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冰冷的镣铐紧箍着手腕,每一次脉搏的跳动都仿佛在撞击着无形的牢笼。林星瘫在金属平台上,如同被抽去了脊骨的鱼,只剩下残破的躯壳和剧烈喘息的本能。左臂血瞳烙印深处残留的冰冷灼痛与右臂原始烙印那点微弱“火星”的余温交织,在剧痛的海洋里翻腾。

刚才发生了什么?

那绝望深渊中骤然亮起的金发身影…漩涡鸣人那充满执念的呐喊…还有左臂烙印那突如其来的、冰冷而暴戾的爆发…一切都像是濒死前的幻觉,却又如此真实。尤其是烙印爆发瞬间,那股源自灵魂深处、带着强烈“忍道”意志的冲击感,以及老维克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如同饿狼发现猎物的贪婪光芒,都让他不寒而栗。

老维克枯槁的身影如同凝固的雕像,站在平台旁,浑浊的眼珠死死钉在林星脸上,那目光仿佛要剥开他的皮肉,直接窥探他灵魂深处埋藏的秘密。空气沉重得如同铅块,压得人喘不过气,只有林星痛苦的喘息声和老维克自己枯瘦手指无意识摩挲的、细微的“沙沙”声。

“未知的…规则碎片…”老维克终于开口,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砾摩擦,带着一种强行压抑的狂热,“异质的…‘源’的雏形…在‘容器’的…无意识回响中…具现…”

他缓缓抬起枯槁的右手,那指尖上还残留着一丝被暗红光芒擦过的细微灼痕。他低头看着那灼痕,浑浊的眼底闪烁着病态的研究欲。

“‘共鸣’…载体…无意识的‘共鸣’…”他反复咀嚼着这个词,像是在品味最醇厚的美酒,“以自身为媒介…引动了异世界规则的…‘回响’?还是说…那‘回响’…本身就寄生在载体灵魂的…残骸里?”

他的目光再次聚焦在林星那只被镣铐锁住、刚刚无意识做出奇怪手势的左手。那扭曲变形的“未”之印雏形,此刻手指已经因剧痛和脱力而松垮地摊开,沾满了污血和汗水。

“那手势…是关键。”老维克沙哑地断言,枯树皮般的脸上肌肉微微抽动,“一个…引动‘异源’的…钥匙?一个…沟通未知规则的…桥梁?”

他不再犹豫,枯瘦的身影猛地动了起来,带着一种与他老迈身躯不符的、近乎狂热的迅捷。他快步走回那张污秽狼藉的巨大工作台,双手如同穿花蝴蝶般在堆积如山的炼金器皿、破碎的刻笔残骸、沾满污渍的皮纸卷中翻找。水晶瓶碰撞的清脆声、金属零件摩擦的刺耳声、皮纸卷展开的沙沙声交织在一起,打破了实验室死寂的压抑。

很快,他翻找出几样东西:

一支通体漆黑、表面布满细密螺旋纹路、顶端镶嵌着一颗浑浊紫水晶的粗短刻笔。紫水晶内部仿佛有粘稠的烟雾在缓慢旋转,散发出阴冷、污秽的气息。

一个由惨白骨骼打磨而成、内部蚀刻着无数扭曲痛苦人脸的碗形容器。容器边缘残留着深褐色的污渍。

几张边缘焦黄、材质不明的半透明皮纸。 皮纸上没有任何符文,却散发着微弱的空间波动。

*还有一小撮…从之前绘卷残骸上刮下的灰黑色“圣灰”。

老维克将这四样东西迅速摆放在靠近林星平台的一个稍小的金属支架上。他的动作精准、快速,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仪式感。接着,他拿起那支顶端焦黑的白水晶刻笔,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将其放在一旁,转而拿起了那支散发着阴冷污秽气息的紫水晶刻笔。

他走回林星身边,浑浊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在林星因剧痛和恐惧而微微颤抖的身体上扫视,最终定格在他那只摊开的左手上。

“‘钥匙’…”老维克沙哑地低语,紫水晶刻笔的笔尖对准了林星左手那几根刚刚做出奇怪手势的手指,“维克…需要…‘样本’。”

话音未落,那支紫水晶刻笔猛地落下!笔尖并非点刺,而是如同毒蛇的獠牙,狠狠“咬”在林星左手食指的指尖!

