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莲余烬（上）
月光透过残破的天花板洒落，在楚晚宁的木质雕像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沈溯跪坐在雕像前，指尖轻轻触碰着木质花瓣般的右臂。触感冰凉坚硬，却带着微弱的脉搏般的跳动——那是金莲的力量仍在流转的证据。
"她最后说的话，你们都听见了吗？"
苏年的声音从阴影处传来。她站在窗边，冰蓝色的长发在夜风中微微飘动，发梢凝结的霜花不断生成又消融。幽蓝短刀的虚影在她身后若隐若现，刀身上的裂痕比昨日又多了几道。
林明鹤靠在墙边，右臂的锁链纹身已经完全变成了暗红色，如同烧红的铁链烙印在皮肤上。他手中握着半截断裂的青铜锁链——那是楚晚宁最后推他时留下的。
"她说'种子已经种下'。"林明鹤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什么意思？"
沈溯眉心的青铜印记突然发烫，一段陌生的记忆碎片强行闯入脑海——那是楚晚宁被拖入漩涡前的最后视角。他看见无数金莲种子在黑暗深处生根发芽，每一株幼苗都缠绕着一缕黑气，将它们转化为纯净的灵力。
"她在魔尊本源里种下了净化之种。"沈溯猛地站起身，"那些金莲在吞噬九幽之力！"
窗外突然传来翅膀拍打的声音。一只纸鹤穿过破碎的玻璃，落在楚晚宁雕像的肩上。与之前不同，这次纸鹤是用金箔折成的，展开后浮现出一行发光的小字：
"残莲可续，余烬重燃。速来老地方。——N"
三人对视一眼，同时想到了一个地方——魔都大学图书馆的地下古籍修复室。
* * *
夜色中的校园安静得诡异。原本应该灯火通明的图书馆漆黑一片，只有地下室的应急灯还亮着微弱的绿光。沈溯走在最前面，眉心的印记随着靠近修复室而越来越烫，仿佛在预警着什么。
修复室的门虚掩着，里面传出书页翻动的声音。沈溯推开门，看到的场景让他呼吸一滞——
李教授瘫坐在墙角，胸口插着一把青铜匕首。而站在古籍台前的，是本该已经死去的李重光。不，确切地说，是他的尸体——皮肤呈现不自然的青灰色，胸口倒置的徽章被一枚金莲取代，双眼则是纯粹的金色。
"别紧张。"尸体开口，声音却是楚晚宁特有的柔和语调，"这只是暂时的容器。"
林明鹤的锁链瞬间绷直："晚宁？"
"不完全是。"尸体艰难地移动着，动作像是提线木偶，"我的大部分魂魄还在魔尊体内，只能通过金莲短暂控制这具躯壳。"
她——或者说它——指向古籍台上摊开的《九州志》。书页上浮现出全新的文字和图案，记载着一个从未在之前轮回中出现过的秘术：四器归一。
"魔尊说得没错，前八次轮回都是封印的一部分。"楚晚宁的声音从尸体中传出，"但这一次不同了。金莲种子改变了规则，我们有机会真正终结轮回。"
苏年突然上前一步，幽蓝短刀指向古籍："代价是什么？"
尸体沉默了片刻，金色眼睛里的光芒暗淡了些许："四器归一意味着...我们将永远失去转世的能力。这一世的胜负，就是最终的胜负。"
修复室陷入死寂。沈溯看向古籍上的图案——四把兵器融合成一柄奇形的长刃，剑身缠绕锁链，刃口凝结冰霜，柄端绽放金莲。而持剑者的身影被刻意模糊，只能看出他眉心的印记变成了完整的七星图案。
"如果我们失败..."林明鹤的声音发紧。
"那么九幽魔尊将完全降临，再没有任何轮回的机会。"尸体的金色眼睛开始渗出黑血，"你们有十二个时辰做决定。金莲...撑不了更久了..."
话音未落，尸体突然剧烈抽搐。金莲徽章迅速枯萎变黑，眼中的金光被血色取代。李重光的尸体发出最后一声嘶吼，扑向最近的林明鹤。
"铛！"
青铜剑与幽蓝短刀同时刺入尸体眉心。黑气喷涌而出的瞬间，沈溯看到了一闪而逝的画面：楚晚宁的魂魄被锁在无数金莲中央，而更深处，一个由黑雾组成的巨大身影正在苏醒...
