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暴雨冲刷着云家祠堂的青瓦,檐角铁马在风中叮当作响。

生锈的匕首抵在褚世尧咽喉处,云清月的手很稳,戏台上练了十七年的功夫,这一刺本该万无一失。

可偏偏褚世尧不躲。

"用这种废铁杀人?"褚世尧嗤笑,喉结擦着刀刃滚动,"云小公子在戏班这些年,就学了这点本事?"

雨水顺着云清月的睫毛往下淌,像唱《长生殿》时贴的碎钻。他忽然翻转手腕——

"噗嗤。"

匕首扎进的却是褚世尧左肩。军装呢料撕裂的声响混在雷声里,血立刻浸透半边肩膀。

"这一刀,还我父亲。"云清月松开刀柄后退。

褚世尧竟笑了。他握住肩上刀柄猛地拔出,溅起的血点飞到云清月脸上:"云老爷当年咬舌时,血也是这么烫。"

供桌轰然倒塌,牌位砸了满地。云清月被掐着脖子按在祖宗灵前,褚世尧的血滴在他惨白的脸上:"剩下九十七口人的债,你打算怎么还?"

**雨幕里,黑色轿车驶向司令府**

后座上的云清月被军大衣裹着,颈侧留着淤青指痕。副官刘镇从后视镜里偷瞥,发现司令正用染血的手帕擦拭那把生锈匕首。

"去查二十年前给云家看病的洋大夫。"褚世尧突然开口,"尤其是……治肺痨的那个。"

云清月猛地抬头。

车窗外,闪电照亮街边报童挥舞的《晨报》号外:《名角云清月真实身份曝光!系沧州灭门案遗孤》。

**司令府书房,深夜**

云清月被反锁在檀木圈椅里。褚世尧甩过来一沓泛黄病历:"云老爷染的不是痨病,是鸦片瘾。"

病历上"精神癫狂""攻击家人"的潦草记录刺得云清月眼眶生疼。记忆里父亲咳血的画面突然扭曲——原来那夜父亲拿刀砍向母亲前,已经抽光了全家积蓄买的福寿膏。

"当年是云老爷先动手杀的人。"褚世尧扳开他攥出血的手心,"我父亲奉命平乱,到的时候只剩你一个活口。"

案头留声机突然卡住,《游园惊梦》的唱针在"生者可以死"那句上反复划圈。

云清月抓起青铜镇纸砸向留声机:"那你现在囚着我算什么?赎罪?"

"当"的一声,褚世尧空手接住镇纸,掌心立刻肿起紫痕:"我要你看着……"

电话铃声突兀响起。刘镇慌张的声音从听筒里炸开:"司令!戏院被学生围了!他们举着云清月的照片喊抗日口号!"

褚世尧看向窗外——司令府铁门外,晃动着无数火把。人群最前面,孟青阳正把云清月那件染血的戏袍挂在大门上。

小剧场

【雨夜祠堂】

暴雨如注,云家祠堂的烛火被风吹得明明灭灭。

褚世尧的军靴踩在染血的地契上,雨水顺着他的眉骨滴落,混着肩头的血,在青砖上洇开一片暗红。

"这一刀,还得干净了吗?"他盯着云清月苍白的脸,嗓音低哑。

云清月的手指微微发抖,生锈的匕首仍抵在褚世尧心口,却迟迟未能再进半分。

"……你当年为什么放我走?"他终于开口,声音轻得几乎被雨声淹没。

褚世尧忽然笑了,抬手握住刀刃,鲜血从指缝渗出。

"因为——"他逼近一步,几乎贴着云清月的耳畔低语,"我想看你活着恨我。"

(小剧场·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