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的风裹挟着冰凉的细雨,噼啪敲打着陆氏集团高耸的玻璃幕墙。唐妍遁着陆崇给的名片,来到了他的公司总部,她想给他个惊喜。可看着高高的大楼,唐妍有些紧张,她觉得自己与这里格格不入。攥着帆布包带的手指关节微微泛白,加上长途汽车的颠簸和一夜未眠的疲惫沉甸甸地压在肩头。
“大姐,你找哪个?这里不给停留。”门口的保安伸手拦住了她。
“我....我找陆氏集团的韦助理。”唐妍有些局促,不敢直接开口说找陆崇,她现在这个样子,即使说了人家也不会信,可能还会把她当成骗子赶出去。找陆崇的助理可能会容易一些。“我是他老家的亲戚。”
“哦,你是找韦助理呀,那你到这边登记,他在顶楼办公。”年轻的保安见她身子不便,把她引到一边的保安岗坐下登记。
唐妍按着他的要求办理了来访登记,就放了她进去。
电梯无声而迅疾地攀升,光滑如镜的轿厢壁映出她略显憔悴的身影——宽松的孕妇针织衫下,隆起的小腹轮廓清晰,发丝随意挽在脑后,鬓角还沾着几根在乡村车站等车时蹭到的、未来得及拂去的稻草碎屑。形容狼狈。
她没有等陆崇去接。与柳英那场掏心掏肺的长谈后,一种近乎孤勇的冲动驱使着她。趁着这股冲动,第二天一早从柳英家回来就直接去超市辞了工作,退了乡间那间租来的小屋,她就这么攥着一张皱巴巴的车票,独自踏上了归途。
“叮”的一声轻响,顶楼到了。电梯门滑开,一股混合着消毒水清洁剂和浓郁现磨咖啡豆的气息扑面而来,这是属于顶级写字楼特有的、冰冷又高效的味道。唐妍走到气派的前台,她有点自卑,报出陆崇的名字。两位妆容精致的年轻秘书交换了一个不易察觉的眼神,其中短发那位带着职业化的微笑,语气谨慎地开口:“请问您有预约吗?”
“没有。可否请你通报一声,就说......唐妍来找他。”唐妍羞赧的道。
“大姐,我们总裁没有预约是不会见你的,他每天都很忙,不是什么人一来就能见到他的。要不你先回去,先预约好了再来?”还是短发的那位开口,真不愧是大公司,职业素养就是不一样,态度不卑不亢,没有捧高踩低。
唐妍有点不知所措。
这时,总裁办公室厚重的胡桃木门被猛地推开。首席助理韦明抱着一摞亟待签批的文件疾步而出,语速飞快地交代:“陆总交代了,今天早上的会议纪要赶快弄出来,中午他下企业回来要看……”他的声音戛然而止,目光直直撞在唐妍身上。他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因寒冷和紧张而微微颤抖的唇瓣,再瞥见她隆起的小腹,电光火石间,脑海中闪过近三个月总裁办公室彻夜不灭的灯光、文件上被捏出的褶皱、以及陆崇愈发冷硬沉默的侧脸。韦明几乎是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侧身让开通往办公室的路,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恭敬和了然:“您请进。陆总去下面厂区视察了,刚接到消息,他已经在回来的路上,请您在里面稍等。”
唐妍见到了韦明,绷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不少,在这里见到熟悉的人,让她放松了许多。
“谢谢韦助理。”
“不用谢,您里面请。”韦明引着唐妍进了总裁办公室,留下两个秘书面面相觑,眼睛瞪得溜圆。
这是哪尊大佛,能让韦助理如此恭敬?他平时可是连财务总监的面子都不给的。
“韦助理,那个是谁呀?来找总裁都不用通报,你都敢直接领进总裁办公室?”韦明一从总裁办公室出来,就被几个秘书围 了起来。
“她是谁呀——我不能跟你们明说,不过你们只要记住别怠慢就对了,这么跟你们说吧,我们公司天晴不晴就靠她了。”韦明卖关子。
那几个秘书一听更好奇了,这几个月来,总裁的脸都是阴云密布,她们这段时间上班连大气都不敢出,就怕一不小心就迁怒了,被骂个狗血喷头。那个大肚子的女人真的有那么大的能量让总裁的脸色放晴?
