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砰——”

林非丹感觉后背被人踹了个透心凉,屁股底下的云朵瞬间化作齑粉,他抱着酒葫芦在空中翻了十七八个跟头,眼瞅着南天门越来越小,下界的青砖灰瓦越来越近,这才想起三天前偷喝太上老君炼丹炉里的「忘忧露」时,老君曾拍着他肩膀说:“小丹啊,这酒虽好,可别贪杯,喝多了容易捅娄子。”

现在想想,老君这话简直是预言家——他不过多喝了三葫芦,就把蟠桃园的东墙炸出个水缸大的窟窿,玉帝气得胡子都翘成了麻花,抄起镇天印就往他屁股上招呼:“下界历劫去吧!什么时候学会规矩,什么时候再回天庭!”

“规矩?小爷我在仙界最不缺的就是……哎呦卧槽!”

话没说完,林非丹就一头栽进了雕花拔步床,后脑勺结结实实磕在黄花梨床沿上。眼前金星乱冒之际,他听见耳边传来抽抽搭搭的哭声:“大少爷总算醒了,您都昏迷三日,可吓死奴婢了……”

强撑着睁开眼,就见个梳着双髻的小丫鬟趴在床沿,脸上的粉都哭花了,活像个小花猫。林非丹刚想开口问这是哪儿,突然觉得脑袋里一阵剧痛,无数不属于他的记忆翻江倒海般涌来——

原来这具身体的原主,是云州将军府的长子,名叫林非丹(巧了,跟他仙界的名字一模一样)。将军府表面风光,实则暗流涌动:养父林震山偏心眼儿,把捡来的养子林刃当成心肝宝贝,而林刃表面人畜无害,实则是敌国细作,勾结外敌不说,还设计毒死了原主,抢走了将军府的掌家权。

“靠,这养子比后娘还狠啊。”林非丹揉着太阳穴坐起来,目光扫过屋内陈设:檀木衣柜、青玉香炉、墙上挂着幅《猛虎下山图》,怎么看怎么像古代电视剧里的将军府。再低头看看自己的手,细皮嫩肉,指甲缝里还沾着半片金箔——原主生前没少过奢靡日子,可惜遇人不淑,年纪轻轻就领了盒饭。

“小桃,现在是什么时辰?”林非丹顺口叫出丫鬟的名字,多亏原主记忆清晰,不然他连眼前人是谁都搞不清。

“回大少爷,卯时三刻了,二少爷一早就在前厅候着,说要给您送补药呢。”小桃擦了擦眼泪,从桌上端来一碗黑漆漆的汤药,“您快喝了吧,二少爷特意让厨房炖了两个时辰。”

补药?林非丹挑眉,原主就是喝了林刃送来的「补药」才暴毙的,这小子怕是看他昏迷三天还没死,想再来补一刀。他用神识往汤药里一扫,果然看见汤底沉着几粒米黄色的药丸,正是仙界常见的「断肠散」——不过人间炼药术粗糙,这断肠散最多能让凡人上吐下泻,要不了命。

“放着吧,我一会儿喝。”林非丹冲小桃笑了笑,趁她转身收拾梳妆台的工夫,指尖轻轻一点,汤药里的药丸瞬间化作齑粉,还飘出一股桂花糖的甜香。他晃了晃碗:“小桃,这汤闻着怎么像糖粥?”

小桃愣了愣:“大少爷说笑了,这可是二少爷特意交代的虎骨人参汤……”话没说完,她突然捂住嘴,脸色煞白——虎骨人参汤是林刃昨天亲手熬的,怎么会有桂花味?

林非丹没揭穿她,慢悠悠下了床,刚穿上鞋,就听见窗外传来脚步声,紧接着一个温润如玉的声音响起:“大哥可算醒了,弟弟担心得茶饭不思,特意让厨房煮了莲子百合粥,一会儿让人给你端来。”

推门进来的男子身着月白锦袍,腰间挂着块羊脂玉佩,眉梢眼角尽是关切,正是养子林刃。林非丹盯着他眼底那抹转瞬即逝的阴鸷,突然想起原主记忆里,林刃每次害人前都会摸一下玉佩——这习惯,怕是改不了了。

“劳烦二弟挂心。”林非丹故意把“二弟”两个字咬得极重,笑眯眯地看着林刃的手摸上玉佩,“对了,父亲昨日说要查账,我记得库房钥匙在你那儿?不如咱们现在去看看?”

