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镇上回来，黄昏的阳光温柔地洒在山路上，牛车咯吱咯吱地沿着蜿蜒山道缓缓而行。
苏念坐在车上，双手捧着那个小布包，里面是她今日售出的绣品所换来的十几枚铜钱，虽不多，却沉甸甸地压在她心口。
她时不时低头看一眼，又抬起头去看旁边赶车的秦野，眼里盛着雀跃和羞涩。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踏实与骄傲——这点小小的成就，虽不足为道，却全是她自己一针一线绣出来的。
秦野察觉她频频偷看，偏头望她一眼，见她唇角微扬，神色明艳，不由也跟着轻轻一笑。
“今天，累不累？”他低声问，嗓音带着日晒后的沙哑。
“嗯……有点。”苏念将布包攥紧，“不过，比起在山里待着发呆好多了。”
说着说着，她眼角弯弯，“我没想到真的能卖出去，虽然卖的不多，但我还是觉得……像做梦一样。”
秦野默了片刻，嗓音低低地道：“以后会越来越多的。”
苏念一愣，回头看他。
只见他依旧看着前方山路，手里握着缰绳，神情沉稳，一字一句，说得格外认真。
“你绣得好，镇上的人迟早会抢着买。”
“你……”苏念轻声道，“你真的觉得我绣得好吗？”
秦野点了点头，嘴角隐隐有点笑意，“恩，好看的，和你一样好看。”
苏念一下瞪大了眼，耳尖都红了。
“你你你……”她结巴了一下，反应过来他是在夸她，又羞又恼地别过脸去，“你什么时候学会这么会说话了？”
秦野却不说话，只是把视线移开，喉结微动，像是在克制笑意。
回到家，天已黑了。
秦野先把牛车牵回邻居家，然后提了两桶水回来洗漱。苏念坐在屋内小桌旁，一边整理绣线，一边时不时望向门外。
等秦野进屋，她已经把铜钱数了好几遍。
“你看，”她指着布包，小脸带着得意，“今天卖了十五文钱呢！”
秦野走近看了眼，轻声道：“不错。”
苏念扬起眉，“我打算再多绣几方帕子，下次去集市多摆几样，看有没有人喜欢。”
“行。”秦野应得干脆。
她看他，突然像想起了什么，从包袱底掏出一小串铜钱，放到他掌心，“这个，分你一半。你带我去集市、又雇了牛车，这些该你拿。”
秦野看着掌心那几枚铜钱，皱了下眉，“不用。”
“要的。”苏念语气认真，“这是我第一次赚的钱，你也有份。”
秦野嘴角动了动，最终没再推拒。他把铜钱收进怀里，动作小心得像是怕弄皱了什么宝贝。
晚上吃饭时，苏念难得多吃了半碗粥，精神也好许多。她一边吃，一边讲集市上的趣事，讲那个买香囊的大婶说“你手巧得像是姑娘家里养着的金绣娘”，讲那小孩不小心把糖人粘在了自己头发上，哭得跟什么似的。
秦野坐在一旁听着，不时轻轻“嗯”一声，目光温和地望着她，眼里全是笑。
苏念讲得兴起，忽然笑着抬眼看他，“你不觉得今天特别顺吗？”
秦野想了想，点头。
“嗯，挺顺的。”
“你知道我最开心的是什么吗？”
“什么？”
“我终于觉得……我也能靠自己的手养活自己了，不是只能依附别人。”
她声音低了下来，但语气格外坚定。
“以后无论怎样，我都能靠这双手活下去。”
秦野看着她瘦削却执拗的小脸，心里像被针扎了一下。他知道她这话不是空说，而是从骨子里捏出来的勇气。
他轻声应道：“嗯，但有我在，你不必事事都一个人撑。”
苏念怔了一下，眼底泛起湿意。
那一瞬间，她看着他，心里忽然就涌起一股从未有过的安心。
他话不多，也不会说甜言蜜语，但他用行动，用一句话一个眼神，在告诉她：
你不是孤身一人了。
夜里，苏念抱着装着铜钱的小布包躺在床上，枕边是一块新打的木板，她特地让秦野钉上的——这样以后能更稳当地在上面绣活。
外头风声轻柔，屋里炉火微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