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脊背”名副其实。巨大的战争机器残骸——坦克扭曲的炮塔、运输机断裂的机翼、挖掘机械狰狞的金属臂——如同史前巨兽交错的嶙峋脊骨,被时光和锈蚀塑造成一座庞大而压抑的迷宫。阳光被切割成破碎的光斑,吝啬地洒落在锈迹斑斑的“地面”上,大部分区域笼罩在深邃、冰冷的阴影里。空气仿佛凝滞,弥漫着浓重的机油腐败、金属氧化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浑浊气息,比丘陵地带更加沉闷压抑。风在这里变得诡异,时而低泣般呜咽着穿过狭窄缝隙,时而在空旷处卷起裹挟着金属碎屑的小型旋风,发出刺耳的尖啸。
“妈的,这鬼地方,连风都带着刀子。”山猫的声音在骨传导耳机里响起,带着压抑的喘息。他像一只真正的山猫,紧贴着冰冷的金属壁面移动,每一步都轻盈无声,锐利的目光扫视着前方错综复杂的岔路和头顶摇摇欲坠的悬吊物。“头儿,前面三条路:左边像是通往下层,黑黢黢的,有水流声;中间直通,但被一堆倒塌的集装箱堵了大半;右边绕远,看起来相对‘干净’,但视野太开阔,容易成靶子。”
疤脸蹲在一块巨大的齿轮状残骸后面,眉头紧锁。地图在这里几乎失效,只能依靠山猫的侦察和直觉。“水流声?这鬼地方还有活水?”他本能地觉得不对劲,“避开左边。阿土,去试试中间那条,看能不能推开或者砸开条缝,注意头顶!”
阿土应了一声,像一头沉默的巨熊,扛着他的“裂钢”盾牌,小心翼翼地走向那堆锈蚀变形、相互卡死的集装箱。他放下盾牌,双手抵住最外层一个相对完整的箱体,全身肌肉虬结,爆发出沉闷的低吼,猛地发力!
“嘎吱——嘣!”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响起,集装箱被硬生生推开半米宽的缝隙,露出后面幽深的通道,同时震落一片铁锈雨。但阿土也踉跄了一下,那巨大的力量反震让他气血翻腾。
“小心!”李道玄的示警几乎是和山猫的惊呼同时响起!
就在阿土推开缝隙的瞬间,通道深处阴影里,数道暗红色的、带着粘液的细长影子如同毒蛇般激射而出!目标不是阿土,而是他暂时放下的盾牌和他暴露的身侧!
“剃刀藤!”疤脸瞬间认出,能量步枪抬起!
但有人比他更快!李道玄一直紧绷的神经在危险降临的刹那被刺痛到极致,视野甚至因为剧痛而短暂模糊,但身体却如同被那熔岩般的“焚金煞气”本能地驱动!他没有瞄准那些迅疾如电的藤蔓本体,而是凭借之前山猫和老鬼描述的经验,枪口微抬,朝着藤蔓射出点附近那片覆盖着厚厚苔藓和锈迹的金属壁面,连续扣动扳机!
“嗤嗤嗤!”三道纤细的幽蓝光束精准地打在潮湿滑腻的苔藓和锈层上!能量束的高温瞬间蒸发了水分,引燃了苔藓,在锈蚀的金属表面爆开一小片灼热的电火花和焦烟!
“嘶——!”通道深处传来一阵尖锐痛苦的嘶鸣!那些激射的剃刀藤如同被烫到般猛地缩回,攻击动作瞬间被打断!
“干得漂亮!小李子!”疤脸抓住这瞬间的机会,能量步枪咆哮起来,粗大的光束轰向通道深处藤蔓缩回的阴影区域,炸开一片火光和金属碎屑!山猫也迅速从侧翼包抄,几枚飞刀带着破空声钉入通道壁,封锁可能的后续攻击路线。
阿土趁机一把抄起盾牌,迅速后退,心有余悸地看着盾牌边缘被藤蔓尖端擦过留下的几道浅浅的、却闪烁着诡异暗红色泽的腐蚀痕迹。“毒…毒藤!”
