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屋外雪化了些,屋檐滴答,水珠打在地面,偶尔落在柴垛上,发出轻微的声音。

屋内炉火未灭,温度适宜,空气中飘着淡淡的药香与新炖粥的气息。

苏念靠着墙坐着,怀中抱着热乎的被子,目光偷偷追着那个正弯腰收拾碗碟的男人。

秦野今天似乎格外沉默,但他每一个动作都慢了几分,不再粗砺生硬,而是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迟疑。

苏念咬着勺子,忽然发现一件事——他刚才喂她吃粥的时候,特地把她不爱吃的葱末挑了出来。

她明明没说过。

眼角余光里,那个男人转过身,手里端着木盆,默默往灶房走去。步子沉稳,却悄无声息,生怕吵着她。

苏念心里泛起细密的涟漪,低头轻轻咬住唇角。

原来一个人真要对你好,是藏都藏不住的。

苏念的病渐渐好转,能自己起床,也能下地走动了。

秦野早起去山里砍柴,临走前还在她床边放了热水盆,又把剩下的炭火拨旺,甚至在墙角放了一篮子干净的旧衣裳,虽粗糙,却都洗得干干净净。

她望着那篮衣裳发呆,忽然想起这些天秦野做的一切:夜里不眠不休地守着她,小心擦汗喂药,出门回来第一件事总是问她冷不冷、饿不饿。

她以前从没想过,这世上还有人,会这样小心翼翼地把她当回事。

苏念试着洗了脸,又换了干净的衣裳,衣裳虽宽大,但却带着淡淡的阳光味道。

她走出门去,屋后山坡上白雪尚未融尽,远处传来劈柴声,是秦野的斧头落在木桩上的声音,稳重有力,仿佛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她站在门口,看着那道孤独而坚定的身影,忽然生出一种异样的情绪。

原来,这个男人从来不是“糙”,而是沉稳。

从来不是“沉默”,而是不善言辞。

他把温柔藏在笨拙的动作里,把关心埋在不动声色的细节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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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下午,秦野砍柴回来,比平日多带了几样东西,一条干净的小鱼,一捆山上的野蒜,还有两根粉白的红薯。

他蹲在灶边生火烧水,蒸红薯时一脸认真,灶膛边的脸被火光映得通红。他显然不太会煮饭,都是挑最简单、她吃得下的去做。

饭熟时,他熟练地盛好两碗红薯粥,还把最嫩的一块鱼肉仔细剔了骨头,悄悄夹到她碗里。

“吃点。”他说,低声又不自然,“没味我去加点盐。”

苏念拿起筷子,吃了一口,唇角微微翘起:“挺香的。”

秦野没说话,只是手脚不安地搓了搓裤腿,耳根悄悄红了。

吃完饭,苏念坐在炕上,怀里捧着一小碗姜汤。外头寒意渐浓,她捧着碗取暖,侧头问:“你以前,就一直一个人过吗?”

秦野嗯了一声,坐在她对面,有些不自在地挠了挠脖子。

“那你为什么会花二十两银子买我?”她忽然盯着他,声音轻轻的。

秦野被问住了,眼神躲闪,过了许久,才低低道:“……你看着可怜。”

苏念怔了一下,笑了。

“你花二十两银子,只因为我看着可怜?”

“……嗯。”他支吾了一下,又怕她误会,抿了抿唇,“我……没想欺负你。”

苏念抬头看他。

火光映着那张黝黑粗犷的脸,眉眼不精致,但轮廓极硬,眼神里却透着从不让人不安的沉稳。

“我知道你没想欺负我。”她轻声说。

秦野一愣,嗓音低哑:“你……不怕我?”

苏念没有立即回答,只是缓缓将碗搁下,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尖冻得还有点红,下一瞬,却抬手轻轻覆在他指背上。

“我以前以为,这世上不会再有人保护我了。”她喃喃,“可你一直在。”

秦野像被雷击一般,浑身僵住。

他的手指动了动,却不敢握回去。

苏念却没再看他,只低低说了句:“你对我,真的很好。”

屋外风起,雪再次簌簌而落。

屋内的火光暖暖,两个寂寞的人,命运交汇在这小小屋檐下,悄然生出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这一夜,苏念睡得比往常沉。

她梦见自己站在一片雪地中,有人悄悄站在她身后,替她挡住呼啸寒风。

梦里那人的背影高大结实,手心暖得不像话。

她醒来时,睫毛微动,嘴角不自觉地轻轻上扬。

她开始知道,这个叫秦野的男人,或许跟她想象中的“买主”完全不同。

他不会说漂亮话,也不懂温柔招数,可他正慢慢地,一点一点地,将她心底结冰的湖面,悄悄融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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