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门执事堂的偏厅里，弥漫着一股陈旧的木头味和劣质墨汁的酸气。孙执事那张干瘦的脸在摇曳的油灯光下显得愈发刻薄，他耷拉着眼皮，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发出沉闷的“笃笃”声。
“王小川，”孙执事的声音拖得老长，带着一股子审讯的腔调，“赵明的事情，你最好给我一个能说服我的解释。清风观，容不得歪门邪道。”
王小川站在屋子中央，后背的冷汗还没干透。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脑子里飞快地转着。赵明废了，但绝不能承认是自己干的，尤其不能牵扯出罗盘！便利店？更不可能！他深吸一口气，脸上努力挤出劫后余生的惊恐和茫然。
“孙…孙执事，”王小川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颤抖，“弟子冤枉啊！弟子只是半夜起来解手，回来路上…就…就撞见赵师兄了！他…他好像喝多了，走路不稳，摔了一跤，还…还自己打翻了什么东西，烧着了脸和头发！弟子想上前扶他，结果他疯了一样扑过来要打弟子！弟子被吓坏了，就…就胡乱挡了几下，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就…就躺地上不动了！弟子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他避重就轻，把火灵石爆炸说成赵明“自己打翻东西”，把撬棍反击说成“胡乱挡了几下”，核心就一个字——装傻充愣！
【主播奥斯卡影帝附体！】
【这演技，炉火纯青！】
【重点突出：对方先动手，我方被动防御且毫不知情！】
孙执事浑浊的眼睛锐利地盯着王小川，似乎想从他脸上找出破绽。王小川手心全是汗，但眼神却努力保持着那种无辜和后怕。他知道，自己身上有伤（肩膀和手掌），赵明是被烧和重击，现场有硫磺味和灼烧痕迹，这些都对得上他“赵明自己打翻东西发疯”的说辞。至于赵明为什么会重伤濒死、气血枯竭？他咬死不知道！邪术？没证据！
果然，孙执事敲桌子的手指停了。他烦躁地挥了挥手：“哼！赵明咎由自取！但此事发生在观内，你又是唯一目击者，嫌疑难脱！念你初犯，又是赵明寻衅在先…”他顿了顿，似乎在权衡利弊，“死罪可免，活罪难饶！罚你…清扫炼丹房西侧废料区一个月！每日辰时前必须清扫干净！若有懈怠，数罪并罚！”
炼丹房废料区？！
王小川心里咯噔一下。那地方他听说过，是清风观处理炼丹失败后残渣、废弃药草和炉灰的地方，据说秽气、丹毒混杂，寻常弟子避之唯恐不及，是公认的苦役之地！
【卧槽！炼丹废料？主播要变扫毒战士了？】
【丹毒？听起来就掉SAN值！】
【这惩罚…杀人诛心啊！老孙头够狠！】
“弟子…遵命。”王小川低下头，掩饰眼中的复杂。这惩罚看似严厉，实则微妙。远离人群，避开了赵乾可能的直接报复？还是孙执事想把他丢到那个鬼地方自生自灭？
“滚吧！”孙执事不耐烦地赶人。
王小川如蒙大赦，连忙退出偏厅。冰冷的夜风一吹，他才发觉自己里衣都湿透了。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怀里的土罐子，那株幼苗散发出的微弱生机，像是一颗定心丸。
接下来的几天，王小川的生活陷入了单调而痛苦的循环。天不亮就得爬起来，顶着寒风，拖着沉重的脚步前往位于后山偏僻角落的炼丹房废料区。
那地方名副其实。一个巨大的、半露天的深坑，坑壁被经年累月的秽物染成诡异的暗红色和墨绿色。坑里堆积着各种难以名状的废弃物：焦黑粘稠、散发着刺鼻硫磺和金属腥气的炉渣；枯萎发霉、颜色诡异、渗出粘液的药草残骸；混合着各种颜色、咕嘟冒泡的浑浊废液；还有厚厚一层灰白色的、带着奇异药味的粉尘。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混合了腐败、酸臭、焦糊和奇异药香的诡异气味，闻久了让人头晕目眩。
【视觉污染MAX！嗅觉攻击MAX！】
