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成安笃定自己不喜欢白钰笙。
他厌恶白钰笙总拿着书册,像个老夫子一样给他讲大道理,督促他念书
他厌恶白钰笙仗着婚约,总是拘着他不让丫鬟近他的身。
他更讨厌白钰笙看似对他温柔,实际上全是为了白家的算计。
但为何看到这一副场景的时候。
谢成安莫名有些不是滋味。
就好像,幼时一直紧紧跟在自己身后的小犬,忽然眼巴巴地跟着别人跑了。
恍惚间,谢成安失了神。
他仿佛看到一处完全不一样的画面。
画面中是忠勇伯爵府的夜晚。
院落里站着许多怀中抱着格式花灯,衣着清凉的貌美丫鬟,但他都看不清那些丫鬟们的脸。
一位同样看不清外貌的女子居中站着。
她紧紧地拉着他的手,眉毛横竖,开口道:“夫君怎可如此玩物丧志。大庭广众之下,居然拉着丫鬟在这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画面中的他被说得哑口无言,垂头丧气地说,“为夫下次不敢了。”
……
等等,他为何会觉得,说话的人是白钰笙。
谢成安猛地甩了下脑袋,用手拍了拍额头。
定是刚刚秦文彪的动作太大胆,一下子让他代入岔了。
他最爱的明明是好不容易娶到手的白蓁蓁。
那一位肯定也是蓁儿。
谢成安一时走神,所以也没注意身旁的白蓁蓁险些摔了一跤。
夏冬吓得东西都不敢拿了,冲过去顶着白蓁蓁的腰,这才没让对方摔倒。
夏冬也看见白钰笙与秦文彪亲昵的模样,她意识到自家小姐在计较什么,心中暗暗叫苦。
同时,她故意道:“呀!这天寒地冻,地面又滑。太太奴婢扶你去旁边休息一下。再吃点热茶糖饼。”
白蓁蓁紧紧地捏住夏冬的手,点了点头。
夏冬立刻从包裹中将糖饼递过去,她见白蓁蓁还有些神思不属,眼光时不时就瞟向不远处的新婚夫妇。
夏冬忙低声道:“太太,世子爷还在这儿呢。”
白蓁蓁艰难地收回视线,抿了抿唇:“我知道,我知道……我只是不明白,他们怎么就那么亲昵呢。”
夏冬听到这话,大惊失色。
她连忙低声道:“我的好太太,好姑娘你可小点声。再者说了,他们是夫妻,亲昵些也很常见啊。就像你与世子爷,不也很亲昵么。”
“那不一样。”
白蓁蓁紧紧地捏着帕子。
上一辈子,她也不是没想过服软。
在谢成安那里讨好久了,她也累过,碰壁后,她也想与夫君修复关系。
然而当秦文彪第一次打了个大胜仗归来,她带着自己绣好的荷包迎上去时。
对方却连一句话都不屑于她说。
她主动搭话,钱庆杉、秦中那些贱人居然还敢恶声恶气地让她离开。
这样一个冷心冷肺,只会打仗的男子。
怎么可能陪着一位妇人在这书写灯谜。
他怎么可能,又怎么可以有这样的耐心呢?!
还有嫡姐,她不是最不爱玩乐,天天对着谢成安就是戒尺、书籍还有生意经吗?!
她为何会乐意陪着秦文彪玩猜灯谜的游戏?!
想不明白啊。
总不至于,嫡姐和秦文彪这两个人都很冷情冷性,自私自利。
所以反而臭味相投了吧。
不能这样吧。
白蓁蓁难受得一阵阵心绞痛。
夏冬见自家姑娘有些发怔,甚至有点发癔症的模样。
她暗道不好,一把抓住白蓁蓁的手腕,拉着对方就往马车那儿走,想尽快带离这儿。
没想到谢成安忽然开口道:“蓁儿,蓁儿过来。正好午膳了,又有缘与秦兄……也可说是姐姐姐夫见面,不如过去一起用膳吧。”
夏冬很想找个理由拒绝,没想到白蓁蓁飘忽又坚定地说:“好。”
……
白钰笙捧着书的心情很好。
秦文彪邀请她一同在御面阁雅座用午膳,她也欣然同意了。
御面阁雅间炉火烧得很旺。
秦文彪鼻尖嗅到一股隐秘的香气,若有所思地偏头。
正好看见白钰笙擦了下手,脱下了长袍与围脖,露出白皙柔软的脖颈,那儿与发丝都渗出一丝汗,与此同时,鼻尖的香味越发浓郁。
秦文彪忽然有些燥热,又对自己的情绪有点烦。
他舔了下齿尖,伸出筷子夹菜:“这道鹌鹑茄不错。尝尝。”
白钰笙一愣,低头试了试:“嗯。香软糯,很好吃。”
这时,店小二又一次敲门送菜。
但进来的不光有菜香,还有一道熟悉的声音。
“秦兄,秦夫人。”
白钰笙抬头看去,谢成安与白蓁蓁两道人影一前一后出现。
白钰笙眉心微微蹙起。
这两人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谢成安先对秦文彪抱拳行礼:“秦兄,真是巧啊。小弟正好携夫人出门游玩,恰好就见你们在御面阁的猜灯谜上大杀四方,一时都看呆了去。”
白蓁蓁强笑了一声,道:“不曾想,姐姐姐夫喜欢玩这个。还以为姐姐向来是以读书、挣钱为重……”
“你少说两句。”谢成安忙道。
白蓁蓁立刻做出不好意思的模样,轻声道:“是我说错话了。夫君,姐姐姐夫的灯笼好好看,你让管事将那些都拿出来,让我也挑几个喜欢的带回家,好不好嘛。”
白钰笙和秦文彪一愣。
白蓁蓁注意到两人的举动,顿时又有些得意。
上一世她怀孕之后。
谢成安为了安她的心,还特意将这个御面阁铺面,作为聘礼赠送给她。
她刚刚之所以会答应谢成安过来走一趟,就是因为想到了这一点。
她想居高临下地告诉嫡姐。
纵然你与秦文彪相处还算和睦又如何。
秦文彪不过是一个百户,大头兵。
你们辛辛苦苦赢来的灯笼,其实来自伯爵府。
而她,世子夫人,压根不需要努力就能得到更多更多。
谢成安闻言一怔,有些尴尬又疑惑地看向白蓁蓁:“蓁儿,这儿不是忠勇伯府的产业。”
白蓁蓁笑容一僵:“什么?!怎么会不是呢。”
白钰笙见状差点笑出声。
在白蓁蓁开口的时候,她就猜到对方嫉妒,估计要作妖了,但没想到对方会说出如此无知的话。
御面阁如今还真不是忠勇伯府的产业,因为它是窦老太太的嫁妆。
窦老太太还活着的时候,忠勇伯府邸没有任何支配它的权利。
“还真不是。”白钰笙慢条斯理地开口道,“这是窦老太太送给我的嫁妆,这是我的产业。妹妹你想要灯笼啊?不如去猜灯谜。”
白蓁蓁心下一紧,脸瞬间烧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