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屋外是一片漆黑静谧的山林,只有偶尔几声虫鸣和远处山风吹过树梢的低响。
苏念却久久无法入睡。
她翻了个身,睁着眼盯着屋顶,木梁隐在黑暗里,看不真切,却一根根如沉默的守夜人,陪着她这漫长的夜。
白日里的欢喜仿佛还在心头荡漾,可随着夜色加深,脑中却莫名浮现出父母出事后所受的冷眼与算计,那些藏在灯火下的嘲讽,那些逃不过的桎梏,一点点在胸口结成了结。
她下意识紧了紧被褥,却仍觉得寒意从心口往四肢蔓延。
忽然,一道轻微的声音从窗外传来。
是斧头劈木头的声音,沉闷又有节奏。
苏念愣住了,起身披上外袄,轻手轻脚下了床,打开门。
夜色中,秦野正蹲在院角,一斧一斧劈着柴。木头在他手下整齐断裂,碎屑纷飞。
他身上只穿着一件粗布单衣,额角挂着汗,动作沉稳却毫不懈怠。
苏念愣愣地站着,一时不知说什么。
是深夜,还是快黎明了?他为何不睡?
她轻声走过去,“秦野?”
男人停下手中的动作,转头看她,眉眼在夜色中柔和些许,“吵着你了?”
苏念摇头,“你……怎么还不睡?”
秦野站起身,把斧头靠墙放好,嗓音低哑,“白天太忙,没来得及劈柴,家里存得不多了。天一冷,火烧得快,得多备点。”
他像是怕她担心,又低声补了一句:“我睡不着,动一动,暖和。”
苏念看着那堆已经码得整整齐齐的柴,心里一酸。
“你每天都做这么多事,还这么晚了还不休息……”她声音低低的,有点哽。
秦野垂眼看她,忽然抬手替她掖了掖披风的领口,像是在确认她不会冷,“你也睡不着?”
苏念点点头,“也不知道怎么了,可能太高兴了,反而睡不着。”
秦野低笑一声,那笑很轻,但很真。
“那就出来走走。”他说。
山夜寒凉,苏念裹着披风站在屋檐下,秦野则在旁边重新把柴火码整。月光照在两人之间,地上拉出一长一短的影子,静静并肩。
苏念忽然道:“你有没有觉得……我们现在,像一家人了?”
话出口她就有些后悔,脸上泛红,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
秦野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看着她。
片刻后,他轻轻点了点头,“我一直是这么觉得的。”
苏念怔住,心脏咚地一跳。
“不是因为我买了你,”秦野语气缓慢却格外认真,“而是你来了之后,屋子里才像个家。”
他的声音低而温吞,但却敲在苏念心口上,每一字都落得沉甸甸。
苏念一瞬不敢抬头,眼眶泛热。
她想说些什么,却哑着嗓子,只低低道:“你怎么总这样……”
“这样?”秦野微微侧头。
“这样……让我不知道该怎么对你好。”
秦野怔住,耳根悄悄泛红。
他抓了抓后颈,嗓音放得极轻,“不用……你能好好待着,我就高兴了。”
苏念低头,笑了。
快近天亮时,两人回了屋。苏念这次很快入睡。
秦野却在她睡着之后,轻轻出门,把院角另一块破败的柴棚拆了,换了些干柴堆进去,整整忙了快一早上。
他没说,其实他早上就发现苏念起夜后总偷偷往他这边看。
她虽不说害怕,也总是一副倔强模样,但他知道,她夜里一个人,心里终归不安。
于是,他开始故意在夜里做些“动静”,让她知道,屋外还有人——有人撑着这片天,有人守着她。
哪怕什么都不说,她也不再是独自面对漫长黑夜的那个姑娘了。
天亮了,苏念醒来,发现床边整齐放着她最爱的一碗鸡蛋羹,还冒着热气。
她伸手抚了抚碗沿,轻轻地笑了。
这一次,她是真的觉得:
这个地方,这个人,也许真的能成她的归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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