【这地方拍生化危机都不用布景！】
【主播保重！建议兑换防毒面具！】
【便利店有卖N95吗？】
王小川强忍着呕吐的欲望，用一把破旧的、几乎秃了毛的大扫帚，机械地清扫着坑边散落的废渣，将它们扫回坑里。每一次挥动扫帚，都扬起一片带着毒性的粉尘。他不敢多待，只想尽快干完活离开。
然而，就在他埋头苦干的第三天清晨，意外发生了。
他正清扫坑边一堆粘稠的、如同沥青般的黑色炉渣。忽然，他背后的破布袋里，那个沉寂了好几天的罗盘，毫无征兆地再次震动起来！
嗡——！
这一次的震动，并非之前吸食赵明气血时那种贪婪冰冷的饥渴感，而是一种…奇异的、带着轻微共鸣的嗡鸣！仿佛…感应到了什么“食物”？
王小川动作一僵，警惕地回头看向布袋。罗盘隔着粗布，指向他正在清扫的那堆黑色炉渣！
【？？？罗盘醒了？这次想吃什么？炉灰拌饭？】
【主播小心！别又被吸了！】
王小川心脏狂跳，下意识地就想远离那堆炉渣。但罗盘的嗡鸣却带着一种急切的催促感，甚至…还有一丝微弱的“渴望”？他犹豫了。这东西邪门，但似乎…只对特定的“能量”感兴趣？赵明的气血是，这炉渣…难道也是？
一个大胆的念头冒了出来。他咬了咬牙，从旁边捡起一根枯枝，小心翼翼地戳了戳那堆黑色炉渣。
就在枯枝尖端触碰到炉渣的瞬间！
咻！
一道比上次更微弱、几乎透明的灰黑色气流，猛地从布袋缝隙中射出，精准地没入枯枝尖端接触的那一小块炉渣！
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那块原本粘稠、散发着刺鼻金属腥气和微弱混乱能量波动的黑色炉渣，在灰黑色气流没入后，颜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淡、变灰！几秒钟后，竟然变成了一小撮普通的、毫无能量波动的灰色粉尘！而那股原本萦绕其上的、令人不适的混乱气息，彻底消失了！
王小川目瞪口呆！他清晰地感觉到，背后的罗盘传来一阵微弱的、满足的震颤，仿佛饱餐了一顿。那股灰黑色的气流也迅速缩回布袋，罗盘再次沉寂下去。
它…它在吸收这炉渣里的…丹毒？或者说，那些炼制失败后残留的、混乱有害的“杂质”和“负面能量”？
这个发现让王小川的心跳骤然加速！如果这邪门罗盘能吸收丹毒杂质…那它岂不是…一个超级净化器？！他猛地看向眼前这个巨大的、堆积了不知多少年、蕴含着海量丹毒和有害能量的废料坑！
这哪里是苦役之地？这分明是…一个巨大的自助餐厅啊！给罗盘准备的！
巨大的狂喜瞬间冲淡了废料坑的恶臭和苦役的疲惫！他看向废料坑的眼神，第一次充满了…热切？
【卧槽！罗盘牌吸尘器？专吸有害垃圾？】
【这金手指…画风越来越清奇了！】
【主播发现了财富密码？废料变宝？】
【小心点！谁知道这玩意儿吸多了会不会变异！】
接下来的日子，王小川清扫废料的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每天天不亮就主动跑来，专挑那些能量驳杂混乱、毒性最烈的炉渣、废液沉淀物下手。他小心翼翼地用枯枝或扫帚柄做媒介，引导着罗盘释放出那种灰黑色气流，精准地“净化”着一块块废料。
每一次“净化”成功，罗盘都会传来满足的震动。王小川敏锐地感觉到，罗盘本身那股阴冷邪异的气息似乎…被压制住了一丝？或者说，被这些“净化”得来的“食物”中和、安抚了？它不再像之前那样蠢蠢欲动地渴望活人气血，反而对废料里的“毒素”情有独钟。
更让他惊喜的是，随着罗盘不断地“进餐”，他怀里的聚灵土罐，也发生了显著的变化！
罐底那株“萌芽的未知灵植（幼生体）”，两片指甲盖大小的嫩叶上，那些细微的金色脉络似乎更加清晰明亮了。叶片本身也稍稍舒展了一些，翠绿欲滴，散发出的生机气息愈发浓郁。最神奇的是，王小川能清晰地感觉到，土罐吸收地脉灵气的速度，比以前快了一丝！虽然极其微弱，但这变化实实在在！
【草：跟着大佬混，三天吃九顿！】
【土罐子：跟着净化器，灵气吸得利！】
【主播：我负责捡垃圾，罗盘负责吃，小草负责长！完美产业链！】
这意外的发现，让王小川在绝望的处境中看到了一条崎岖的生路！利用罗盘净化丹毒，既能安抚（或者说“喂饱”）这个邪门玩意儿，又能促进神秘草苗的生长，间接提升聚灵罐的效率！简直是一石三鸟！
