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透过斑驳树影洒在小道上,泥土潮湿,落叶纷飞。苏念跟在秦野身后,小心地走着。
她穿着的是秦野找出的旧衣服,布料粗糙,却被洗得干净整齐。下摆太长,她只能卷起来绑在腰上。脚下是临时裁成的布鞋,有些大,她走得小心翼翼。
这一日,秦野破天荒没有去打猎,而是带她去镇子上采买些日用之物。
“冬快过去了,山路会通,镇上铺子该开了。”他只是这么说,没再多解释。
苏念明白,他是想给她添点东西。她来的时候身上什么都没有,一件破衣,几乎连遮体都不能。若不是他给她穿了件旧袄子,早就冻得发烧。
这男人还是那副寡言的模样,走一路说不出几句话,却时不时回头看她一眼,确认她有没有跟上。
山道窄,有些地方积雪未化,泥泞湿滑。苏念体力不济,几次都险些滑倒,脚踝隐隐作痛。
秦野回头察觉她落在后面,皱了皱眉。
“累了?”
苏念点点头,不好意思开口。
他没再多说,忽然弯腰半蹲下来,声音闷闷的:“上来。”
苏念一怔:“什、什么?”
“我背你。”
“我……”
“路还远。”
他背对着她,肩膀宽阔,背脊挺直,像块沉稳的岩石。
苏念咬了咬唇,手指紧紧抓着衣角。她犹豫许久,终是抬手,轻轻搭上了他的肩,迟疑地伏上去。
那一刻,她几乎能听见自己心跳声。
男人的背很宽厚,热烫烫的,粗布衣裳上是淡淡的草木和火烟味,没有香气,却莫名叫人心安。
他起身时没说话,只是稳稳托着她的腿,一步步踩进泥泞里。
苏念埋下头,脸贴着他的背,不知怎的,眼角竟有些酸涩。
从镇上回来时天色已暗。
秦野背着她走了半路,她实在过意不去,主动要求自己下来走。
“我能走了,真的。”
他没说话,停下脚步,目光扫过她的脸。
她有些不好意思:“你走一天,也累了……”
“嗯。”
他终于应了一声,蹲下让她下来。
回去时,两人都没怎么说话,却比以往更默契些。
秦野买了些布料,还有一袋米、一些盐巴、干菜,还有一双布鞋。苏念悄悄记下这些,他的钱基本用光了,但还是为她添了这些东西。
夜晚归家,小屋昏暗,秦野重新点起火盆。
“你先歇歇,我烧水给你洗洗脚。”他说完,熟练地将木盆摆下,提水、升火、取布巾,每一步都稳稳妥妥,像是早就习惯了照顾谁一样。
苏念看着他在昏黄火光中忙碌的身影,心里一阵复杂。
从前她是被人服侍惯的,掌上明珠般长大,何曾想过,会有一天落入深山,靠一个糙汉照顾生存。
但此刻,她竟没太多屈辱,反而有点……不舍。
水热了,秦野提着水盆走过来放到她面前。
“烫不烫?”
“还好。”
她把脚伸进去,水温刚好,暖意一点点沿着脚心往上蔓延。她轻轻舒了口气。
秦野蹲下身,拿布巾帮她擦脚。
苏念猛地一抖,忙往后缩:“我自己来。”
他动作一顿,抬起头,神色平静:“我擦得快,不冷。”
“可我……你不怕脏?”
“你不脏。”
他说得极自然,像陈述事实。
苏念怔在原地,片刻说不出话来。她眼圈一热,却不敢哭出声。
她从未被一个男人这样小心对待过,不带欲念,也不带交易。他不问过去,也不追未来,只是默默付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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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
她裹在被子里,屋里只有火盆发出轻微噼啪声。秦野背对她坐在门边,抱着膝盖,一动不动地守着。
苏念听不见他的声音,也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看见那个高大背影,被火光拉长,在墙上晃动着。
她心里轻轻一颤。
这个男人……真的不一样。
她轻声问了一句:“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许久,才听他闷声道:“你怕。”
“……怕?”
“怕我像他们一样。”
苏念咬唇,垂眼不语。
“你不用怕。”
“我虽是猎户,也讲理。”
他声音不高,却字字沉稳。
“买你,是为救你。若你哪天不愿留下,你想去哪,我都送你走。”
苏念心跳微乱,抓着被角的手紧了紧。
他……愿意送她走?
没有逼迫、没有藏着掖着的觊觎,只有一字一句的承诺,简单却沉稳。
她不知自己该说什么。
可那一刻,她忽然觉得,这世间还有一处角落,是她能临时避风的地方——
这个破屋。
这个猎户。
这个什么也不说,却愿意蹲下身替她擦脚、背她走山路的男人。
她望着他的背影,轻轻说了一句:“秦野,谢谢你。”
火光摇曳,他没有回头。
只是嗯了一声,低低的,像风吹过松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