“啊——!!!”

一股难以言喻的剧痛瞬间席卷了林星!这痛楚并非来自皮肉,而是直接作用于灵魂深处!那紫水晶笔尖仿佛变成了一条贪婪的、污秽的蠕虫,正疯狂地钻入他的指尖,贪婪地吮吸着、撕扯着某种无形的东西!一股阴冷、粘稠、带着强烈精神污染的能量顺着笔尖涌入,粗暴地搅动着林星刚刚因“鸣人意志”闪现而略微平复的意识海洋。

痛!灵魂被撕裂般的剧痛!

林星的身体如同被高压电流击中,猛地弹起,又被冰冷的金属平台和左腕沉重的镣铐狠狠拉回!他眼前阵阵发黑,耳中嗡鸣作响,仿佛有无数怨毒的呓语在脑海深处尖叫。他感觉自己的精神、意志、甚至构成“自我”的某种根基,正在被那支邪恶的刻笔强行抽取!

就在这灵魂层面的剧痛中,林星恍惚“看”到——并非用眼睛,而是某种更深层的感知——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纯粹的金红色光丝,正被那紫水晶笔尖强行从他的指尖剥离、抽取!那光丝极其纤细,仿佛随时会断裂,却带着一种坚韧不屈的、充满生命呐喊的意志——正是之前爆发时,源自漩涡鸣人影象的那股“忍道”意志的残留碎片!

“不…!”林星在灵魂深处无声地嘶吼,一股源自本能的、对自我存在被掠夺的极端恐惧和愤怒瞬间压倒了肉体的痛苦!前世熬夜追番、为热血情节呐喊的记忆碎片,如同破碎的星辰,在灵魂被撕裂的黑暗中疯狂闪烁!那不仅仅是对鸣人的认同,更是对他自己作为“林星”、作为一个独立灵魂存在的最后壁垒的守护!

嗡!!!

他左臂上那个刚刚沉寂的血瞳烙印,仿佛感受到了宿主灵魂深处这股强烈的守护意志和愤怒,再次爆发出刺目的暗红光芒!这一次,光芒不再是冰冷暴戾的空间锚定气息,而是混合了一种…源自林星自身灵魂的、愤怒的、守护性的炽热!

嗤啦——!!!

紫水晶刻笔顶端那浑浊的紫光瞬间被暗红光芒中蕴含的愤怒意志和空间排斥力狠狠冲击!笔尖发出刺耳的哀鸣,镶嵌的紫水晶表面“咔嚓”一声,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那股阴冷污秽的抽取力量猛地一滞!

“哼!”老维克闷哼一声,枯槁的身体晃了晃,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惊怒!他显然没料到林星自身的灵魂意志在绝境下的反抗会如此激烈,更没想到这反抗竟能再次引动“坐标”烙印的剧烈反应!

但他反应极快!枯瘦的左手闪电般探出,并非攻击林星,而是猛地拍在旁边的金属支架上!

支架上,那个由惨白骨骼打磨而成的碗形容器内部,那些蚀刻的扭曲痛苦人脸仿佛活了过来,无声地张开嘴,发出一圈圈肉眼可见的、灰白色的精神震荡波纹!这波纹瞬间笼罩了林星的头部!

林星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如同被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砸中!刚刚凝聚起来的愤怒意志和守护意念,如同被狂风吹散的沙堡,瞬间土崩瓦解!灵魂层面的剧痛和混乱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意识瞬间变得一片混沌、迟滞,只剩下模糊的痛苦和无力感。

左臂烙印爆发的暗红光芒失去了意志的支撑,如同被抽掉了薪柴的火焰,迅速黯淡、收缩。

老维克的右手却稳如磐石!就在林星意志崩溃、烙印光芒回缩的刹那,他操控着那支紫水晶刻笔,以更快的速度、更狠戾的力道,再次“咬”住林星食指指尖!

“呃…啊…”林星发出一声如同濒死小兽般的呜咽,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彻底瘫软下去,眼神涣散,只剩下本能的痛楚反应。

这一次,那丝微弱的金红色光丝被强行抽取出来,再无阻碍!它如同一条细小的灵蛇,被紫水晶刻笔引导着,迅速没入支架上那个惨白的骨碗之中!

