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豫的抉择
游乐园门口的霓虹灯在夜空中明明灭灭，旋转木马的音乐声若有若无地飘来，林夏却觉得每一个音符都像一把小锤子，敲打着她紧绷的神经。陈默的手覆上来时，带着熟悉的温度，那温度顺着她的指尖一路窜到心口，烫得她眼眶发酸。记忆突然不受控制地翻涌——去年冬天她重感冒，陈默也是这样用手焐热退烧药，哄着她一口口喝下去。
“林夏，我真的知道错了。”陈默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像是在喉咙里反复打磨过，“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他说话时呼出的白气在冷风中凝成细小的水珠，落在林夏手背上，凉丝丝的。
陆川的电话铃声第三次响起，手机在包里震动得像一颗不安分的心脏。林夏看着陈默眼下青黑的阴影，又想起这三个月来，陆川总会在她加班到深夜时，默默把热咖啡放在她桌边，咖啡杯上还贴着便利贴，有时是一句鼓励的话，有时是个俏皮的小太阳图案。有一次她累得趴在桌上睡着，再醒来时身上多了件西装外套，带着淡淡的雪松香味。
“阿默和我才是最合适的。”苏晴昨天在派对上的话突然在耳边炸响。当时苏晴穿着露肩的香槟色礼服，无名指上的钻戒闪得人睁不开眼，她亲昵地挽着陈默的胳膊，语调里满是炫耀，“你看看我们的婚纱照，连摄影师都说我们有夫妻相。”照片里的陈默穿着笔挺的西装，嘴角挂着微笑，可林夏记得，他以前对着镜头总是会紧张地抿嘴唇。
“给我点时间。”林夏猛地抽回手，转身就跑。运动鞋踏在石板路上发出哒哒的声响，身后传来陈默慌乱的脚步声和急切的呼唤：“夏夏！等等！”她不敢回头，生怕一回头就会溃不成军。冷风灌进领口，冻得她鼻子发酸，手机在包里不停震动，陆川发来新消息：“我在你楼下等你。”
拐过街角，林夏在一家便利店门口蹲下，双手紧紧抱住膝盖。便利店暖黄色的灯光透过玻璃洒出来，照亮了她脚边的水洼。眼泪不受控制地砸进水里，晕开一个个深色的小圈，像是她破碎的心。街上车流不息，车灯的光晕在雨幕里晕染成模糊的光斑，行人行色匆匆，没人注意到这个蹲在路边哭泣的女孩。
她摸出手机，锁屏上是陆川半小时前发来的消息：“别害怕，无论结果如何，我都在。”再往上翻，是陈默三天前的未读消息：“我妈病情稳定了，现在我可以光明正大地站在你面前了。”林夏把脸埋进膝盖，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试图用疼痛来驱散内心的混乱。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又震动起来，这次是陆川打来的电话。林夏深吸一口气，按下接听键，陆川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你在哪？我去接你。”
“不用了，我想一个人静一静。”林夏的声音沙哑得连自己都吓了一跳。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传来陆川温柔的叹息：“好，那你注意安全，到家给我发个消息。”
挂了电话，林夏慢慢站起身，双腿已经蹲得发麻。她漫无目的地在街头游荡，经过一家电影院时，大屏幕上正在播放爱情电影的预告，男女主角在雨中拥吻，周围的观众发出羡慕的笑声。林夏驻足看了一会儿，突然想起和陈默第一次看电影的场景。那时陈默紧张得连爆米花桶都拿不稳，最后爆米花撒了一地，两个人手忙脚乱地去捡，指尖不经意间碰到，都红着脸赶紧缩回去。
路过一家甜品店，橱窗里摆放着精致的蛋糕，林夏想起陆川第一次请她吃甜品的样子。他细心地帮她把头发别到耳后，笑着说：“这家店的提拉米苏最正宗，你一定会喜欢。”那天阳光正好，透过玻璃窗洒在他脸上，给睫毛镀上一层金边。
手机又震动起来，这次是陈默发来的长消息：“夏夏，我知道现在说这些太晚了，但我还是想告诉你，和苏晴订婚是假的，只是为了让她爸资助我妈做手术。现在手术成功了，我和她的协议也快到期了。我承认，最开始接受她的帮助是自私的，但后来我每天都在后悔，后悔没有第一时间告诉你真相，后悔让你受了这么多委屈……”
林夏站在路灯下，看着这些文字，眼泪再次夺眶而出。陈默的解释来得太晚，这半年来，她熬过了无数个失眠的夜晚，在深夜里一遍遍地翻看他们的聊天记录，又一遍遍地删除。她以为自己已经快要忘记他的声音、他的笑容，可当他真的出现在面前，所有的伪装瞬间土崩瓦解。
街道上的人渐渐少了，便利店的招牌也熄灭了。林夏拖着沉重的脚步往家走，小区楼下，陆川的身影在昏黄的路灯下显得有些单薄。他穿着黑色大衣，手里捧着一束白玫瑰，看见她时立刻迎上来。
“冷不冷？”陆川脱下大衣披在她肩上，玫瑰的香气混着他身上的雪松味，让林夏心里一阵温暖，“我买了你喜欢的芝士蛋糕，放在冰箱里了。”
林夏看着他冻得发红的鼻尖，突然很想靠在他怀里大哭一场。可陈默的话还在耳边回响，那些回忆如潮水般涌来，让她无法心安理得地接受这份温柔。
“陆川，我……”林夏刚开口，就被陆川打断。
“不用急着回答我。”陆川轻轻握住她的手，“我知道你需要时间，我可以等。”他的眼神坚定而温柔，像一片宁静的湖水，包容着她所有的不安与犹豫。
回到家，林夏打开冰箱，果然看到一盒精致的芝士蛋糕。她拿出一块，却怎么也吃不出甜味。手机屏幕亮起，陈默又发来消息：“明天早上七点，我在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早餐店等你，最后一次，听我把话说完。”
窗外的月光洒在地板上，林夏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一边是刻骨铭心的过去，一边是温暖可靠的未来，她不知道该如何抉择。床头的闹钟滴答作响，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而她的内心依旧一片混乱。这一夜注定无眠，就像她这半年来经历的无数个夜晚一样，在回忆与现实的夹缝中，苦苦寻找一个出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