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真是一段很美好的回忆呢,认识了刘十二之后江无瑟终于慢慢走出了被人逼死的阴影,为了逗她开心,刘十二还跟她一起飘回江家当了几天的恶鬼到处吓人。
当然,一辈子活得恣意妄为,结果临到头了被人坑死了的刘十二当了鬼也改不了嘴毒的毛病,遇上窝囊至死的江无瑟后整日都在笑话她,还给她出馊主意说要教她报仇。
更笑她当鬼都当得窝囊:
“你都做鬼了你还怕什么?难不成谁还能让你死两次啊,你啊你,这怂样,要是老天开眼,给你一次重来的机会,估计你是得窝囊死。”
江无瑟不接这话,于是刘十二又道:“哎呀,我逗你玩的,我就是想劝你看开点,真有机会的话,你可别再这么畏首畏尾了啊。”
本来就是一句玩笑话,谁也没有真的想过还有可以再当人的机遇。
那个时候做鬼的她们魂魄太轻太淡,对着人世间的很多事都无能为力。
眼睁睁看着仇人娶妻生子,儿孙满堂,也眼睁睁看着仇人大厦将倾,落入地狱。
做鬼了太多年,久到江无瑟都要忘记自己曾经是个人了,她以为她会一直当鬼,在人间飘荡,却不承想因为一次意外,她最好的朋友刘十二要魂飞魄散。
这世上确实不会有人死两次,可鬼没了魂魄之后便会既投不了胎,也做不了鬼,是任何意义上的消亡。
原本做了鬼之后的情感不会再像当人时那样汹涌澎湃了,江无瑟以为自己经历的已经足够多,可以坦然地面对所有的离别,但知道刘十二要消亡的时候她还是无法克制住内心的悲伤,然后不顾一切地去求了一直想要超度她入轮回的老道。
老道有办法可以保住刘十二的魂魄,但这是逆天之举,除了老道愿意遵守多年前的诺言以外,他问江无瑟愿意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江无瑟说我愿入地狱五百年,受不得轮回之苦。
老道听后却笑了,道,“地狱的五百年,哪有人生的五十年苦?你本来就是天之骄女,只是因为阴差阳错才失了性命,你母亲生前积德万千,我应过她要救你一命,可我来得迟了,害得你在这世间飘荡了多年。”
江无瑟愿意放下自己所有的执念,“我愿永生永世不再为人。”
她这一生,遇上一个真心对她的人太难太难,所以她愿意用所有救刘十二一次。
老道依旧在笑:“可为人才是天道的责罚,也罢也罢,既如此,终如此,要救你朋友,不如你便再入一次人世如何?”
看自己的求而不得,恨自己的无能为力,怨自己的言不由衷。
江无瑟应了。
于是在死后的第十一年,她重生回来了。
所有的故事还没有开始改写,一切都回到了最初的起点,除去最开始的怅然无助以外,江无瑟很快便想起了刘十二的死因。
老道说生而为人才是天道的惩罚,可江无瑟还是不愿意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朋友就那么不明不白地丢了性命,于是在她活过来的第一件事便是不顾一切地去救刘十二。
那是她唯一的好友,也是她最愧对的人。
思及如此,眼角带上几滴泪光的江无瑟对霜月道:“因为她确实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若是……有天我死了,她还活着,我想她也会这样……帮我完成我所有的遗愿。”
这世上的所有人都觉得被束缚在闺阁之上的女子们之间不会有太重的交情,毕竟她们的人生无非就是嫁人生子,没有自己的故事,所以史书上,书本里,所有写着的高山流水都是男子的相关。
世道不公,本就不公。
没有人在意女人和女人之间的肝胆相照,也没有人关心女人和女人之间的坦怀相待。
但江无瑟知道,她与刘十二,刘绾璋不一样。
因为她们的传奇是由她们自己来写。
***
暮色四合,华灯初上。
有着百年历史的京城终于在这个时候褪去了白日的喧嚣,渐渐归于宁静。
傍晚时分,繁华而热闹的京城终于安静了下来,叫卖了一天的商贩们推着车、挑着担、稀稀拉拉地往家的方向走,当值或做工的人也三三两两地踏着青石板路,踩着日落归去。
而刘家十二姑娘也在此时如约而至。
倒也不是翻墙而来,而是带着一名贴身的小丫鬟低调前来。
……其实依照刘十二的性子也不是不想翻墙,主要是为避免陈氏和江玉靖的关注,心思缜密的江无瑟提前收买了角门的人,拿到了房门钥匙。
她与刘十二有交往的事并不想让江家人知道,刘家虽如今还不算是大富大贵,但她太过了解江家人的贪财。
若是让他们知道刘家乃是商贾之家,且与自己有私交,对方定然会打着她的旗号从对方身上敲出一些油水来。
她不想自己和刘十二的友情之中掺杂着别的利益。
即便是要掺杂利益,那也得是自己与刘十二说。
“我该怎么称呼恩人呢?”见面之后的刘十二虽然虚弱,但脸上还是带着笑。
比起做鬼的时候,活着的刘十二显得更加漂亮从容。
这人心态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哪怕是从鬼门关上走了,一遭回来也能像没有什么事一样过来同江无瑟闲聊,还说自己从角门进来好像江无瑟养在外面那见的人的小情人,“还好我是女的,不然连累恩人背个噩名了。”
江无瑟懒得搭理刘十二开玩笑的话,她知道这人嘴巴是个不把门,想到什么说什么的人,只道:“江无瑟,你可以叫我小名阿盐。”
“这么贸贸然叫恩人小字多不合适?看着好像比我大?”刘十二扶着椅子慢慢坐下,道。
江无瑟沏着茶,没有抬头:“就比你大了一岁,不用觉得不好意思。”
刘十二越看江无瑟越觉得对胃口,无端心中生出来不少的好感,但商人的本性还是让她试探道:“那就太好了,不过我听我义弟子路说,你昨日从刘家走的时候只在铺上提了两百两现银。”
“江恩人,我这条命可不只值两百两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