光丝落入骨碗的瞬间,碗壁上那些扭曲的人脸仿佛发出了无声的尖啸,灰白色的精神震荡波纹骤然增强!骨碗内部的空间似乎发生了奇异的扭曲,那丝金红色的光丝在其中疯狂地挣扎、冲撞,试图冲破束缚,却如同落入蛛网的飞虫,被无数灰白色的精神丝线缠绕、包裹、压制!

老维克浑浊的眼中爆发出狂喜的光芒!他枯槁的左手迅速拿起旁边一张边缘焦黄的半透明皮纸,右手紫水晶刻笔凌空虚引——那骨碗中,被灰白精神丝线死死缠绕住的一小截金红色光丝,被强行剥离出来,如同一滴燃烧的、充满意志的血液,被精准地“滴”落在皮纸中央!

嗤——!

金红色光丝接触皮纸的刹那,皮纸猛地燃烧起来!不是普通的火焰,而是一种极其微弱、却带着强烈意志烙印的金红色光焰!光焰中,一个极度模糊、扭曲、仿佛由无数破碎光点勉强构成的金发人影轮廓一闪而逝,随即发出一声无声的、充满不屈的呐喊,彻底湮灭!

皮纸中央,只留下一个极其细微的、如同针尖般大小的焦黑孔洞,孔洞边缘残留着一圈淡淡的、仿佛余烬般的金红色光晕,散发出微弱却异常纯粹、与这个世界符文能量格格不入的异质气息。

老维克死死盯着皮纸上那个微小的焦痕和残留的光晕,枯槁的身体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他小心翼翼地放下紫水晶刻笔(笔尖的紫水晶裂纹又扩大了一丝),如同捧起稀世珍宝般,用枯瘦的手指捻起那张残留着异源痕迹的皮纸,凑到浑浊的眼前。

“成功了…成功了!”他沙哑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浑浊的眼珠里充满了病态的痴迷,“纯粹的…异世界规则碎片!陌生的…意志烙印!充满生命力的…污染性源质!”他伸出干裂的舌头,极其轻微地舔了一下嘴唇,仿佛在品尝空气中残留的异质气息。

“排斥…净化…”他的目光扫过那支受损的紫水晶刻笔和骨碗中依旧在挣扎的金红光丝主体,“强大…顽固…但…被剥离了!被…‘痛苦坩埚’…初步压制了!”

他猛地抬起头,狂热的目光再次投向平台上如同破布娃娃般的林星。

“载体…灵魂深处…果然埋藏着…巨大的‘矿藏’!”老维克的声音因激动而变得尖锐,“无意识的‘共鸣’…就能引动如此纯粹的‘异源回响’!如果…如果能引导…如果能控制…”

他枯槁的脸上浮现出一种近乎疯狂的算计。

“钥匙…不止一把…”他的视线扫过林星那只刚刚承受了灵魂抽取、此刻还在无意识抽搐的左手,“还有…更多的‘手势’?更多的…意志碎片?”他放下那张珍贵的皮纸,目光再次落在支架上那一小撮灰黑色的“圣灰”上。

“‘圣灰’…蕴含‘赤炎’的毁灭本质…‘异源碎片’…充满生机的污染…”老维克浑浊的眼底闪过一丝极其危险的光芒,如同在调配最致命的毒药,“它们…会…产生怎样的…‘反应’?”

实验室的冰冷空气中,弥漫着血腥、焦糊、药剂的恶臭,以及一丝若有若无、新生的、充满异世界气息的金红色余烬的味道。

林星躺在平台上,意识沉沦在灵魂被撕裂后的无边黑暗与混沌里。身体是破碎的容器,灵魂被强行掘开了一道口子,埋藏于记忆深处的宝藏被掠夺。他不知道老维克得到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只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虚弱和…空洞。

而老维克,这个枯槁的符文研究者,正站在他破碎的躯体旁,眼中燃烧着贪婪的火焰,手中紧握着那张残留异源烙印的皮纸,如同握住打开禁忌之门的钥匙。新的,更危险的试验在冰冷的空气中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