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间的对视,仿佛跨越了时间与空间。
陈怒感觉自己看到的不是一双眼睛,而是一片经历了无数风霜、埋葬了无数秘密的古战场。那股无形的压力,让他呼吸一滞,几乎是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高手!
这是一个真正的高手!其实力,恐怕远在那个只会用钱和地位砸人的周复礼,以及那个只懂威逼利诱的刘经理之上。
陈怒立刻中止了去找“中间人”九爷的计划。在这个神秘老人面前,任何轻举妄动,都可能招来杀身之祸。
他强迫自己放松下来,收敛起外放的敌意和饕餮之力,然后迈开脚步,没有进麻将馆,而是径直走到了老人的棋盘前。
“老先生,一个人玩,不闷吗?”陈怒拉过一张破旧的板凳,坐了下来,声音尽量显得平和。
老人眼中的锐利光芒一闪而逝,又恢复了古井无波的浑浊。他没有回答陈怒的问题,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的多米诺骨牌,用那双布满老年斑、却异常稳定的手,将一张牌缓缓推倒,引发了一场小规模的、赏心悦目的连锁反应。
“新来的?”老人终于开口了,声音嘶哑,像是两块生锈的铁片在摩擦,“你身上的味道,很生。一股子没经过处理的生肉味,还带着火燎味。老头子我,有十几年没闻到过这么正宗的‘野食客’的味道了。”
“野食客”?
陈怒的心猛地一跳,他知道,自己找对人了。
“老先生,您是……”
“我只是一个在这里等死的老头子罢了。”老人打断他,抬起眼皮,再次看向他,“倒是你,年轻人,火气这么旺,戾气这么重,就敢闯进这种地方来,不怕把自己给烧死吗?”
“不闯,可能死得更快。”陈怒沉声说。他能感觉到,老人对他似乎没有直接的恶意,更多的是一种……好奇,一种看到稀有动物的好奇。
“哦?”老人似乎来了点兴趣,“说来听听。”
陈怒犹豫了一下,决定赌一把。他将自己被另一个“同类”盯上,并感知到共鸣的事,简略地说了一遍,但隐去了所有关于女儿和自己身份的细节。
听完之后,老人沉默了良久,才幽幽地叹了口气。
“饕餮互噬,亘古有之。你运气不好,一头刚出窝的幼兽,就撞上了这片区域的‘管家’。”
“管家?”陈怒抓住了这个关键词。
“对,管家。”老人伸出枯瘦的手指,沾了点茶杯里的冷茶,在满是灰尘的桌面上,画了一个简单的餐桌图案。
“这个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宴席’。”老人指着桌面说,“有无数的‘食材’——就是那些普通人身上产生的喜怒哀乐。而我们这种人,就是被邀请来赴宴的‘食客’。”
“但赴宴,就要守规矩。不能掀桌子,不能吃独食,更不能把宴席搞得一团糟。而那个你感觉到的人,代号‘白先生’,就是这片城区里,负责维持宴席秩序,惩罚不守规矩的食客的‘管家’。”
白先生!管家!食客!宴席!
一个个颠覆性的词语,为陈怒构建起了一个更清晰、也更恐怖的世界模型。
“那我呢?”陈怒问。
“你?”老人看了他一眼,笑了笑,露出满口黄牙,“你是一个没有收到请柬,却自己从野地里跑进来,跳上餐桌,胡吃海塞的‘野食客’。你说,管家看到了你,会怎么做?”
陈怒的心,沉到了谷底。
“老先生,您也是‘食客’?”
“我?”老人摇了摇头,“我吃饱了,也吃腻了。现在,只是一个看着别人吃的糟老头子罢了。你可以叫我,易老头。”
就在这时,易老头的目光,忽然越过陈怒的肩膀,看向了巷子深处。
他的眼神,变得意味深长。
“说曹操,曹操到。管家的‘猎犬’,已经出动了。”易老头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喝了一口,“他们不是来找你的,是去收一笔‘坏账’。就在东海大学。”
“一个自作聪明,以为能靠小手段赖掉‘穷奇’债务的蠢教授。”
“小子,想活命的话,就听老头子一句劝。”易老头放下茶杯,眼中闪过一丝怜悯,“想知道老虎是怎么捕猎的,最好的方法,就是跟在它屁股后面看。但千万记住,离得太近,老虎吃完了正餐,是不介意再来点点心的。”
“管家的猎犬,可从不挑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