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彻底炸了。

邵东阳那句“用什么擦?嘴吗?”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扇得我眼冒金星,魂飞魄散。周围那些毫不掩饰的哄笑声,更是像一把把淬了毒的钢针,狠狠扎进我的耳朵,穿透我的自尊。

我恨不得当场表演一个原地螺旋升天爆炸消失。

“不……不用了!邵总!我……我告辞!!”

我几乎是用了生平最快的语速,吼出这句话,然后,也顾不上什么礼仪,什么形象,猛地一转身,拨开挡路的人群,像一只被猎人追赶的兔子,连滚带爬地逃出了“夜色迷城”那个让我恨不得从记忆里删除的是非之地。

身后的喧嚣和邵东阳那带着戏谑的目光,仿佛化作了实质性的芒刺,扎得我后背生疼。

我一口气冲出酒吧,直到凛冽的寒风灌进我的肺里,才稍微找回了一点神智。我的脸颊烫得能煮熟一颗鸡蛋,心脏还在胸腔里“咚咚咚”地疯狂擂鼓,仿佛下一秒就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天杀的陈芳萍!你真是出息了!

上次是咖啡,上上次是车,这次直接上嘴啃人家脖子!还留下了……口水!

我一想到邵东阳说出“口水”那两个字时,嘴角那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就想一头撞死在路边的电线杆上。

太丢人了!这辈子都没这么丢人过!

我骑上我那辆忠心耿耿的小电驴,几乎是落荒而逃。冷风呼啸着从耳边刮过,却丝毫吹不散我脸上的热度,也吹不走我心头的惊悸和无地自容。

接连好几天,我都有些魂不守舍。

白天送外卖的时候,只要稍微一走神,眼前就会不受控制地浮现出那晚的情景。

邵东阳那件黑色丝质衬衫的冰凉触感,他颈侧肌肤惊人的滚烫,还有那根在我唇下“突突”跳动的颈动脉……

呸!陈芳萍!你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龌龊东西!

我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

人家是高高在上的邵氏太子爷,身边美女如云,什么样的投怀送抱没见过?我算哪根葱?一个不小心扑到他身上,还“亲”了他一口的外卖员?在他眼里,我恐怕连个笑话都算不上,顶多算个……不怎么好笑的意外。

更何况,我还欠着他六万三千五百二十块的天价修车费,每个月八百六,要还整整六年!

一想到这个,我心里那点因为“肌肤之亲”而产生的、连我自己都觉得荒唐可笑的涟漪,瞬间就被冰冷的现实给冻得渣都不剩。

清醒点吧陈芳萍!别做白日梦了!你跟他,一个是天上的云,一个是地上的泥,永远不可能有交集!

那晚的意外,不过是你倒霉催的又一次证明,你跟邵东阳这个人,八字不合,天生犯冲!

可是……为什么他脖子上的皮肤会那么烫呢?像烙铁一样……

我猛地摇摇头,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甩出脑海。

下流!太下流了!陈芳萍,你真是越来越不知羞耻了!

为了转移注意力,我送外卖送得更加卖力,几乎是把自己当成了陀螺,从早转到晚,一刻也不敢停歇。只有累到极致,沾床就睡,才能暂时摆脱那些令人面红耳赤的画面。

这天中午,我接了一个送餐订单,地点是市中心一家新开的高档日料店。据说这家店人均消费高得吓人,能去那里吃饭的,非富即贵。

我提着精致的食盒,走进装修雅致、氛围静谧的日料店,小心翼翼地报上订单号。

侍者引着我穿过几道挂着浮世绘门帘的隔间。

就在我拐过一个转角,准备去往指定包厢的时候,眼角的余光,不经意地扫到了临窗的一个半开放式卡座。

然后,我的脚步就像被钉子钉在了地上一样,再也迈不动分毫。

我看见了他。

邵东阳!

他今天穿了一件浅灰色的羊绒衫,衬得他肩宽腰窄,气质温润了许多,少了几分平时的凌厉和压迫感。他面前摆着精致的餐具,对面坐着一个打扮时髦、气质优雅的年轻女人,两人似乎正在交谈,气氛看起来还算融洽。

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在他身上,给他周身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让他那张本就英俊得过分的脸,更显得赏心悦目。

我特么……

我下意识地抱住了自己的头盔,心里有一万头草泥马呼啸而过。

海城怎么这么小?!

老天爷,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

我一个送外卖的,他一个邵氏集团的太子爷,按理说八竿子打不着,生活轨迹完全是两条平行线,怎么就能在短短的时间里,接二连三地撞上?!

难道我上辈子刨了他家祖坟,还是欠了他几百万没还,所以这辈子他阴魂不散地来找我讨债?!

哦,不对,这辈子确实欠了他六万三千五百二十块。

想到这里,我更想哭了。

我下意识地就想转身溜走,假装什么都没看见。

可偏偏就在这时,邵东阳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似的,微微侧过头,目光不偏不倚地,朝我这个方向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

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了。

我看见他原本平和的眼神,在触及我那身洗得发白的外卖工服和脸上来不及擦去的汗珠时,几不可察地顿了顿,随即,那双深邃的眼眸里,便染上了一丝我再熟悉不过的……玩味。

不是吧,阿sir,这都能认出来?我今天出门没看黄历,绝对是冲撞了哪路神仙。

我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想转身就跑,上演一出来去如风的“外卖侠传说”。

可还没等我挪动那不听使唤的腿,邵东阳竟然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对着座上的女士说了句什么,然后,站起了身。

他……他朝我走过来了!

我的心跳瞬间漏了好几拍,然后开始疯狂加速,擂鼓一样“咚咚咚”地撞击着我的耳膜。他想干什么?当众指认我这个“碰瓷专业户”?还是觉得我这个行走的麻烦精又给他带来了什么新的“惊喜”?

他身形高大,几步就走到了我面前,带着一股清冽好闻的、与这家高级日料店檀木熏香截然不同的气息,将我笼罩。我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差点撞到身后的隔断。

“陈、芳、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