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量子花园中的时间感知与现实世界存在巨大差异。当林星野的意识重新接入地球联邦网络时,他发现距离方舟舰播种实验仅过去72小时,但花园中的集体意识已经历了相当于人类文明数千年的演化。

"同步完成。"苏瑶的声音从量子通讯器中传来,她仍留在南极基地监控实验数据,"联邦议会已经连续召开36小时紧急会议,他们需要你的报告。"

林星野摘下神经接口头盔,实验室的白色灯光刺得他眯起眼。窗外,日内瓦的联邦总部大楼被抗议人群包围,全息标语在夜空中闪烁:"外星科技属于全人类"、"停止秘密研究"。

他的个人终端显示437条未读消息,其中12条标记为最高优先级。最上方是联邦军事委员会主席赵将军的简讯:"立即汇报武器化可能性。不要科学废话。"

"情况比我们想象的复杂。"佐藤的影像突然从办公桌全息仪弹出,他正在月球基地分析守望者舰队留下的数据,"军方截获了部分量子花园数据,他们误以为那是某种意识武器。"

林星野调出新闻聚合界面。主流媒体标题两极分化:《星际播种计划开启人类新纪元》与《外星病毒威胁文明存亡》。更令人担忧的是,小行星带采矿联盟宣布暂停稀有金属供应,除非获得曲率引擎技术共享。

联邦总部第117层会议室弥漫着紧张气息。当林星野步入会场时,二十三名来自各区域的代表同时激活记录仪。科学部长艾琳·周向他点头示意,但军事委员会的三名上将表情阴沉。

"首先确认一点。"北美区代表马库斯率先发难,"你们是否在未经授权的情况下,将人类意识转化为量子态?这违反《反数字化人格法案》第4条。"

林星野调出实验许可文件:"第15号特别授权书明确允许意识量子化研究,前提是保持完整人格连续性。花园中的每个意识都能自由退出,就像..."他停顿片刻,"就像退出群聊一样简单。"

"别用社交软件比喻重大伦理问题!"欧亚联盟代表敲击桌面,"我们收到举报,称纳米病毒会重组宿主DNA。这是否意味着你们在秘密进行人类改造?"

苏瑶的实时投影突然出现在会议室中央:"纳米机械是基因工具包,不是武器。它们可以治愈癌症、逆转衰老,但需要严格管控。"她展示南极基地的隔离区画面,"所有样本都处于四级生物防护下。"

军方代表赵将军突然站起身:"各位是否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调出卫星图像,显示各国正在扩建地下军事设施,"当我们还在讨论伦理,第七区已经用外星材料造出能穿透任何装甲的粒子束。"

科学部长周迅速反驳:"这正是问题所在!守望者技术不是玩具,收割者警告..."

"够了!"赵将军拍碎全息投影仪,"五十万光年外的幽灵威胁,比不上眼前的地缘政治危机实在。联邦需要立即武器化三项核心技术:量子纠缠通讯、曲率驱动和纳米机械。投票吧。"

表决结果8:15,科学派暂时领先。但林星野注意到,工业集团代表全部投给了军方。

会议结束后,周部长将林星野带到安全屋。防量子窃听的铅壁室内,她展示了一段加密视频:小行星带武装卫星正瞄准南极基地。

"工业集团与军方结盟了。"周的声音压得极低,"他们计划三天后强行接管所有外星遗迹,名义上是'联邦统一管理'。"

林星野想起量子花园中的一幕:某个原始文明因过早获得高级技术而崩溃。他忽然理解守望者为何要设置"教育系统"而非直接给予技术。

"我们需要转移关键研究设备。"林星野调出月球基地平面图,"佐藤在那里建立了备份实验室。更重要的是..."他发送一组坐标给苏瑶,"启动'园丁协议'。"

南极基地深处,苏瑶输入最后一道密码。纳米机械储存罐开始自动分装,其中90%被替换为惰性仿制品。真正的样本通过量子传送发送到方舟舰,只有林星野团队掌握解码密钥。

次日清晨,联邦议会突然收到匿名爆料,指控科学部挪用研究经费。虽然证据明显伪造,但舆论瞬间逆转。议会以"透明化调查"为由,通过军事委员会接管外星科技研究的临时法案。

当军方技术小组抵达南极时,苏瑶正平静地等待交接。她故意让士兵们看到"核心样本库",那些其实是经过无害化处理的纳米机械残次品。

"你们不明白自己在玩火。"苏瑶对带队军官说,同时悄悄激活藏在袖口的量子通讯器,"有些技术就像潘多拉魔盒..."

军官不屑地推开她:"女士,在轨道炮面前,所有哲学都是废话。"

此刻在月球背面,佐藤接收到苏瑶的信号。他启动预先部署的程序,将守望者数据库的关键部分加密上传至量子花园。剩下的公开数据中,所有危险技术都混入了微小但致命的错误参数。

林星野在联邦总部目睹了一切。当军方技术人员欢呼着带走"战利品"时,他注意到赵将军独自站在角落,表情并非胜利的喜悦,而是深切的忧虑。

"你知道我们无法回头了。"林星野走到将军身旁低语。

赵将军没有否认:"政治就像骑老虎,要么继续骑,要么被吃掉。"他递给林星野一枚数据芯片,"这是我私人保留的...某些你可能感兴趣的东西。"

芯片中是军方秘密进行的曲率武器测试录像。画面显示,当曲率场强度超过阈值时,空间褶皱会形成微型黑洞,吞噬整个实验基地。

"我们造出了打开地狱之门的钥匙。"赵将军关闭投影,"但有些人只看到无敌的武器,看不到背后的代价。"

当晚,林星野秘密召集核心团队。通过量子加密频道,分散在各处的成员投影齐聚方舟舰会议室。佐藤展示的最新数据令人不安:军方改装的曲率引擎正在产生空间裂隙,可能引发连锁反应。

"最坏情况下,整个太阳系会变成宇宙弦理论的实验场。"佐藤推了推眼镜,"好消息是,他们缺少关键参数,暂时还造不出完整武器。"

苏瑶从南极传来监控画面:军方科学家已开始批量生产纳米机械,但产品稳定性极差。"按照这个错误率,48小时后会有第一批失控案例。"

林星野调出联邦宪法全息图,光标停在第12修正案:"当联邦行为危及人类存续时,科学伦理委员会有权启动紧急制动协议。"

"理论上是的。"周部长的投影苦笑,"但委员会七名成员中,四人已被军方软禁。"

沉默持续了整整一分钟,直到量子通讯器突然收到陌生频段的信号。解码后显示一行文字:"园丁需要新花园。坐标已更新。舰队准备状态:72小时。"

林星野与苏瑶对视一眼,同时想到量子花园中那个崩溃的文明。历史正在重演,而这次,他们或许有机会改变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