厚重的木门在唐妍的身后无声地合拢,将外界的喧嚣隔绝。一股熟悉的、沉稳的檀木香混合着雪松的清冽气息包裹了她。唐妍站在门口,目光缓缓扫过,宽大的黑檀木班台上文件码放得一丝不苟,墙角那盆绿萝叶片边缘已泛起枯黄,显然疏于照料。她的视线最终落在窗台上,那个她们曾经在平县广场一起画的,憨态可掬的石膏小熊,安静地立在那里,一尘不染。目光微移,墙上的日历吸引了她的注意,纸张被翻得有些凌乱,十 一月份她承诺让他去接的那几个日期被红笔反复地、用力地圈画着,像一道道无声的呐喊,诉说着某种焦灼又隐秘的期盼。
长途跋涉的疲惫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昨夜与柳英的彻夜长谈、几个月来独自支撑的艰辛、腹中隐隐的沉重感……所有的强撑都在踏入这个有着他气息的安全港湾的瞬间土崩瓦解。她在宽大的真皮沙发上坐下,几乎是瘫软下去,随手拿起茶几上一本厚重的财经杂志。铅字在眼前模糊、跳跃,意识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不受控制地向下沉坠。头歪向沙发靠垫柔软的凹陷处时,她最后一丝残存的清醒,似乎捕捉到了远处走廊里传来的、由远及近、沉重的脚步声。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带起一阵风。陆崇大步跨入,一手烦躁地扯开颈间勒紧的领带,昂贵的丝质领带被他揉成一团攥在手里,衬衫领口被扯得歪斜敞开,露出紧绷的颈线。他眉宇间是密集行程积累的浓重倦怠,眼底布满红血丝。韦明紧跟在后,刚想跟他说唐妍的在他办公室等他。
韦明刚张嘴,想说的话突兀地卡在了喉咙里。因为他看到前方那个向来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总裁,如同被施了定身咒般骤然僵在原地,挺拔的身躯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陆崇的目光,像是被磁石牢牢吸住,死死地钉在沙发那个蜷缩的身影上。
沙发上,唐妍沉沉睡着,呼吸轻浅。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柔和的阴影,微微张开的唇瓣边,似乎还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孩子气的笑意,仿佛正沉入一个久违的甜梦。她身上那件柔软的针织衫,清晰地勾勒出小腹隆起的、温柔而充满生命力的弧度——那里正孕育着他们的血脉,他们的未来,是他夜夜锥心刺骨的悔恨与思念的具象化。
“您……”韦明刚吐出一个字,陆崇已猛地转过身,手臂以一种近乎粗暴的力度挥下,示意他立刻离开。所有的指令都压缩在这个不容置疑的手势里。门被韦明迅速而无声地带上的瞬间,陆崇仿佛被抽走了所有支撑的力气,走到沙发前,膝盖重重地磕在厚实的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颤抖的手抬起,指腹悬停在唐妍泛着浅淡红晕的脸颊上方,咫尺之遥,却久久不敢落下,仿佛眼前的人影是晨曦中一触即碎的露珠,是幻梦中最易消散的泡影。
以她别扭的性子,他都做好了多去接几次的准备了。可她回来了。没等到他去接她,她主动回到他身边了。
