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娜仁托雅和苏日娜大眼瞪小眼,像两头迷糊的小羊羔,但还是立刻挺直腰板,齐刷刷点头。娜仁托雅突然眼睛一亮,猛地一拍大腿,震得毡帐都跟着晃了晃:“可敦!咱们去看九曲湾的日落!羊群从金红色的河湾里走过,跟撒了一地碎金子似的!”

苏日娜已经手脚麻利地把披风往你肩上一披,发间银铃撞出欢快的节奏:“再去逮旱獭!上次那只胖家伙偷了我的奶酪,这次准能让你瞧见它圆滚滚的屁股!”两人一左一右架住你的胳膊,方才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被草原的风卷得无影无踪,仿佛刚刚关于生孩子的对话,只是一场被吹散的蒲公英。

我眼睛倏地亮起来,方才的愁云被这股新鲜劲儿一吹而散。锦裙下摆扫过羊皮毯时带起风,卷得案上野莓都滚了两圈。

“走走走!”

话音未落已被两人拽出毡帐,暮色里的草原像块被泼了金粉的墨缎,远处敖包的经幡在晚风中哗啦作响。苏日娜把雕花马鞭塞进你手里,指尖蹭过你掌心时全是热乎的:“瞧见那片开蓝花的草地没?去年有只瘸腿小狼崽躲在里头,眼睛跟你的耳坠似的亮!”娜仁托雅早翻身上了银鞍马,马尾辫扫过你脸颊时带着野草香:“快上马!要是赶在日落前到山岗,能看见鹿群踏碎河面的霞光呢!”

你攥着雕花马鞭的手指瞬间僵硬,眼睁睁看着娜仁托雅在马背上打了个响指,那匹雪青马立刻屈腿蹲在你面前。苏日娜惊得张大嘴巴,发间狼尾坠子都垂到了腰间:“可敦连马都不会骑?”

她蹲下来戳了戳老阿妈新我做的软皮马靴,指尖在鞣制光滑的牛皮上蹭了蹭:“看!老阿妈在靴筒绣了萨日朗花,踩进草甸子里,花影能跟着脚踝晃呢!”说着突然

伸手捏了捏你的脚踝:"这靴底垫了三层羊毛,跑了十里地脚底板都不疼!”马靴内侧的绒毛蹭着小腿发痒,你低头看见靴尖果然蜷着朵立体的刺绣花,花瓣边缘还缀着细小的银珠,走动时会发出细碎的响。

娜仁托雅突然翻身下马,皮靴踩得草地沙沙响,不由分说就把你往马背上扛:“怕什么!我阿爸说过,草原的风会教小羊羔走路,也能教可敦骑马!”她热乎乎的手掌按在你后腰上,吓得你死死揪住马鞍上的兽头雕花,却听见苏日娜在旁笑出了声:“抓紧咯可敦!等学会了骑马,咱们去追黄羊群,比在宫里逛御花园爽快十倍!”

马的蹄声敲碎暮色,你回头望了眼渐远的毡帐,忽然觉得那些关于生娃的焦虑,都被这阵草原风卷成了身后的烟尘。

就这么玩了几日也挺好。白日里跟着她们在草甸子上追旱獭,马蹄扬起的草屑沾在发间;傍晚躺在敖包旁看羊群漫过金河,苏日娜会把野莓串成项链挂在你脖子上。

娜仁托雅教你用套马杆勾野花,结果自己摔了个屁股蹲,银腰带在草地上划出半圈亮闪闪的弧。

夜里围着火堆烤羊肉时,她们把马头琴塞你手里,非让你学弹,弦音跑调得连远处的狼都没嚎了。

草原的风把日子吹得又轻又软,连毡帐外晾晒的马奶酒皮囊,都晃悠出了慢悠悠的节奏。

娜仁托雅和苏日娜像两只撒欢的小马驹,兴奋得原地蹦跳起来,裙摆飞扬间带出阵阵草香。

没等你反应,两人已经手拉手将你拽出营帐,苏日娜攥着你的手腕热得发烫:“快!东山坳的兔子最肥!”