他开始更加积极地探索废料坑，寻找那些“毒性”最烈的部分喂给罗盘。同时，他也在小心翼翼地观察和记录罗盘的反应，试图摸清它的“口味”和“食量”。
这天清晨，他像往常一样，在废料坑边缘“投喂”罗盘。刚用枯枝引导着罗盘吸收完一块散发着刺鼻氨水味的墨绿色粘稠废渣，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刻意拔高的、带着浓浓嘲讽的声音。
“哟！这不是我们清风观新晋的‘废料处理大师’王小川师弟嘛！这么勤快？天不亮就来伺候这些‘宝贝’了？”
王小川心头一凛，收起枯枝，面无表情地转过身。
只见几个穿着内门弟子服饰的青年正站在不远处，为首的正是赵乾的心腹之一，一个叫李炎的弟子，身材高大，眼神倨傲，此刻正抱着双臂，脸上挂着毫不掩饰的讥笑。他身后跟着几个同样面带戏谑的内门弟子，如同看猴戏般看着王小川。
“李师兄。”王小川不卑不亢地应了一声，拿起扫帚，准备继续干活，不想搭理他们。
李炎却踱步上前，一脚踩在王小川刚扫拢的一小堆灰色粉尘（被罗盘净化后的普通炉灰）上，用力碾了碾，扬起一片灰尘。
“啧啧，扫得真干净啊！”李炎夸张地吸了吸鼻子，然后一脸嫌恶地皱起眉，“就是这味儿…真他娘的冲！我说王小川，你整天泡在这毒坑里，就不怕哪天自己也变成一滩烂泥？”
他身后的几个内门弟子哄笑起来。
“李师兄，说不定人家天赋异禀，以毒攻毒呢！”
“我看是破罐子破摔了吧？反正外门大比也没几天蹦跶了！”
“赵师兄特意让我们来看看你‘改造’得怎么样了，现在看来…精神头还不错？还能给废料坑‘加餐’？”一个尖嘴猴腮的弟子阴阳怪气地说道，特意加重了“加餐”二字，眼神瞟向王小川背后的破布袋。
王小川心中一沉。赵乾果然派人盯着他！而且似乎注意到了他频繁接触废料的行为？虽然他们不可能知道罗盘的秘密，但这试探的意味已经很明显了。
【狗腿子来了！主播稳住！】
【赵乾这老阴比，无时无刻不在刷存在感！】
【说“加餐”？难道他们发现了什么？不可能吧？】
“劳赵师兄和李师兄挂心了。”王小川压下心头的怒火和寒意，语气平淡，“孙执事罚我清扫此地，弟子只是尽职而已。至于废料…弟子愚钝，只知清扫，不知何为‘加餐’。”
“尽职？”李炎嗤笑一声，上前一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王小川，眼神带着压迫，“我看你是别有用心吧？这废料坑里的东西，虽然污秽，但也难保不会有些炼丹失败的残次品流落出来…王小川，你该不会是想在这里面…捡漏吧？或者…用这些毒物，炼制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王小川焦黑的左手掌心（火灵石灼伤的痕迹还在）。
王小川心头警铃大作！对方这是在给他扣帽子！一旦坐实他“偷盗废料”或“私炼邪物”，立刻就能把他打入万劫不复之地！
“李师兄慎言！”王小川抬起头，眼神直视李炎，毫不退缩，“废料坑乃观中重地，弟子只敢在外围清扫，何来捡漏一说？至于私炼邪物？更是无稽之谈！弟子若有这本事，何至于被罚来此地？师兄若不信，大可搜身！”他摊开手，一副坦荡模样。他知道，罗盘和土罐的秘密，对方搜不出来！
李炎被他噎了一下，脸色有些难看。他确实没证据，只是奉命来敲打试探。他冷哼一声：“哼！牙尖嘴利！搜身？脏了我的手！王小川，你最好记住自己的身份！也别忘了赵师兄的话！外门大比，别想着耍什么花样！否则…”他眼中凶光一闪，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这废料坑，就是你的埋骨之地！”
撂下狠话，李炎带着几个跟班，骂骂咧咧、趾高气扬地走了，留下一地狼藉的脚印。
王小川站在原地，握着扫帚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发白。赵乾的威胁如同跗骨之蛆，时刻悬在头顶。他看了一眼被李炎踩得乱七八糟的灰堆，又看了看深不见底、秽气弥漫的废料坑，眼神却异常坚定。