三个月前她毫无征兆的消失,无数个在陌生小镇街巷里徒劳奔走、被绝望吞噬的冰冷深夜,董事会上因心神不属而将合作方骂得拂袖离场的失控时刻……所有积压的痛苦、恐惧、狂怒和刻骨的思念,在这一刻汹涌地冲垮了理智的堤坝,化作滚烫的液体瞬间盈满眼眶。他俯下身,高级西装的袖口不经意扫过她散落在沙发扶手上的几缕发丝,一股清甜的、独属于她的气息钻入鼻端。记忆的闸门轰然洞开——初中午后的教室,阳光懒洋洋地洒在课桌上,他也是这样,屏着呼吸,偷偷凝视着趴在桌上熟睡的同桌少女。
“阿妍……”他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感到陌生的破碎感。拇指终于小心翼翼地、带着无限眷恋,轻轻抚上她眼角下方那颗小小的泪痣。当温热的唇瓣终于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贴上她微凉的唇时,所有苦苦压抑的思念如同决堤的洪水,再也无法阻挡。他近乎贪婪地撬开她的贝齿,这个吻带着失而复得的狂喜、后怕至极的恐惧,以及一种近乎本能的、宣告所有权的掠夺意味。在唇舌的激烈交缠中,他尝到了咸涩的滋味——分不清是滑落他脸颊的泪水,还是从她紧闭的眼睫间悄然渗出的湿意。
唐妍是在一阵强烈的窒息感和唇上传来的、不容忽视的压迫感中骤然惊醒的。朦胧的视线里,首先撞入眼帘的,是陆崇那双近在咫尺、布满骇人红血丝的深眸。男人的呼吸灼热地喷洒在她脸上,带着浓重的烟草和咖啡气息,领带早已不知去向,衬衫的第二颗纽扣不翼而飞,敞开的领口下是剧烈起伏的胸膛。她本能地挣扎了一下,想推开这过于沉重的怀抱,却被他更用力、更紧密地箍进怀里,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耳边传来他近乎破碎的呓语,滚烫的气息钻进耳蜗:“你回来了…别再走了…求你…求你……”
这句卑微到尘埃里的恳求,像一根烧红的细针,精准地刺穿了她心中最后一道壁垒。柳英那句“打破心墙”的劝告,梦中他独自站在倾盆大雨里、背影绝望得令人心碎的画面,瞬间清晰地浮现。所有的犹豫和心防在这一刻轰然倒塌。她不再抗拒,反而抬起微微发颤的手臂,用力扣住男人紧绷的后颈,开始生涩却坚定地回应这个带着血腥铁锈味的、激烈到令人眩晕的深吻。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覆在她孕肚上的那只大手,宽厚、滚烫,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小心翼翼地、珍重无比地贴合着那个孕育着他们共同未来的生命。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悄然停歇。金红色的夕阳余晖挣脱了乌云的束缚,穿过百叶窗的缝隙,温柔地洒在沙发上这一对紧紧相拥、气息交融的身影上,为他们的轮廓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陆崇终于缓缓松开她时,两人都剧烈地喘息着,额头相抵,鼻尖相触,分享着同一片灼热的空气。他抬起拇指,无比轻柔地擦去她唇角沾染的、分不清是谁的水光,喉间突然溢出一声短促而低沉的笑——那是整整三个月以来,第一次真正发自肺腑的笑声,眼尾新添的细纹里,盛满了几乎要满溢而出的、失而复得的温柔和庆幸。
“我去推掉所有行程。”他的声音依旧带着情欲未褪的浓重暗哑,却透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决断和轻松。
按下内线电话,跟韦明交待了些事后,陆崇小心翼翼地、像捧着一件稀世珍宝般,将唐妍打横抱起。真皮沙发还残留着两人的体温,他却已抱着她,步履轻快地走向里间的休息室。那背影,竟依稀透出几分十五年前那个载着心爱女孩、在夏日林荫道上飞驰的单车少年的意气风发。