林刃的手猛地顿在玉佩上,脸上却依旧温和:“大哥刚醒,还是先歇着吧,账册明日再看也不迟……”

“不迟不迟,父亲催得急。”林非丹不等他说完,已经大步走出房门,路过花园时,眼角余光瞥见假山后闪过一道黑影——是林刃的贴身小厮,正鬼鬼祟祟往草丛里塞东西。

有意思。林非丹假装没看见,跟着林刃往前厅走,心里却默默祭出了从仙界顺来的「窥心镜」——说是镜子,其实就是块巴掌大的青铜片,往人身上一照,能看见对方心里藏着的小九九。他往林刃背上一晃,就见镜面上浮现出一行小字:“拖到申时三刻,等断肠散发作……”

“呵,还挺执着。”林非丹冷笑一声,随手把窥心镜揣回袖子里,路过花园角落的牡丹花丛时,突然“不小心”被石头绊了个趔趄,伸手扶住花枝——指尖悄悄掐了个诀,藏在袖口的种子瞬间生根发芽,藤蔓顺着假山爬上去,缠住了小厮刚埋下的油纸包。

“大哥小心!”林刃赶紧扶住他,眼神却不自觉往假山方向飘。林非丹假装站稳,指着假山道:“二弟看,那株牡丹开得真好,劳烦你帮我摘朵花?”

林刃脸色微变,却不敢不从,刚走到假山旁,就见藤蔓突然“哗啦”一声,把油纸包拽了出来,掉在他脚边。他瞳孔骤缩,想伸手去捡,却被林非丹抢先一步踢开:“什么东西?”

不等林刃回答,林非丹已经用神识撕开纸包,里面果然是一叠密信,字迹歪歪扭扭,写着“将军府粮草已备,戌时三刻城门见”之类的话。他挑了挑眉,故意提高声音:“二弟,这是谁写的情书?怎么还有‘粮草’‘城门’这种词?莫不是哪家小姐想跟你私奔?”

林刃额角渗出冷汗,强作镇定道:“大哥莫要开玩笑,这……这不过是下人写的账本……”

“账本?”林非丹突然凑近他,压低声音,“那怎么我看着像通敌密信呢?”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脚步声,是将军府的护卫巡逻经过。林刃脸色瞬间惨白,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却被藤蔓缠住脚踝,“扑通”一声摔在地上。密信散落一地,护卫们捡起一看,顿时脸色大变:“大少爷,这……”

“先押去前厅,等父亲回来处置。”林非丹挥了挥手,看着林刃被护卫拖走,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转头看见小桃还傻站在原地,便拍了拍她肩膀:“愣着干嘛?带我去柴房,我要见柳姨娘。”

柳姨娘是原主的生母,三天前被林刃诬陷偷了官银,关在柴房里。林非丹跟着小桃穿过长廊,刚走到柴房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虚弱的咳嗽声。他眉头一皱,挥手解开了门上的铜锁——奇怪,不过是个普通柴房,怎么会有锁仙术的符咒?

推开门,就见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妇人蜷缩在稻草上,脸色苍白如纸,手腕上还戴着副铁铐。林非丹心里一酸——原主记忆里,柳姨娘总是穿着鲜艳的绸缎,戴着珍珠钗子,笑起来眼角有好看的纹路,怎么才三天就瘦成了这样?

“丹儿……”柳姨娘看见他,挣扎着坐起来,“你没事就好,娘……娘没事……”

“娘,别说了,先解开这个。”林非丹蹲下身,指尖拂过她手腕上的铁铐,默念一声“开”,铁铐应声而断。柳姨娘瞪大了眼睛,刚想说话,却被他用眼神制止——柴房外有脚步声,是林刃的小厮在偷听。

“小桃,去厨房端点热粥来,再找个大夫。”林非丹故意提高声音,扶着柳姨娘躺下,趁人不注意,往她枕头底下塞了颗仙界的「补气丹」,“娘,先喝口水,大夫马上就来。”

柳姨娘会意,捏紧了枕头,轻声道:“丹儿,你要小心林震山和林刃,他们……”

“嘘——”林非丹指了指窗外,突然看见墙角有只蟑螂爬过,灵光一闪,指尖掐诀,蟑螂瞬间变大三倍,“嗡嗡”叫着往窗外飞去。只听外面传来一声惨叫:“有鬼啊!”接着是“扑通”落水声——小厮掉进了旁边的荷花池。

