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回忆里的温柔

手机屏幕在深夜两点十七分骤然亮起,蓝光刺破昏暗的房间。林夏蜷缩在沙发角落的动作僵住,膝盖上的威士忌酒杯晃出涟漪,琥珀色酒液在杯壁凝成细小水珠,顺着弧度缓缓滑落。她盯着屏幕亮起的方向,睫毛急促颤动,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直到广告页面跳出的刺耳音效打破寂静。

自嘲的笑意在喉间溢出,像破碎的玻璃碴划过声带。她伸手去够茶几上的手机,腕间银镯磕在木头上发出清响——那是陈默送她的三周年礼物,内侧还刻着歪歪扭扭的“L& C”。解锁界面时,指纹识别区残留的水渍让手机反复提示“重试”,她胡乱用袖口擦干屏幕,指腹却在聊天记录文件夹上悬停了整整三分钟。

聊天记录的时间轴停在去年十月十二日,对话框里躺着未发送的最后一条消息:“我会等你解释。”气泡框是她最喜欢的樱花粉,此刻却像凝固的血痂。她的视线扫过满屏的甜蜜对话,手指无意识摩挲着手机边缘。2021年7月3日的聊天框突然让呼吸停滞,那天陈默发来一张游乐园地图,配文是“大小姐的专属导游已上线”。

记忆不受控地倒带。那个蝉鸣聒噪的夏日,陈默站在游乐园门口时白衬衫后背洇着大片汗渍,发梢还沾着不知是汗水还是雨水。他把薄荷味的冰汽水塞进她手里,自己却拧开矿泉水仰头猛灌,喉结滚动时,她瞥见他耳尖泛着可疑的红晕。

“先去坐旋转木马?”陈默说话时不敢直视她的眼睛,攥着地图的手指关节发白,指缝间被汗水浸湿的纸张皱成一团。排队时,他突然从帆布包里掏出小熊发箍,金属链条上缀着的珍珠随着动作轻轻摇晃:“网上说女孩子来游乐园都要戴这个。”

当木马开始旋转,七彩灯光掠过陈默的侧脸,林夏看见他喉结上下滚动了三次才开口:“其实我...我从高中就喜欢你了。”风裹挟着他的声音掠过耳畔,林夏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陈默突然伸手扶住她的肩膀,温热的掌心透过棉质T恤传来温度:“我说,我喜欢你很久了。”

旋转木马的顶棚漏下细碎光斑,在陈默睫毛上投下颤动的阴影。他望着她的眼神像是融化的太妃糖,浓稠得化不开,又小心翼翼得仿佛捧着易碎的琉璃。林夏感觉心脏快要跳出胸腔,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生怕惊扰了这一刻的美好。

画面切换到那个暴雨倾盆的深夜。林夏蜷缩在出租屋的床上,额头滚烫得像要烧起来。迷迷糊糊间,她听见急促的敲门声,接着是钥匙插进锁孔的响动。陈默浑身湿透地冲进来,雨水顺着发梢滴在地板上,运动鞋在玄关踩出一串深色脚印。

“怎么不接电话?”他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怒意,却在看到她通红的脸颊时瞬间转为慌乱。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床边,冰凉的手背贴上她的额头,“烧得这么厉害...”说着,他转身进了卫生间,很快端出一盆冷水,毛巾在水中浸透后拧干,轻轻敷在她额头上。

那一夜,陈默坐在床边的折叠椅上,每隔半小时就为她换一次退烧贴。林夏在半梦半醒间,总能感觉到他微凉的指尖抚过她的鬓角,将滑落的碎发别到耳后。凌晨四点,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看见陈默趴在床边睡着了,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握着她手腕测体温的手始终没有松开。

手机屏幕突然暗下去,林夏猛地惊醒。脸颊一片冰凉,不知何时泪水已打湿了膝头。她慌忙去擦眼泪,却碰倒了茶几上的威士忌酒杯,深褐色酒液在原木纹路的桌面蜿蜒,像极了那天陈默运动鞋踩出的水痕。

解锁手机继续翻看,2022年5月18日的聊天记录里躺着陈默发来的照片:医院走廊的长椅,他歪头靠在扶手上,眼下一片青黑,配文是“终于忙完了,好想见你”。那天是他连续加班的第七天,却还是在结束工作后,坐了一个半小时地铁来见她。

“累坏了吧?”林夏记得自己当时心疼地捧着他的脸,指腹轻轻擦过他眼角的细纹。陈默却笑着把她拉进怀里,下巴抵在她头顶:“看见你就不累了。”他身上带着消毒水混着薄荷洗发水的味道,是独属于他的气息。

聊天记录里还躺着无数琐碎的日常:他早起拍到的朝霞,随手分享的搞笑视频,还有那句每天雷打不动的“晚安,我的小公主”。林夏的手指在屏幕上颤抖,突然点开语音转文字功能。陈默的声音从手机里倾泻而出,带着清晨特有的沙哑:“宝贝,记得吃早餐,我给你点了最爱喝的南瓜粥...”

声音戛然而止,林夏的呼吸也跟着停滞。她蜷缩成更小的一团,把手机紧紧贴在胸口,仿佛这样就能留住那些逝去的温暖。窗外的月光透过纱帘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影子,恍惚间,她好像又看见陈默站在门口,笑着对她说:“我回来了。”

威士忌酒液已经浸透了地毯,散发出浓烈的气味。林夏却浑然不觉,只是一遍又一遍翻看那些聊天记录,那些甜蜜的过往此刻成了最锋利的刀刃,在她心上划出一道道伤口。她多希望时间能倒流,回到那些温暖的时光,永远不要醒来。

直到手机电量耗尽自动关机,林夏才如梦初醒。她抱着冰凉的手机,像抱着最后的救命稻草,泪水再次决堤。黑暗中,她轻声呢喃着陈默的名字,声音里满是眷恋与绝望:“你怎么就舍得,丢下我一个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