“从现在起,”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每一个字都敲在她的心上,“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把每一件事,都说清楚。”
休息室的门在陆崇身后无声地合拢,隔绝了外界的最后一丝光亮。他并未如唐妍预想般将她抵在冰冷的门板上——那坚硬的金属锁硌在孕妇后腰显然极不舒适。他强有力的手抱着她,想将她更深地拥入怀中,中间却隔着个大肚子,他有点挫败,唐妍见他这样,笑出了声,陆崇见她笑了,捧住她的脸,低下头,滚烫的吻如狂风骤雨般落下,带着积压了三个月的刻骨思念与失而复得的狂乱,重重印在她的唇上。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敏感的耳廓和颈侧,激起一片细小的战栗:“妍妍…我好想你…想得快疯了…” 他低哑的嗓音像是被砂砾磨过,带着一种近乎痛苦的渴望。一只粗粝的大手急切地探入她的针织衫下摆,沿着她因怀孕而变得更为敏感的纤细脊背向上滑动,所经之处仿佛点燃了细小的火苗。
长途跋涉的疲惫、数月辗转反侧的孤寂,此刻在陆崇近乎掠夺的拥抱和亲吻中,竟奇异地化作了燎原的烈火。唐妍不再犹豫,指甲深深掐进他紧绷的肩胛肌肉,带着同样浓烈的思念和一丝委屈,生涩却热烈地回应着他。唇舌交缠间,她尝到他唇角残留的、属于顶级咖啡豆的微苦焦香,混合着自己滑落的、咸涩的泪水,在彼此的口腔里弥漫开一种复杂而汹涌的味道。陆崇的领带早已松散,歪斜地挂在颈间,随着他激烈的动作滑落肩头。又一声细微却清晰的“啪嗒”轻响,他衬衫胸前的另一颗纽扣终于不堪重负,崩落在地毯上。
当陆崇滚烫的手掌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小心翼翼地覆上她因六个月身孕而高高隆起、浑圆紧绷的腹部时,唐妍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剧烈一颤。那里是她身体变化最显著的地方,纤细的腰线早已被生命的弧度取代。隔着薄薄的棉质孕妇内衣,他掌心灼人的温度毫无阻隔地熨贴着她敏感的肌肤。“宝宝…” 陆崇的声音骤然哽住,带着难以置信的沙哑和一种近乎虔诚的怜惜。他的指腹带着难以察觉的颤抖,极其轻柔地摩挲着她肚皮上那几道新生的、淡青色的妊娠纹——那是他错过的时光在她身上留下的印记,是孕育生命无声的勋章。
就在这时,腹中的小生命仿佛感应到了外界的触碰和父亲掌心传来的温度,突然用力地伸展了一下肢体。一个清晰可见的、小小的凸起瞬间顶起唐妍柔软的肚皮,正抵在陆崇的掌心之下。
“动了!” 陆崇浑身猛地一僵,如同被电流击中。他倏地抬起头,那双深邃的眼眸此刻亮得惊人,充满了纯粹的、孩子般的惊奇与狂喜。他甚至顾不上其他,小心翼翼地、几乎是屏着呼吸,将侧脸和耳朵轻轻贴在了唐妍隆起的腹壁上,温热的鼻息拂过她薄嫩的肌肤,“宝贝…是爸爸…是爸爸回来了…” 他的声音轻柔得如同耳语,充满了初为人父的笨拙与无限柔情。
唐妍的脸颊瞬间涨得通红,一股强烈的羞赧和难以言喻的暖流交织着涌上心头。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推他的脑袋,想避开这过于亲昵的接触,却被陆崇反手轻易扣住了纤细的手腕,温柔却不容抗拒地按在了身旁柔软的床垫上。