娜仁托雅边跑边解下腰间的套索,发间银饰撞得叮当作响:“上个月我瞧见三只雪团似的小兔子,这会儿肯定肥得跑不动!”三个人跌跌撞撞冲出毡帐,我被扯得险些绊到裙角,却在扑面的草原风里忍不住笑出声。

我被拽得踉跄几步,锦裙下摆扫过带露珠的草尖。还没看清脚下的路,就被草原的风裹着往前跑。

远处的羊群像撒在绿缎上的碎银子,白花花地漫过山坡。头顶的云低得仿佛伸手就能撕下一块,被风揉成棉花糖的形状。

苏日娜突然指着天边喊:“看!那是雪山顶!”你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黛青色的山尖顶着团棉絮似的云,山脚下的牛群正甩着尾巴啃草,尾巴尖扫过空气都是慢悠悠的弧度。风里飘来野薄荷的清香味,混着羊群身上的暖烘烘气息,直往鼻腔里钻。你忍不住深吸一口气,胸腔里顿时灌满了带着草屑味的新鲜空气,连被拽得发疼的手腕都忘了喊疼。

娜仁托雅和苏日娜拽着你跑得气喘吁吁,马靴踩得草叶沙沙响。刚到那片齐腰高的草丛边,两人就像受惊的小兽般松开手,猫着腰钻进绿浪里。

苏日娜的银腰带在草叶间晃出一道白光,她压低声音喊:“可敦你瞧!那团灰毛在动!”

话音未落,娜仁托雅突然扑向草堆,发间狼尾坠子扫得野花乱颤,惊起的几只野兔像白色的绒球般窜出来,蹄子踏过草面的声响跟鼓点似的。

娜仁托雅的裙摆被草枝勾住,却还伸长胳膊去够草窠里的灰毛团,嘴里嚷嚷着:“这只肥得能塞满马鞍袋!”

苏日娜早把套索甩成个银环,追着白花花的兔群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发间银铃乱晃:“可敦快看!那只三瓣嘴在啃蒲公英呢!”两人在草丛里钻来钻去,活像两只撒欢的小母狼,惊起的蚂蚱扑棱棱撞在你裙角上,草叶间全是她们又尖又脆的笑闹声。

你瞪大了眼睛,穿越前在动物纪录片里看到的兔子都是见人就跑,可眼前这些圆滚滚的毛团,竟像组团来围观外星生物似的,红眼睛滴溜溜转着凑到你绣花鞋边。

娜仁托雅扑过去时带起一阵草浪,谁知那些肥兔子非但不躲,反倒用后腿蹬着她的羊皮袄蹦高,差点把她撞了个屁墩儿。苏日娜的套索刚甩出个漂亮的银环,就被一只花斑兔咬住绳头拖着跑,惊得她边追边喊:“这兔子成精了!比草原狼还狡猾!”

看着两人被追得满草原乱窜,发间银饰歪七扭八,裙摆沾满草屑,远处的羊群都停下来,好奇地转头围观这场人兔大作战。

风卷着野花香扑进鼻腔,我突然觉得,比起后宫争斗、催生烦恼,眼前这荒诞又热闹的场景,才是穿越真正的打开方式。

晨光染透毡帐时,你咬着老阿妈新烤的奶皮子饼,望着空荡荡的草原大道发起了呆。这些日子跟着娜仁托雅追兔子、和苏日娜抢烤羊腿,竟把那个总冷着脸的可汗忘到了脑后。

直到老阿妈又送来件改小的藏蓝氅衣,原本宽大的衣摆被细密针脚收成合身的模样,领口处还绣了朵新添的萨日朗花,你才惊觉指尖捏着的饼都凉透了。

铜镜里映出你胡乱绾着的发辫,发梢还沾着昨日追野兔时的草籽。蹲在帐篷外搓着被晨露打湿的裙摆,远处山丘像被揉皱的绿绸子,却再不见那个骑着黑马、衣角猎猎的身影。

风卷着马奶酒的醇香掠过鼻尖,你忽然想起他摩挲腰间弯刀时说“等我”的模样,心里像被草原的鹰叼走了块肉,空落落的发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