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1925年冬,长安大戏院后台**

云清月将褚世尧送来的红珊瑚头面原封不动推回去,翡翠耳坠、鎏金手钏、羊脂玉牌……七日里退回去的礼物在梳妆台边摞成小山。

班主急得满嘴燎泡:"清月,褚司令连包七场,赏钱够戏班吃半年!你何必——"

铜镜里,云清月勾画眉尾的笔尖一顿:"班主可记得三年前'庆和班'怎么散的?"

角落里整理戏服的孟青阳猛地抬头。

那夜火光冲天,庆和班班主被绑在戏台柱子上,褚家军当着他面把戏箱砸成劈柴。只因班主女儿不肯去司令府唱堂会。

"这次不一样。"孟青阳攥碎了一把金箔纸,"褚世尧看你的眼神……像狼盯着肉。"

云清月蘸了胭脂点唇,镜中人瞬间艳得惊心:"那就让他啃一嘴刺。"

**戏开场前,褚世尧在二楼包厢把玩望远镜**。

黄铜镜筒里,云清月的水袖甩出惊涛骇浪。今日是《白蛇传》,白素贞被压雷峰塔那折,锁链缠身仍昂首唱:"纵使千钧压顶,不折我脊梁三分——"

刘镇递上云家灭门案的密档:"当年云老爷咬舌自尽前,确实把小儿子塞进戏箱……"

望远镜突然砸在副官肩上。褚世尧起身离席。

**后台过道,云清月被堵在转角**。

军装皮带扣硌得他后背生疼。褚世尧拇指碾过他锁骨上的疤:"沧州云家小公子,装戏子装得挺像。"

"司令认错人了。"云清月笑得像涂了毒,"云家满门忠烈,岂会出我这种下九流?"

远处传来孟青阳的咳嗽声。褚世尧突然松手,往他戏服领口塞了张地契:"明日午时,云家老宅见。"

那张发黄的纸飘落在地,上面还沾着二十年前的血指印。

**当夜,破庙孤儿院里**

十几个孩子围着云清月分糖糕。最小的丫头突然问:"云哥哥脖子上怎么有伤?"

"被恶狗咬的。"他笑着扯高衣领,却没发现窗外闪光灯一亮——戴鸭舌帽的记者拍下了这一幕。

孟青阳踹门而入:"褚世尧派人围了戏院!说除非你肯去司令府……"

"告诉他。"云清月掰碎最后一块糖糕,"明日我去云家祖坟上香,让他备好棺材。"

**次日《晨报》头条**:《名角云清月夜访贫儿窟 军阀强占戏院为哪般》

配图里,云清月颈侧疤痕清晰可见。

褚世尧把报纸按在云家祠堂供桌上:"令尊当年若肯低个头,也不至于——"

"咔嗒"一声,云清月从牌位后摸出把生锈的匕首。

暴雨忽至,二十年血仇混着雨水在青砖上蜿蜒。

小剧场

后台油灯摇曳,云清月正拆解头上珠翠。铜镜里突然多出一道军装身影。

"戏服还没换,司令就闯进来?"他头也不回,"传出去有损您的威名。"

褚世尧将地契按在妆台:"明日午时,我等你来收尸。"

"收谁的尸?"云清月突然转身,点翠头面簌簌作响,"云家九十八口的,还是..."

话音戛然而止。褚世尧的拇指碾过他喉结上的疤:"这个'褚'字,我十岁时烙得不够周正。"

胭脂盒打翻在地。窗外惊雷炸响时,戏班众人才发现——妆台上的匕首,不知何时已抵在司令咽喉。

(小剧场·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