“嗯…” 。新生的胡茬带着微刺的触感,轻轻擦过她的大肚子上,突如其来痒意的强烈刺激让唐妍不受控制地弓起了身体,喉间溢出一声破碎的轻喘。双手无意识地深深插进他浓密的黑发中,不知是想推开还是拉近。记忆如潮水般汹涌回卷——同学会那个迷乱而失控的夜晚。那时的激情被酒精和久别重逢的冲动所裹挟,带着几分混沌不清。而此刻,在休息室昏蒙的光线下,两人都无比清醒,每一寸肌肤的触碰、每一次呼吸的交缠、每一声细微的呻吟,都清晰得可怕,将感官的体验无限放大。
陆崇似乎敏锐地察觉到了她身体的细微变化。他宽厚的手掌在她因负重而倍感酸软的腰肢间流连,带着安抚的意味,温暖的掌心贴合着曲线,力道适中的揉捏着她酸痛僵硬的尾椎——那是孕期身体最沉重的负担点之一。这个完全出于本能、却又无比贴心的举动,精准地击中了唐妍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几个月来独自支撑的委屈、故作坚强的倔强、以及那些筑起的心墙,在这一刻轰然倒塌,化作滚烫的泪水瞬间盈满眼眶。
“可以吗?” 陆崇猛地抬起头,额前凌乱的碎发垂落,遮住部分眉眼,但他的眼神却异常专注地锁住她泛红的眼眶和摇摇欲坠的泪珠。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腹带着万分的怜惜,极其轻柔地擦掉她眼角滑落的泪水,那动作珍重得如同在擦拭稀世珍宝上的尘埃。
唐妍点了点头,所有的言语都显得苍白,她选择用行动回应。她主动仰起头,凑上前吻住他微凉的唇,舌尖带着安抚和爱怜,细细描摹过他唇角新添的、昭示着疲惫与煎熬的细纹——那是她离开后,岁月在他脸上刻下的痕迹。
“宝宝在,你轻点。”喉咙里逸出的话几乎轻不可闻,她觉得有点羞耻。
“好”陆崇轻喃。
他将滚烫的唇紧贴着她的耳廓,低沉沙哑的呓语伴随着灼热的气息钻进她的耳蜗深处,模糊不清,像是饱含痛楚的“对不起…”,又像是深沉如海的“我爱你…”。窗外的夕阳早已沉入地平线,清冷的月光悄然透过百叶窗的缝隙流淌进来,陆崇的动作充满了克制的温柔,唯恐伤到她和她腹中的珍宝,但那环抱着她的手臂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仿佛要将这分离的每一分、每一秒、每一个思念的刻度,都用身体的力量加倍地弥补回来。
当风暴般的激情终于平息,唐妍像被抽走了所有骨头般瘫软在陆崇汗湿的怀抱里。耳边是他尚未平复的、有力而急促的心跳,透过紧贴的胸膛,一下下敲打着她的耳膜,带来一种奇异的安稳感。陆崇的手指无意识地在她的后背上画着圈,带着事后的慵懒与依恋,偶尔会停顿下来,指腹带着一种熟稔的怜惜,轻轻抚过她腰侧。
“别走了。” 他突然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小心翼翼和近乎卑微的恳求,“我什么都听你的。只要你在我身边…只要让我时时能看着你和孩子…任敏的事我也解决清楚了,她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了。” 他收紧了环抱她的手臂,仿佛怕她下一秒就会消失。“有什么事情你要跟我说,要听我解释,要先来问我好不好?不能再像之前那样一声不吭的一走了之,你至少要让我知道我错在哪里呀。”
唐妍将滚烫的脸颊更深地埋进他汗湿而充满熟悉雪松气息的颈窝,贪婪地呼吸着这令人心安的味道。柳英那句“勇敢一回”的鼓励言犹在耳;父亲病榻前,母亲鬓角悄然生出的白发所代表的相守与责任;还有梦中陆崇在暴雨中失魂落魄、绝望得令人心碎的背影…种种画面交织闪过。就在这时,腹中的胎儿仿佛感受到了母亲激荡的心绪,又轻轻地、充满活力地踢动了一下,像是在无声地催促,又像是在为她的抉择欢呼。