靠捡垃圾喂罗盘、养小草，终究是杯水车薪，太慢了！而且目标太大，随时会被赵乾的人盯死！必须找到更快、更隐蔽的方法提升实力！一个月…时间不多了！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怀里的土罐，感受着那株幼苗蓬勃的生机。这小草…到底有什么用？仅仅是提升聚灵效率吗？
就在这时，他脑中沉寂了几天的直播间，突然毫无征兆地弹出一条新的、带着淡绿色边框的提示：
【检测到稳定木行能量源持续滋养！】
【目标：萌芽的未知灵植（幼生体）！】
【活性持续提升…生长加速中…】
【解锁新功能：灵植初级感知！】
【宿主可消耗微量精神力，初步感知该灵植的模糊状态及微弱意念（如：渴求、满足、排斥等基础情绪）！】
初级感知？感知灵植的情绪？
王小川心中一动。他立刻集中精神，按照提示，尝试着将一丝微弱的精神力探向怀中的土罐，连接向那株幼苗。
一种极其奇妙的感觉涌上心头！
他仿佛“听”到了一个微弱、稚嫩、如同初生婴儿般纯净的意念！
“饿…光…暖暖的…喜欢…那个…亮亮的…石头…”
断断续续、模糊不清的意念碎片传来，带着一种本能的渴望。
饿？光？暖暖的？喜欢…亮亮的石头？
王小川愣住了。饿可以理解，需要养分。“光”和“暖暖的”？难道是阳光和温度？“亮亮的石头”？灵石？！
他猛地想起便利店界面【木】行货架上的【劣质木灵石碎屑】图标！一颗散发着柔和绿光的、布满裂纹的石头！
小草在渴望木灵石？！
这个发现让王小川的心脏再次狂跳起来！如果能弄到木灵石喂它…它会不会长得更快？展现出更神奇的能力？
可是…灵石！哪怕是最劣质的碎屑，对于外门弟子来说，也是遥不可及的奢侈品！清风观发放的月例，只有可怜的几块指甲盖大小、灵气稀薄的下品灵砂！连塞牙缝都不够！去哪弄灵石？尤其还是特定的木属性灵石？
偷？抢？以他现在的实力和处境，无异于找死。
买？他身无分文。清风观内倒是有用贡献点兑换资源的地方，但他一个杂役，哪来的贡献点？
王小川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了那个巨大的废料坑。坑里堆积如山的秽物，在初升的阳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或许…破局的关键，还是在这里？
既然罗盘能吸收丹毒杂质…那它能不能…从这海量的废料中，提取出某些…有价值的东西？比如…被污染稀释的、残存的…灵气？或者…某些炼丹失败的半成品里，是否藏着未被完全破坏的…木属性材料？
这个念头如同野火般在他心中蔓延开来！风险巨大！但回报…可能是唯一的生路！
他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锐利而疯狂。他不再仅仅满足于用枯枝“投喂”边缘的废料。他拿起那根破扫帚，开始尝试着，小心翼翼地，将扫帚柄探向坑里那些颜色更深、气息更混乱粘稠的核心区域！
背后的布袋里，罗盘似乎感应到了下方更加“丰盛”的“食物”，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却带着兴奋的嗡鸣！
然而，就在扫帚柄尖端即将触碰到坑底一团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散发着强烈硫磺恶臭和混乱灵压的暗红色胶状物时——
“王小川！滚过来！”
一声粗暴的厉喝自身后响起！
王小川动作猛地一僵，迅速收回扫帚，转身看去。
只见一个穿着油腻围裙、满脸横肉、浑身散发着浓烈烟火气和药味的胖大汉子，正站在废料坑不远处的炼丹房侧门口，叉着腰，一脸不耐烦地瞪着他。这是炼丹房的杂役头目，王胖子。
“愣着干什么？聋了？”王胖子唾沫横飞，“里面那批‘凝气散’炼废了！丹炉下面全是渣！赶紧滚进来给老子清理干净！要是耽误了里面的大爷们开下一炉，老子扒了你的皮！”
凝气散？炼废了？清理丹炉残渣？
王小川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
机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