“看来今晚有人要喝凉水了。”林非丹笑了笑,转头看见柳姨娘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便凑近她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娘,我不是原来的丹儿了,但我会保护你,让那些欺负过咱们的人,都付出代价。”

柳姨娘愣住,看着眼前少年眼中闪烁的精光,突然想起多年前在寺庙里,老和尚说过的话:“这孩子命中有劫,却也有大福,将来必成大器。”她轻轻点头,握住他的手:“娘信你。”

傍晚时分,林震山从军营回来,听说林刃被抓了现行,气得胡子都在发抖:“逆子!竟敢通敌!来人,把他关进水牢!”

林非丹站在一旁,看着林震山眼底闪过的一丝慌乱,心里清楚——这老东西怕是怕林刃供出他当年的丑事。他故意叹了口气:“父亲,二弟年纪小,说不定是被人蛊惑了,不如先查清楚……”

“查什么查!”林震山瞪了他一眼,“通敌乃是大罪,按律当斩!你别管了,回屋歇着去!”

看着林震山匆匆离去的背影,林非丹冷笑一声——欲盖弥彰,必有蹊跷。他摸了摸袖子里的窥心镜,决定明天去林震山的书房逛逛,说不定能发现更多秘密。

回到房间,小桃已经端来了热粥,还贴心地配了一碟酱菜。林非丹刚吃了两口,就听见窗外传来“扑棱棱”的声音,抬头一看,竟是只浑身湿漉漉的麻雀,跌跌撞撞地撞在窗纸上。

“小家伙,你这是遭了水灾?”林非丹笑着打开窗户,伸手接住麻雀,发现它翅膀上沾着水草,爪子上还挂着半片碎纸——正是白天从林刃那里搜出的密信碎片。

他挑眉,用神识往麻雀身上一扫,竟发现这小东西脑袋里闪过一幅画面:林震山和林刃在假山后密谈,林刃手里拿着密信,林震山则往他手里塞了个瓷瓶……

“有意思,这老东西果然不干净。”林非丹喃喃自语,指尖轻点麻雀额头,送它一缕仙气:“回去吧,下次再看见不该看的,记得躲远点。”

麻雀像是听懂了,歪着头看了他一眼,扑棱着翅膀飞走了。林非丹靠在窗边,望着天上的星星,突然想起仙界的蟠桃宴——也不知道他走了之后,谁去偷吃老君的仙酒?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先把这烂摊子收拾干净再说。”他打了个哈欠,脱了外衣上床,刚闭上眼睛,就听见院子里传来脚步声——是林震山的亲信,正往他房间方向走来。

林非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翻了个身,假装睡着。门缝里漏进一丝微光,接着是金属摩擦的声音——有人在撬锁。他悄悄捏了个「定身咒」,藏在枕头底下,只等来人进门……

“吱呀——”

房门缓缓打开,一道黑影蹑手蹑脚地走进来,手里握着把匕首,刀尖泛着幽蓝的光,显然淬了毒。黑影走到床边,举起匕首正要刺下,突然听见林非丹轻轻说了句:“定。”

黑影瞬间定在原地,像根木桩子似的一动不动。林非丹慢悠悠坐起来,点亮烛台,看着黑影面罩下露出的半张脸——是林震山的贴身护卫,叫王三。

“王三哥,这么晚了,来我房间做什么?”林非丹晃了晃手里的匕首,“这刀不错,可惜毒不对,我仙界百毒不侵,就这点断肠散,还不够塞牙缝的。”

王三瞪大了眼睛,想说话却说不出,只能拼命摇头。林非丹笑了笑,伸手扯下他的面罩:“替我给父亲带句话,下次想杀人,记得找个厉害点的杀手,别总用这些下三滥的手段,丢将军府的脸。”

说完,他挥了挥手,解除定身咒:“走吧,别让父亲等急了。”

王三连滚带爬地跑了,林非丹吹灭蜡烛,重新躺下。窗外传来蟋蟀的叫声,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床前,他突然觉得,这人间的夜晚,好像也不比仙界差。

“明天该去尚书府逛逛了,听说谢婉婷那丫头不好惹,正好试试我的新法术。”林非丹嘴角上扬,渐渐进入梦乡,梦里有只凤凰风筝在空中飞舞,突然变成了乌鸦,还对着他“呱呱”叫……

(第一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