“我不走了。” 她轻声说,声音虽轻,却带着一种尘埃落定般的清晰和坚定。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滑过他左胸上方。
话音落下的瞬间,陆崇猛地收紧了手臂,将她更深地、更紧地嵌入自己的怀抱,力道之大几乎让她感到轻微的窒息感。然而,这强硬的拥抱却奇异地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安心感,一种漂泊无依的孤舟终于靠岸的踏实,让她眼眶发热,几乎又想落泪。
日光无声地西移,休息室内弥漫着情欲未散的旖旎气息与劫后余生般的温柔缱绻。他们在休息室里已经待了一个下午。陆崇低下头,带着无尽的珍视,温热的唇印在了唐妍的额头上,无比虔诚地、长久地印在她微微隆起、承载着他们共同未来的小腹上。他闭上眼,侧耳倾听着,感受着掌下那微小却有力的生命律动。一种前所未有的、沉甸甸的满足感与归属感充盈了他的四肢百骸。漂泊半生、在商海沉浮中筑起坚硬外壳的灵魂,在这一刻,终于寻到了能让他安然栖息的、温暖的港湾:唐妍,谢谢你,谢谢你回到我身边,也谢谢你留下了我们的两个宝贝,使我的这一生有了圆满。
唐妍静静凝视着他沉沉睡去的、卸下所有防备的侧脸,月光勾勒出他英挺的轮廓。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在她心底缓缓荡漾开,眼角眉梢悄然染上了藏也藏不住的笑意——原来真正的爱情,从来不需要用冰冷的枷锁或世俗的契约去强行束缚。只要两颗心愿意卸下防备,坦诚相见,彼此交付最深的信任与依赖,这份纯粹的力量,便足以抵挡世间万千风雨流言蜚语。
唐妍睡醒时,陌生的水晶吊灯在朦胧的视线里折射出迷离的光晕。身下是冰凉顺滑的高支埃及棉床单,空气里弥漫着清冽的薄荷与沉稳雪松交织的熟悉气息——她这才彻底清醒,自己已置身于陆崇那间视野极佳的主卧。窗外是沉沉的夜色,手机屏幕幽光显示着二十点十七分。她竟然睡了这么久,她是怎么从陆崇办公室回来的她都不知道,看来她是真的累狠了。
她撑着酸软的后腰吃力的坐起,轻微的刺痛感瞬间勾连起下午办公室休息室里那场激烈到失控的重逢回忆如潮水般涌来,脸颊顿时烧得滚烫。她掀开柔软的蚕丝被,赤足踏上地面。脚下是厚实柔软的顶级羊绒地毯,每一步都像陷在温暖的云端。
步入与之相连的步入式衣帽间,整面墙的浅色系衣物让她呼吸微微一窒。精心搭配的莫兰迪色系孕妇裙、触感极佳的羊绒针织开衫、甚至叠放整齐的内衣裤袜,无一不是温柔雅致的藕荷、烟粉、雾霾蓝……每一件都崭新,标签已剪,尺码精准得仿佛量身定制。指尖拂过那些细腻如第二层肌肤的顶级面料,唐妍心头震动——这份细致入微,让她瞬间穿越回初中时光。那时陆崇就能默不作声地记住她随口一提的喜好,十五年岁月荏苒,这份刻在骨子里的用心竟分毫未减。
浴室里,恒温花洒喷涌出细密温暖的水流,冲刷着身体。唐妍将脸埋进蒸腾氤氲的水雾中,试图平复翻涌的心绪。水珠沿着她日渐浑圆隆起的孕肚蜿蜒而下,在脚边昂贵的防滑大理石地面上汇成涓涓细流。她正细致地涂抹着散发着天然植物清香的沐浴露,浴室门锁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咔哒”转动声。
磨砂玻璃门后,陆崇颀长的身影无声显现。平日里一丝不苟的西装领带早已不见踪影,他身上只剩一件解开了三颗纽扣的丝光白睡衣,领口随意敞开,露出线条紧实的锁骨和小片胸膛。他斜倚在门框上,深邃的目光穿透氤氲水汽,牢牢锁住她,喉结因压抑的渴望而明显地上下滚动。唐妍下意识地用双臂环抱住胸口,却被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几乎能将人灼伤的炽热眼神逼得无处遁形。