“是变异品种,带腐蚀性!”山猫脸色难看,“妈的,差点着了道!小李子,你怎么知道打那里?”
李道玄靠在冰冷的金属壁上,大口喘气,额头上冷汗涔涔,刚才那瞬间的本能爆发几乎抽空了他的力气,神经痛如同海啸般反扑。“猜…猜的。鬼爷说过…剃刀藤怕火怕高温…根部附着点脆弱…”他声音虚弱,但思路清晰。
“好小子!脑子够活!”疤脸赞道,看着李道玄苍白的脸,眼中闪过一丝担忧,但更多的是认可。“山猫,探右边!阿土,盾牌顶前,小李子跟紧我!这鬼地方不能久留!”
小队迅速改变路线,选择了右边那条看似开阔但实则危机四伏的道路。阿土的盾牌成了移动堡垒,山猫的侦察范围扩大到极限,疤脸居中策应火力全开,李道玄强忍痛苦,精神力高度集中,负责查缺补漏,用精准的点射驱赶或干扰从阴影角落、头顶缝隙、甚至脚下锈蚀孔洞中不时窜出的危险——巴掌大、口器能啃穿薄钢板的钻地甲虫;成群结队、翅膀摩擦发出金属噪音的腐翼飞蠊;甚至还有潜伏在锈水洼里的、能喷射高压酸液的史莱姆状变异体……
每一次遭遇都是生死一线的考验。李道玄的“焚金煞气”在持续的高压和神经痛的“锤炼”下,如同沉睡的岩浆,在他体内缓慢而沉重地流淌。它并未带来力量爆发,却像一层无形的、灼热的“膜”,包裹着他的神经和内脏,让他在强辐射环境和各种变异毒素的侵袭下,拥有了一种远超常人的耐受力。他能感觉到那些足以让普通人皮肤溃烂、内脏灼伤的辐射和毒素,被这层灼热的“膜”吞噬、转化,变成更加剧烈的刺痛反馈回来,但至少…不会立刻致命。这是一种痛苦而诡异的平衡。
“前面…有光!”山猫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和疲惫。在经历了不知多久的黑暗迷宫跋涉后,前方通道的尽头,透出了一片昏黄、扭曲的光线,空气中那股压抑的浑浊气息似乎也被一股更加强烈、带着硫磺和金属腥味的燥热气流所取代。
嚎哭峡谷的入口,“哭嚎之口”,近在咫尺!
小队精神一振,加快了脚步。出口是一个巨大的、由倒塌的合金穹顶形成的裂口,形状如同巨兽痛苦嘶吼的大嘴。昏黄的光线正是从裂口外透入,伴随着隐约的、如同千万人哀嚎般的风声——那是峡谷深处特殊地形造就的永恒悲鸣。
疤脸示意大家放慢脚步,压低身形。他拿出老鬼的辐射计量仪,指针瞬间飙到了红色区域的顶端,疯狂地跳动,发出尖锐的蜂鸣警告!“操!这辐射!戴好面罩!检查密封!”他低声喝道,自己第一个将简陋的防毒面具拉紧。
李道玄只觉得口袋里的戒指瞬间变得滚烫,颅内的剧痛也随之攀升到一个新的高度,仿佛有无数烧红的钢针在搅动脑髓。他强忍着,迅速检查自己的防护,跟着疤脸,紧贴着一块巨大的、相对稳固的混凝土断壁,向外窥探。
裂口外,是一片向下倾斜、布满了嶙峋怪石和扭曲金属植物的陡坡。更远处,则是被浓重硫磺雾气笼罩的、深不见底的巨大峡谷,昏黄的“天光”穿透雾气,投下诡异的光柱。风声正是从峡谷深处涌出,带着绝望的呜咽。
“看下面!石头后面!”山猫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冰冷的寒意。
顺着他的指引,众人向下望去。在距离裂口约百米的下方,几块巨大的、布满蜂窝状孔洞的黑色火山岩后面,几个与环境几乎融为一体的身影正静静地潜伏着。他们穿着统一的、带有暗绿色伪装涂层的轻型护甲,装备精良:造型流畅的能量步枪、腰间悬挂的震荡手雷、背后交叉的战术短刃,甚至还有一个小型肩扛式发射器!最显眼的是他们左臂护甲上,清晰地喷涂着那个被三道斜线贯穿的圆环标记——净化教团!而且看装备和潜行姿态,绝非普通杂兵!
