的手指悬在她发顶，最终无力地垂落，“我推掉了和苏晴的婚约，也拒绝了她家的资助。现在在送外卖，虽然累点，但......”他的声音突然哽咽，“我每天都在后悔，为什么要把你推开。”
手机又一次震动，这次是陆川发来的定位截图，停车场的红色光点在地图上明明灭灭。林夏想起上周加班到凌晨，陆川默默把热可可放在她手边，外套披在她肩头时带着雪松味的体温；想起他陪她去宠物医院领养流浪猫，耐心地教小猫用猫砂盆；想起他说“不用急着回应，我愿意等你走出来”时，眼睛里温柔的光。
“你知道吗？”林夏突然轻笑出声，泪水却顺着脸颊滑落，“上周陆川带我去见他父母，阿姨拉着我的手说，家里的钢琴好久没人弹了。”陈默的瞳孔猛地收缩，她记得他总说想学钢琴，在她生日时弹《月光奏鸣曲》，可最终因为学费太贵放弃。
远处传来旋转木马叮叮当当的音乐，七年前的画面与此刻重叠。那时陈默把她护在旋转木马的柱子后面，紧张得连情话都说不利索：“等我赚够钱，就买架钢琴放在我们的婚房里。”如今婚房的蓝图早已破碎，却在另一个人那里看到了延续的可能。
“苏晴不会善罢甘休的。”林夏低头摩挲着诊断书的边角，纸页被泪水浸得发皱，“她上周在公司楼下堵我，说你收了她家两百万。”陈默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从口袋里掏出一叠银行转账单，每一笔支出都标注得清清楚楚：“这些钱我会分期还，就算送一辈子外卖......”
“所以呢？”林夏突然抬高头，路灯在她眼底碎成银河，“就算还清债务，我们就能回到从前吗？那些在深夜痛哭的日子，那些自我怀疑的瞬间，你以为一句‘我后悔了’就能抹去？”陈默张了张嘴，最终只是将脸埋进掌心，指缝间渗出压抑的呜咽。
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陆川的来电显示在屏幕上跳动。林夏盯着那个名字看了足足十秒，深吸一口气划开接听键：“我在旋转木马这儿，你......”话音未落，陈默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再给我一次机会，就三个月，我保证......”
“陈默，”林夏轻轻抽回手，眼泪滴在两人交握过的袖口，“你总在替我做决定。七年前替我决定分手，现在又替我决定未来。”她转身望向停车场的方向，陆川的白色轿车正缓缓驶来，车灯划破黑暗，“真正爱一个人，不是把她推开独自承受，而是握紧她的手一起面对。”
陈默僵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与远处的车灯重叠。寒风卷起诊断书的边角，“胰腺癌晚期”的字样在光影中忽明忽暗。远处传来陆川焦急的呼喊，林夏回头的瞬间，他看清她眼角未干的泪痕，也看清她无名指上那枚素圈戒指——正是他们曾在街边小店相视而笑的同款。
“路上小心。”陈默最终只说出这四个字，声音消散在旋转木马的音乐里。他弯腰捡起被风吹远的照片，母亲的笑容在月光下依旧温暖。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苏晴发来新消息：“听说你去找林夏了？别忘了，你妈下个月的进口药......”
林夏坐进副驾驶时，陆川默默调高了暖气温度。车载电台正在播放情歌，他伸手关掉，轻声问：“要去吃宵夜吗？那家你喜欢的馄饨店还开着。”林夏望着他专注开车的侧脸，忽然想起陈默说过，爱一个人就像在暴雨中撑伞，而陆川却是会带着阳光闯进她世界的人。
后视镜里，游乐园的灯光渐成星火，陈默的身影缩成模糊的黑点。林夏靠在椅背上，手机屏幕亮起，是闺蜜发来的消息：“决定好了吗？”她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霓虹，指尖在键盘上悬停许久，终于打下：“我想，我找到了答案。”
夜风呼啸着掠过车窗，将未完的情话揉碎在城市的万家灯火里。命运的齿轮从未停歇转动，有人留在过去的雨季，有人走向崭新的黎明，而爱情的模样，终究要在无数次抉择中，显露出最真实的轮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