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同学会结束后,陆小暖回家便将自己关在房间里,接连数日都未曾踏出房门一步。她关掉了手机,紧关着房门,仿佛用这些为自己筑起一道无形的屏障,将自己与外界的纷扰喧嚣彻底隔绝开来。
同学会那天,有关陈奕辰的传闻在陆小暖的心湖中激起层层波澜。她内心深处不愿相信这些传闻,可又缺乏足够的勇气去直面陈奕辰,与他当面对质。此刻的她,恰似一只惊慌失措的鸵鸟,在面对未知与恐惧时,下意识地将头深深埋进沙堆,试图逃避这棘手的现实。
小暖妈妈察觉到小暖情绪的低落,内心满是忧虑。这天,她放轻脚步,缓缓走到小暖身旁,轻轻牵起小暖的手,目光里满是关切与疼惜:“乖女儿呀,是不是心里头藏着什么解不开的烦心事啦?”
小暖静静地坐在那里,宛如一尊沉默的雕像,只是微微地、轻轻地摇了摇头,没有吐露一个字。妈妈太了解小暖这倔强又内敛的性子,她心里明白,但凡小暖不想说的事,旁人就算是磨破嘴皮,也是无济于事,就像对着紧闭的蚌壳,任你如何敲打,它也不会轻易吐出里面的珍珠。
“宝贝,别一个人闷在这屋子里啦,跟妈妈出去逛逛街,见见人,吹吹风,说不定心里的烦闷就像雾气一样,被风吹散了呢。”妈妈继续轻声细语地劝慰着,眼神里满是期待。
陆小暖虽心有不愿,但是她怕妈妈担心,还是点头答应了。
那天傍晚,细雪如同轻盈的精灵,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落在步行街那闪烁着五彩光芒的霓虹招牌上。而陆小暖就像一个毫无生气的提线木偶,被妈妈牵着,机械地往前走着。
一路上,妈妈像个喋喋不休的小喇叭,噼里啪啦地说着东家长西家短的琐事。什么邻居家的猫生了一窝小猫,亲戚家的孩子考试考了好成绩,这些家长里短的话语,在平时或许能让人感到一丝慰藉,可此刻,陆小暖却一个字儿也没听进心里去。
店铺大门上遗留下来的圣诞铃铛还在叮咚作响,那清脆的声音在寂静的街道上回荡,仿佛在诉说着节日的欢乐。然而,陆小暖却觉得此时的自己连呼吸都带着冰碴,那股寒意从心底蔓延开来,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这时,母亲接到一通工作电话,电话那头声音急切,妈妈的神情也变得有些焦急。她匆匆挂断电话,拉着陆小暖的手,说道:“小暖乖,自己坐地铁回家好吗,妈妈得先回公司一趟,有个紧急的事情需要妈妈立刻过去处理一下。”
“好。”小暖轻声回复道。
母亲在出租车扬起的雪雾里挥手,叮嘱的尾音被寒风扯成细丝,消散在冰冷的空气中。陆小暖望着掌心的热可可,那原本还冒着热气的可可,此刻正渐渐凉透,就像她那颗原本炽热的心,也在一点点地冷却。
她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在路上闲逛,眼神空洞而迷茫。走着走着,一不留神,撞到了一家店铺门口摆放的广告牌上。脚尖传来的疼痛将陆小暖从浑浑噩噩的思绪中唤醒,她定睛细看,广告牌上写着店里新进一种月老红绳手链,正在火热售卖。那手链的图片上,两条红绳紧紧相连,仿佛象征着永恒的爱情。广告宣传说这个手链的特别之处在于,一条月老红绳可以直接佩戴,也可以打开分成两条手链,将另一条戴在自己喜欢人的手腕上,就相当于月老用一条红线将这两个人紧紧相连,从此永远不会分开。
一种莫名的念头如同一股无形的力量,引领她朝着店门走去。她刚要推门,透过玻璃橱窗,一个熟悉的身影如同闪电一般,将她原本刚刚有些鲜活的心刺得生疼。陈奕辰正站在这家商店里,陪在他旁边的还有一个穿着时尚,面容姣好的女生。那女生笑容灿烂,如同春日里盛开的花朵,与陈奕辰站在一起,显得格外般配。
此时,女生正踮起脚尖,将一条红绳系在陈奕辰的腕间。那轻柔的动作,仿佛在系着他们之间那看不见的情丝。陆小暖听见耳膜里炸开细密的血珠,那声音如同尖锐的针,刺痛着她的心。
女生高兴地晃动自己手腕上的另一条红绳,眼睛在灯光下折射出星芒,那光芒如同夜空中最璀璨的星星,刺痛了陆小暖的眼睛。陈奕辰低头浅笑,睫毛在眼睑投下颤动的阴影,那是陆小暖最熟悉不过的温柔弧度。曾经,她自认为这弧度只属于她一个人,而如今……
陆小暖本能地退了出去,橱窗玻璃突然蒙上水雾,那是她呼出的热气在玻璃上凝结而成。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那疼痛让她感到一丝清醒,却又无法驱散心中的痛苦。
