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手探了探茶盏温度,皱眉吩咐:“换壶热的。”
佩兰应声退下,殿内只余两人。
“明日带你去见太傅。”他挨着沈萤坐下,身上雪松香混着墨味,“北国文书与南国不同,得有人教你。”
沈萤低头搅动茶汤,见涟漪里倒映着他的眉眼:“会不会太麻烦?”
话音未落,殿外忽然传来环佩声响。
谢胤卿起身,沈萤跟着站起,正撞见屏风外闪过茜色裙裾。
“听说陛下出征归来,带回来一位南国美人。”太后扶着宫婢的手走进来,珠翠晃得人睁不开眼,“原来传言属实啊。”
沈萤下意识看向谢胤卿,见他敛眸行礼:“母后。”
他又转头对沈萤道:“这位是太后。”
沈萤慌忙屈膝,裙角扫过冰凉的地砖。
太后却没让她起身,凤目上下打量:“你把她带回宫,意欲何为?”
殿内空气骤然凝固。
谢胤卿垂在身侧的手握紧又松开:“儿臣打算立她为后。”
“荒唐!”太后的护甲重重拍在案几上,茶盏里的水溅出来,“她是南国女子,北国臣民如何能接受?”
“儿臣自会让他们接受。”谢胤卿语气冷硬,却在瞥见沈萤发白的脸色时软了半分。
太后冷笑:“哀家还听说,她是南国淮南侯的千金。你把她带来北国,得到淮南侯的同意了?南国的皇帝同意了吗?”
谢胤卿沉默良久,喉结动了动却没说话。
沈萤眼眶发烫,福了福身道:“太后息怒,我可以不做皇后,只要有一个安身之处便心满意足了。”
一开始她便不奢望能做皇后,能安稳度过余生便知足了。
谢胤卿突然转身,玄色衣袍带起的风拂乱沈萤鬓发,“你放心,我定会让你父亲和南国皇帝点头的。”
太后重重叹了口气:“那便到那时再说吧。”
她转身,“夜深了,陛下也早些歇息。”
脚步声渐远,沈萤盯着自己绞在一起的手指。
谢胤卿忽然伸手,指尖擦过她泛红的眼角:“不许哭。”
他声音很轻,却像是在发誓,“等雪化了,我就带你回南国。”
沈萤抬头,见他眼底映着烛火,恍惚想起分别那日,他也是这样隔着人群看向自己。
窗外寒风卷着细雪扑在窗纸上,却吹不散殿内萦绕的暖香。
沈萤在紫宸殿偏殿住下后,几乎天天都往谢胤卿的寝宫跑。
谢胤卿也从不烦她,常常有什么好吃的都喊她过去。
是日。
紫宸殿偏殿的门轴又发出熟悉的吱呀声,沈萤攥着裙摆跨进门槛时,正撞见谢胤卿将刚出炉的枣泥酥推到桌沿。
“来得正好。”他手边搁着半凉的茶盏,指尖还沾着墨渍,“厨子新学的手艺。”
是南国的特产,她已经好久没吃过了。
沈萤挨着他坐下,瓷碟里的枣泥酥还冒着热气。
她咬了一口,甜香在舌尖散开,却瞥见谢胤卿目光落在自己嘴角。
“当心。”
他突然伸手,指腹轻轻擦过她唇边的碎屑,动作自然得仿佛做过千百回。
殿外忽然传来急促脚步声,一名信使捧着漆盒疾步而入:“陛下,南国急件!”
谢胤卿接过信封,沈萤下意识要起身避让。
一旁老太监轻咳一声:“陛下,这可是在南国佳人面前。”
“无妨。”谢胤卿拉住她的手腕,掌心的温度透过衣袖传来。
他当着沈萤的面拆开信笺。
纸页展开的沙沙声里,沈萤垂眸盯着自己交叠的裙摆,不敢去看信上内容。
上面写着南国皇帝约他开春在汴京谈判,此前谢胤卿攻下了南国十一座城,南国皇帝无比气恼,想要和他谈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