“别躲,阿妍。”他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砾摩擦,带着一种近乎危险的磁性。话音未落,那件价值不菲的睡衣已被他粗暴地扯开,随意甩落在干燥区光洁的地面上。温热的水珠顺着他壁垒分明的胸膛肌理滚落,与弥漫的蒸汽交融,将整个空间渲染得更加朦胧而暧昧。他长腿一跨迈入宽大的按摩浴缸,激起的水花溅湿了他的发梢。强有力的手臂不由分说地将她向后一揽,唐妍光滑微凉的脊背瞬间紧密地贴合上他滚烫如烙铁的胸膛。
唐妍象征性的轻微挣扎,在感受到身后那颗心脏正隔着皮肤和骨骼,在她背心处擂鼓般剧烈跳动时,骤然停滞。陆崇的鼻尖眷恋地蹭过她湿漉漉的发顶,新冒出的胡茬带着粗粝的触感,轻轻擦过她敏感的耳垂,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后怕:“刚才醒来……找不到你……以为你又……”他的大掌带着惊人的热度,小心翼翼地覆上她隆起的小腹,感受着掌心下那个属于他们共同血脉的小生命细微而有力的胎动,“答应我,别再离开我,嗯?” 尾音带着恳求的轻颤。
“陆崇……”她感到他的不安,轻声安抚:“我不会再离开。”
“我爱你……”得到承诺后,陆崇的薄唇紧贴着她微肿的唇瓣,滚烫的气息混合着低哑至极的告白,每一个字都像烙印般烫进她的心尖,“从初中第一次见你,阳光落在你身上的那一刻……就开始了。情不知所起。”他的动作带着一种奇异的矛盾感,极致的温柔包裹着不容置疑的侵略性,仿佛要将所有错失的时光、压抑的爱意、以及对她和孩子的无尽渴求,都在此刻毫无保留地倾注、融合。
唐妍的回应是双臂如同藤蔓般紧紧缠绕住他的脖颈。所有的顾虑、世俗的评判、内心的道德枷锁,在这份炽烈到足以焚毁一切的情感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当陆崇的体温、气息、心跳与她彻底交融,她感受到的不仅是身体极致的欢愉,更是灵魂深处长久漂泊后终于找到锚点的、无比安宁的契合。
不知过了多久,激烈的情潮渐渐平息。浴缸里的水流早已变凉。陆崇小心翼翼地将浑身酥软、几乎脱力的唐妍抱出浴缸,用宽大厚实的浴巾将她像易碎品般轻柔包裹。巨大的防雾镜面里,清晰地映出两人紧密依偎的身影——他线条分明的下巴轻轻抵在她湿漉漉的发顶,而她绵软的手,正无意识地覆在他左胸心口的位置,感受着那里与自己胸腔内如出一辙的、沉稳有力的搏动。
“累坏了吧?”陆崇将她稳稳抱回那张宽大舒适的大床上,仔细掖好被角,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唐妍摇摇头,眼波流转间带着一丝慵懒的妩媚,伸手勾住他的脖颈,微微用力将他拉向自己身边。皎洁的月光透过轻盈的纱帘流淌进来,温柔地照亮了他深邃眼眸中几乎要满溢出来的、失而复得的珍视与一丝尚未完全散去的紧张。她仰起头,柔软的唇瓣轻轻吻上他微蹙的眉心,将那点褶皱温柔熨平,然后凑近他耳畔,用气声许下比任何誓言都郑重的承诺:“这次……换我不会再放手了。”
陆崇的身体猛地一震,随即更加用力地从她身后将她紧紧拥入怀中,手臂收拢的力度仿佛要将她整个揉进自己的骨血,融为一体。窗外夜色正浓,万籁俱寂,而室内的温度却在无声中持续攀升,两颗历经漫长分离、痛苦煎熬的心,终于在此刻紧紧相贴,找到了那名为“彼此”的、永恒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