陆小暖看见女孩仰起脸,拉起陈奕辰的手腕和自己的手腕在灯光下看了又看,那画面仿佛偶像剧里常用的拍摄手法,那么浪漫与唯美。尽管橱窗上水雾朦胧,陆小暖却清晰地看见陈奕辰那双骨节分明温暖有力的手,那个之前还与她十指紧扣的手,此时正环在女生的腰间。那动作自然而又亲密,仿佛他们是一对相恋已久的恋人。
“这个女生应该就是大家口中说的那个‘陈奕辰的女朋友’吧!”陆小暖心想着,看见那两条红绳在刺眼的灯光中纠缠成杀人诛心的刀,手起刀落,生剐得陆小暖遍体鳞伤,体无完肤。热可可纸杯“啪嗒”坠地,褐色的液体在雪地洇出丑陋的疤痕,仿佛是她心中那道无法愈合的伤口。
新年春节联欢晚会如约而至,那开场喜庆欢快的旋律在空气中回荡,却无法驱散陆小暖心中的悲伤。她着盯手机屏幕上“奕辰学长”的备注,想起那夜他指尖传来的温度,那温度仿佛还残留在她的指尖;想起烟花下他睫毛上的落雪,那雪花如同梦幻的精灵,曾让她感到无比的幸福;想起她踮起脚尖轻轻一吻,那吻仿佛还带着他的气息。
“小暖,新年快乐!”手机屏幕亮起,陈奕辰发来的信息如一道冰冷的闪电,那简单的几个字,此刻却似一把把淬了毒的利剑,精准无误地刺入小暖的心脏,让她痛得几近窒息。
陆小暖盯着手机对话框,手指悬在屏幕上,许久才打出那句“你有女朋友了是吗?”消息在发送框明灭闪烁,恰似她此刻摇摆不定、如坠迷雾的心情。最终,她还是删去了那句质问,化作四个克制却又饱含苦涩的字:“新年快乐。”
消息刚发出去,陈奕辰的电话便急切地打了过来。小暖深吸一口气,按下接听键,那久违却又熟悉的声音瞬间在耳边响起:“小暖,你终于接我电话了,这几天你还好吗?”声音里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与关切。
“我,很好……”小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可那微微颤抖的尾音还是泄露了她内心的慌乱。
“这几天我一直很担心你……”陈奕辰的声音里满是担忧,这几天小暖的失联让他备受煎熬。
“奕辰学长,你还有其他事情吗?家里人喊我去吃年夜饭了!”小暖不想再听这些看似关切却可能充满谎言的话语,她急于逃离这让她心痛的对话。
“我……我没什么事,你快去吃饭吧,新年快乐……还有……”陈奕辰顿了顿,似乎在鼓足勇气。
“嗯?”小暖的心跳陡然加快,隐隐期待着什么。
“小暖,我很想你……”那声音温柔又深情,如同一根羽毛轻轻拂过小暖的心湖,泛起层层涟漪。
小暖握着电话听筒,沉默良久,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明天,我可以去找你吗?我有礼物想送给你!”
“明天我们会回老家走亲戚,不在家的。”小暖的语气平静,却透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啊,那好吧!那我等你回来!”陈奕辰的声音里满是失落,却又带着一丝期待。
“好!”小暖说完,便匆匆挂断了电话,仿佛再多说一句,她就会忍不住崩溃。
春节十二点的钟声如灵弦轻拨,清脆地敲过,刹那间,窗外烟火似天女洒落的缤纷星子,在墨色夜空竞相绽放。红的似火,粉的如霞,紫的像梦,将整个世界映照得流光溢彩,宛如梦幻的童话王国。欢呼声、爆竹声如汹涌浪潮,从四面八方涌来,钻进陆小暖那略显孤寂的房间,可这一切的热闹与她无关。
陆小暖静静立在窗前,手中紧紧攥着那本日记,这本日记,是她青春的私密匣,每一页都写满与陈奕辰有关的过往:初遇时心跳如擂鼓,似春日惊雷打破平静;相处时甜蜜如蜜糖,每口都甜到心坎;纠结时彷徨如迷雾,让人找不到方向。这些回忆如细密丝线,将陈奕辰的身影深深缝进她心底最柔软处。
此刻,窗外烟火绚烂,万家团圆,她却望着那不断升腾又消散的烟火,眼神决绝又痛苦。回想着自己看到陈奕辰与那个女孩亲密的画面,她缓缓抬手,手指轻抚日记本那有些磨损的封面,指尖粗糙触感,如触摸那些已远去却刻骨的过往,每一道划痕都是故事的印记。
终于,她深吸一口气,似鼓足全身勇气,将日记本第一页狠狠撕下。“嘶啦”声在寂静房间里格外刺耳,如她内心伤口被无情撕裂的悲鸣。每撕一页,她的手便颤抖一下,那颤动如风中残烛,倔强又脆弱,她仿佛能听到自己心碎的声音,清脆又沉重。她撕得很慢、很用力,像要将陈奕辰从心底连皮带肉地撕扯。那些视若珍宝的文字,此刻成了锋利刀片,一刀刀割着她心底最柔软处。
终于,最后一页日记被撕下,她瘫软在窗边,整个人似被抽去力气。地上纸片如破碎的心,一片一片,再难拼凑。她望着纸片,眼神空洞迷茫,不知未来路在何方。窗外烟火依旧绚烂,可她的世界已彻底崩塌,陷入无尽黑暗与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