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训练场的气氛，因为赵大勇的出现，瞬间降到了冰点。无形的压力如同山岳般笼罩下来。
赵大勇的目光在林天身上停留了足足十秒钟。那十秒钟，漫长得像一个世纪。林天平静地回视着，眼神没有任何闪躲，也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仿佛刚才那石破天惊的一击与他无关。
终于，赵大勇缓缓移开了视线，扫过全场噤若寒蝉的新兵，最后落在脸色变幻不定的李铁身上。
“李铁！” 赵大勇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到！” 李铁一个激灵，立刻挺直身体。
“王强怎么样？”
“报告连长！初步判断胸膈受击，剧烈疼痛，呼吸困难，已送医疗站！”
“嗯。” 赵大勇点了点头，目光再次扫过林天，语气平淡，却字字千钧：“训练场上，全力以赴是好事。但…”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转冷，如同寒冬腊月的北风，刮过每一个人的心头：
“下次！管好你的兵！出手！要有分寸！收不住力，挨打活该！但打人的！也要知道轻重！听见没有？！”
最后一句“听见没有”，如同炸雷，轰然在所有人耳边响起！
“听见了！” 新兵们齐声大吼，心头凛然。连长这话，看似各打五十大板，但明眼人都听出来了！重点在敲打王强这种训练中不知收敛、蛮干硬冲的作风！而对于林天的反击…连长竟然没有直接训斥？！这态度…耐人寻味！
“继续训练！” 赵大勇大手一挥，不再多言，转身大步离开了高台。但那道魁梧的背影，和刚才那穿透性的目光，却如同烙印，留在了所有人的记忆里，尤其是林天的。
训练重新开始。但气氛已经完全变了。
分组对抗时，当李铁的目光扫过队列，想安排下一组时，那些之前还跃跃欲试的新兵，此刻都下意识地避开了林天的方向，眼神里充满了忌惮。没人愿意和这个出手狠辣、一招废掉王强的“怪物”对练。
“林天…你…” 李铁看着孤零零站在圈外的林天，一时也有些语塞。让他下场吧？怕再出事。不让他下场吧？又显得孤立他。
“报告班长。” 林天主动开口，声音依旧平静，“我身体还没恢复，申请在旁边观摩学习。” 他主动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
李铁如蒙大赦，连忙点头：“好！那你就在旁边好好看！注意体会动作要领！”
林天默默走到格斗圈边缘的阴影里，靠着单杠的支架站定。他微微垂着眼睑，仿佛真的在认真观摩场中的对抗。阳光透过支架的缝隙，在他苍白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没有人再敢轻易靠近他。他周围仿佛形成了一个无形的真空地带。新兵们练习时的呼喝声、身体碰撞声似乎都离他很远。
只有林天自己知道，刚才那看似简单的“本能反应”，对这具孱弱的身体造成了多大的负担。腰腹核心处传来撕裂般的酸痛，那是强行爆发力量的后遗症。双臂因为精准的锁拿和格挡，肌肉也在隐隐颤抖。胸口更是有些发闷，呼吸带着灼痛感。
他缓缓握紧了垂在身侧的拳头，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感受着身体内部传来的阵阵虚弱和剧痛的抗议。
“太弱了…” 一个冰冷的声音在意识深处响起，“爆发一次…就接近极限…”
“这具身体…需要更系统…更残酷的锤炼…”
“力量…速度…耐力…协调性…都要从零开始…重塑！”
属于“龙牙”的知识库再次运转。前世那些最顶尖、最残酷、但也最高效的体能强化和格斗专项训练方案，如同精密的图纸，开始与这具千疮百孔的身体现状进行冷酷的对接、修正。
就在这时，一阵刻意压低、却依旧能清晰传入他耳中的议论声，从旁边几个正在休息的新兵口中传来。
“喂，听说了吗？下午射击训练，好像有特殊安排！”
“特殊安排？啥意思？”
“不知道啊，我听文书跟排长嘀咕，好像…有首长要来看？”
“首长？多大的首长？”
“不知道…反正听说，挺重视这次新兵射击摸底！搞不好，还要打移动靶！”
“移动靶？！我靠！咱们连固定靶都还没打几发呢！这不要命吗？”
“谁知道呢…反正，下午估计有得瞧了！”
射击训练？首长视察？移动靶？
这几个关键词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林天平静的心湖中，激起了一圈细微的涟漪。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越过喧闹的训练场，投向远处靶场的方向。阳光刺眼，靶场在热浪蒸腾下显得有些模糊。
射击…
那是刻在“龙牙”灵魂最深处的烙印之一。是无数次在生死边缘，用子弹书写忠诚与毁灭的技艺。是枪与火，血与骨的交响。
这具身体…能承受那份记忆的复苏吗？能驾驭那来自灵魂深处的、对钢铁与硝烟的渴望吗？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极其轻微地捻动了一下。仿佛在感受着某种并不存在的、冰冷的金属触感和硝烟的气息。
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锐利的锋芒，在他低垂的眼睑下，一闪而逝。
午后的阳光愈发毒辣，训练场上的尘土仿佛都带着灼人的火星。格斗对抗留下的震撼余波尚未平息，新兵们又被带到了位于营区边缘的靶场。
巨大的土坡如同天然的屏障，阻挡了大部分视线，也隔绝了营区的喧嚣。空气中弥漫着硝烟、枪油和尘土混合的独特气息，那是属于军人血脉深处的味道。
一排排简易的射击地线前，新兵们戴着防护耳罩，表情或紧张或兴奋，握着手中冰冷的仿真95式步枪，感受着那份沉甸甸的分量。
林天站在队列靠后的位置。阳光直射下，他依旧穿着那身略显空荡的作训服，额角的汗水顺着鬓角滑落，脸色在强光下白得有些透明。
刚才格斗场强行爆发带来的肌肉酸痛和虚弱感并未完全消退，胸口还残留着些许闷痛。他微微垂着眼睑，似乎在抵抗着身体的疲惫和不适。
然而，就在踏入靶场、嗅到那熟悉硝烟味的瞬间！
一股源自灵魂最深处的、几乎无法抑制的悸动，如同沉睡的火山，轰然在他体内苏醒！
枪！
硝烟！
靶心！
瞄准线！
击发瞬间的后坐力！
无数个属于“龙牙”的、在枪林弹雨中淬炼出的记忆碎片，如同被点燃的引信，疯狂地涌入他的意识！
那些冰冷的钢铁触感，硝烟呛入肺腑的灼热，子弹撕裂空气的尖啸，目标中弹瞬间的闷响…所有的感官记忆，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淹没了这具孱弱躯壳的感知！
他的指尖，不受控制地、极其轻微地颤抖了一下。那不是恐惧，而是…渴望！一种近乎本能的、对那冰冷杀器的亲近感和掌控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