“清道夫!”疤脸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眼神瞬间变得如同嗜血的凶兽,“妈的,果然等着我们!人数…六个!有重武器!”
气氛瞬间降至冰点!对方占据了有利地形,以逸待劳,火力明显占优。小队刚刚经历迷宫消耗,状态不佳,地形不利,一旦被发现,就是活靶子!
“怎么办,头儿?”山猫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可能的撤退路线和反击角度,但情况极其不利。
阿土握紧了盾牌和砍刀,肌肉紧绷,像一头即将冲锋的蛮牛,但眼神中也带着凝重。李道玄的心沉到了谷底,神经痛和戒指的灼热感交织,让他几乎窒息。这就是B级战力的压迫感吗?
就在疤脸大脑飞速运转,权衡着强攻、撤退还是另寻他路时——
“咻——轰!!”
一道刺目的白光撕裂了昏黄的雾气,带着凄厉的尖啸,如同死神的镰刀,精准无比地轰向他们藏身的混凝土断壁!
对方发现了!而且一出手就是威力巨大的能量榴弹!
“卧倒!!!”疤脸的咆哮声淹没在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
灼热的气浪和致命的能量碎片如同风暴般席卷而来!李道玄只来得及被疤脸猛地扑倒在地,沉重的身躯压得他几乎背过气去,紧接着便是天旋地转的冲击和碎石如雨点般砸落的剧痛!阿土的盾牌在千钧一发之际挡在了最前面,发出令人心颤的金属哀鸣和裂帛声!山猫的身影在爆炸火光中如同鬼魅般翻滚消失!
“咳咳咳……”硝烟弥漫,刺鼻的焦糊味和浓烈的硫磺味充斥鼻腔。李道玄挣扎着抬起头,耳朵嗡嗡作响,眼前发黑。他看到疤脸甩了甩头,脸上被碎石划开一道血口,眼神却更加凶狠。阿土的盾牌正面被炸开一个狰狞的凹坑,边缘撕裂,闪烁着能量灼烧后的暗红光芒,但他庞大的身躯依旧死死挡在众人前方。
下方,岩石后的“清道夫”已经现身,如同训练有素的猎杀小队,呈扇形散开,能量步枪冷酷地指向硝烟未散的裂口,枪口闪烁着致命的幽光。一个身材精悍、戴着全覆盖式战术头盔的小队长,正缓缓放下肩上的榴弹发射器,做了一个向前推进的手势。
冰冷的杀意,如同峡谷深处的寒风,瞬间冻结了所有人的血液。
“妈的,被堵在门口了!”疤脸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眼神扫过受损的盾牌、被震得七荤八素的队员,以及下方逼近的、装备精良的敌人,一股绝境中的疯狂野性在他眼中燃烧起来,“没退路了!阿土!顶住!山猫!找机会绕!小李子!给我打准点!宰了这帮狗娘养的杂碎!”
嚎哭峡谷的入口,尚未踏入,死亡的嚎哭已然奏响!李道玄握紧了滚烫的戒指和冰冷的手枪,神经痛在死亡的刺激下仿佛化作了某种冰冷的、燃烧的意志。体内的“焚金煞气”如同被点燃的油库,在剧痛和绝境的双重压迫下,第一次不受控制地剧烈翻腾起来,皮肤下仿佛有熔岩在奔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