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东阳的指尖在屏幕上轻点,几乎没有犹豫,一行字便发了过去:“哦?不明白哪个字?”
我盯着手机屏幕上那简短得近乎敷衍,却又带着明显戏弄意味的回复,感觉自己太阳穴突突地跳。
哪个字?
这三个字加一个问号,像三根细小的鱼刺,不偏不倚,正好卡在我喉咙里,吞不下去,也吐不出来,憋得我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
他明知道我问的不是字面意思,他就是在装傻!就是在享受这种猫捉老鼠,看着我团团转的恶趣味!
五天的煎熬等待,五天的胡思乱想,五天的自我怀疑和否定,就换来他这么一句轻飘飘的“哦?不明白哪个字?”
一股邪火“噌”地一下从脚底板窜到天灵盖。
我陈芳萍是穷,是没什么文化,是活得像阴沟里的老鼠,但这不代表我没有脾气,没有尊严!
“不明白哪个字?我不明白你这个人!” 我几乎想把这句话吼出去。
可理智告诉我,不能。
我深呼吸,再深呼吸,试图压下心头那股翻腾的怒意和委屈。指尖在冰冷的屏幕上悬了半天,打出来的字删了又改,改了又删。
解释?显得我更蠢。
质问?我有什么资格?
沉默?那不是正中他下怀,让他觉得我更好欺负?
聊天框上方,那代表“对方正在输入……”的省略号,在我眼前晃了一下,又消失了。
他在等。
等我像个傻瓜一样,继续追问,继续在他面前暴露我的窘迫和在意。
我这个人,没什么大优点,但有一点,就是认死理,喜欢刨根问底。尤其是这种被人吊着胃口,不上不下的感觉,简直能把我逼疯。
心一横,牙一咬。
与其在这里隔着屏幕跟他玩这种猜谜游戏,被他耍得团团转,还不如……
我几乎是凭着一股豁出去的冲动,手指颤抖着,点向了那个绿色的电话图标——语音通话。
按下去的瞬间,我就后悔了。
“我靠!陈芳萍你疯了!” 我在心里哀嚎一声,差点把手机扔出去。
给他发微信,已经是鼓足了这辈子最大的勇气,现在居然直接打电话过去?这不是上赶着送人头吗?
万一他正在开会怎么办?万一他身边有别人怎么办?万一他直接挂断,然后把我拉黑怎么办?
无数个可怕的念头在我脑子里炸开,心脏“咚咚咚”地擂着鼓,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屏幕上显示着“正在呼叫邵东阳……”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我想挂断,手指已经挪到了那个红色的按钮上,可就在这时——
“嘟……嘟……嘟……”
电话通了!
我吓得一个激灵,手机差点从手里滑掉。
那边没有立刻说话,只有一片极轻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背景音,像是……电流声?还是他刻意营造的沉默?
我的呼吸都屏住了,手心全是汗,紧张得连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就在我快要憋不住,准备硬着头皮“喂”一声的时候,听筒里终于传来一个声音,低沉,磁性,带着一丝慵懒,还有几分……意料之中的玩味。
“嗯?”
就一个字。
一个字,却像带着钩子,瞬间把我所有的慌乱和紧张都勾了出来,放大,再放大。
我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厉害,发出的声音细若蚊蚋,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邵……邵总?”
“是我。”他的声音依旧平稳,听不出什么情绪,“有事?”
废话!没事我大半夜给你打电话玩儿啊!
我在心里咆哮,嘴上却结结巴巴:“那……那个……就……就是……您刚才……微信上……”
我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怎么一到他面前,就变得这么笨嘴拙舌!
“微信?”他似乎顿了一下,然后用一种恍然大悟般的语气,尾音微微上扬,“哦,你说那句‘不明白哪个字’?”
“对!”我赶紧点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我……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那边传来一声极轻的笑,像是羽毛轻轻搔过我的耳膜,痒痒的,却又让我浑身汗毛倒竖。
“陈芳萍,”他慢悠悠地叫我的名字,每一个字都咬得清晰无比,“你觉得,我应该是什么意思?”
又把皮球踢回来了!
这家伙,简直是个恶魔!
我感觉自己的耐心正在一点点被他耗尽,那股被压下去的火气,又有往上冒的趋势。
“邵总!”我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一点,带着一丝豁出去的勇气,“您能不能……别再跟我打哑谜了?我……我脑子笨,猜不透您这种高深莫测的话。”
那边沉默了几秒。
这几秒钟的沉默,比他开口说话更让我觉得煎熬。
他是不是生气了?觉得我太不识抬举?
就在我惴惴不安,以为他要挂电话的时候,他却突然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那天在云顶轩,”他的声音依旧带着那种特有的慵懒,却又像淬了蜜的毒药,一点点渗透我的防线,“饭菜……合胃口吗?”
我一愣。
怎么突然问这个?
“啊?哦……合……合胃口。”我下意识地回答,脑子有点转不过弯。
“是吗?”他轻笑,“我还以为,你光顾着紧张,什么味儿都没尝出来呢。”
我的脸“唰”地一下就红了。
这家伙,怎么什么都知道!连我当时紧张得食不知味都被他看出来了?
“没……没有!挺好吃的!真的!”我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辩解,声音都有些发虚。
“那就好。”他说,语气听起来似乎……有那么一点点满意?“毕竟,那顿饭,也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心意?
我的心猛地一跳。
又是“心意”!上次是“补偿”,这次是“心意”!
他到底……到底是什么意思?
“邵总……”我鼓起勇气,声音有些干涩,“您……您说的心意,是……是什么意思?”
问出来了!我终于把这个盘旋在我心里好几天的问题问出来了!
问完之后,我又开始后悔。
我是不是太直接了?会不会显得我太……自作多情?
听筒那边的邵东阳,似乎并没有因为我的直接而有任何不悦。他反而低低地笑了起来,那笑声,透过电流传过来,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蛊惑。
“陈芳萍,”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像是在我耳边低语,“你希望……我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