* * *
黎明时分，四人（包括楚晚宁的雕像）回到了观星台废墟。沈林和凌云诺已经等在那里，身旁是一个古朴的青铜鼎——天机阁的镇阁之宝"造化炉"。
"考虑好了吗？"沈林的声音异常平静，但沈溯注意到父亲的手在微微发抖，"一旦开始四器归一，就再没有回头路了。"
苏年第一个走上前，幽蓝短刀悬浮在掌心："八次轮回够多了。"
林明鹤沉默地点头，右臂锁链纹身完全显现，在晨光中泛着暗红光泽。
沈溯最后看了一眼楚晚宁的雕像。木质表面突然裂开一道细缝，一缕金光透出，在空中组成一个简易的七星图案——这是她最后的表态。
"开始吧。"沈溯将青铜剑插入造化炉，眉心的印记灼热如烙铁。
沈林和凌云诺对视一眼，同时割破手腕。鲜血流入炉中的瞬间，整个鼎身亮起古老的符文。苏年的幽蓝短刀、林明鹤的锁链纹身之力、楚晚宁雕像中飞出的金莲精华，以及沈溯的青铜剑，在炉中开始融合。
异变突生。
炉中的能量突然暴走，一道黑光冲天而起。天空瞬间暗了下来，血月再次显现——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巨大、猩红。七个灵脉节点的监控画面同时亮起警报，每个节点都出现了空间扭曲。
"魔尊提前苏醒了！"凌云诺喷出一口鲜血，"它在干扰融合！"
沈溯感到一股恐怖的吸力从炉中传来，要将他整个人拖进去。就在他即将坠入炉中的刹那，楚晚宁的雕像突然炸裂，一道金光射入造化炉。暴走的能量瞬间平静下来，炉中的兵器开始真正融合。
血月中睁开了一只巨大的眼睛，冰冷的目光扫过大地。一个声音在所有人心底响起：
"你以为这样就能赢？别忘了...你们的力量本就来自我。"
沈溯突然明白了魔尊的意思——四凶四圣之力，本质上都是九幽之力的分化。他们正在用敌人的力量对抗敌人。
造化炉中的光芒渐渐凝聚成一柄长刃。就在它即将成型的瞬间，血月中射下一道黑光，直击观星台！
"来不及了！"沈林推开儿子，自己迎向黑光，"记住，真正的关键不是兵器，而是——"
黑光吞没了他的身影。凌云诺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毫不犹豫地追了上去。两人的身影在黑光中化为灰烬，却为造化炉争取了最后的几秒钟。
长刃终于成型。它不像古籍上描绘的那般华丽，反而古朴得近乎粗糙——剑身布满裂痕，锁链缠绕处锈迹斑斑，莲纹也只有模糊的轮廓。但当沈溯握住它的瞬间，整个世界仿佛静止了一秒。
血月中的眼睛第一次出现了情绪波动："这是...不可能！"
沈溯没有给魔尊更多时间。他举起长刃，剑尖直指血月。苏年和林明鹤同时将手搭在他肩上，三人的力量通过长刃共鸣。一道无法形容的光束冲天而起，所过之处空间扭曲崩裂。
"这不是兵器。"沈溯的声音回荡在天地间，"这是八次轮回的因果。"
光束击中血月的瞬间，七个灵脉节点同时爆发出金光。每一处都有一朵金莲虚影升起，与光束相连，组成一个覆盖全球的巨大阵图。
魔尊的怒吼变成了惊恐的尖叫："你们竟然用我的力量反过来——"
声音戛然而止。血月如玻璃般碎裂，化为漫天光雨。七个节点的金光逐渐暗淡，最终只留下七个微弱的莲子虚影悬浮在空中。
沈溯跪倒在地，长刃寸寸断裂。苏年和林明鹤也瘫软在一旁，各自的力量几乎耗尽。但最令人心碎的是——楚晚宁的雕像完全化为了齑粉，只剩一朵小小的金莲虚影漂浮在原地。
"结束了吗？"林明鹤艰难地问道。
沈溯望向正在恢复正常颜色的天空，突然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空虚。眉心印记消失了，心脏处不再有锁心剑的悸动，就连那些轮回记忆也在快速模糊。
"不。"他轻声回答，"这才是真正的开始。"
金莲虚影突然一分为三，没入三人体内。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沈溯仿佛听到了楚晚宁的声音：
"种子已经发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