骸骨堆顶,包裹魏靖魔壳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咔”声,如同巨大卵壳的碎裂。
那已不再是魏靖,而是一件人体魔兵。
暗红的筋肉如同冷却的熔岩,心脏处的荧惑道种不再搏动,而是化作一枚嵌在胸骨中央的、恒定燃烧的暗红邪日,辐射出的邪光带着扭曲空间的涟漪。
魔杵已彻底与他融为了一体,融入了他的身躯,成为了魏靖体表的黑色魔纹。
最令人心悸的是那双眼睛,纯粹的猩红,深邃得如同通往炼狱的窗口,里面映照不出任何倒影,只有一片吞噬一切的虚无。
在妙法禅师那颗即将彻底破碎的佛心最深处,一点比芥子还微小的澄澈光点,顽强地闪烁着。
那是妙法禅师一生苦修、证悟所凝聚的、最纯粹的一点“禅意”本源。
是历经万劫而不磨的“觉性”之种。
它微弱得如同狂风暴雨中的萤火,却蕴含着佛门“寂灭非断灭”、“真空生妙有”的无上真谛。
这微光,在无边魔气的压迫下,非但没有熄灭,反而以一种奇异的方式,与妙法禅师濒死的意识产生了共鸣。
他“看”到了——不是用眼,而是用这最后一点即将消散的灵觉。
他看到自己碎裂的佛心,并非彻底崩解,而是在那污秽邪力的疯狂侵蚀下,如同被投入地狱业火的莲种,于最深的绝望与痛苦中,绽放出一朵虚幻的、布满裂痕却散发着禅光的千瓣莲台!莲台之上,端坐着他自身虚幻的、透明的神魂虚影,双手结印,口诵无声真言。
莲台之外,是汹涌咆哮、试图将其彻底撕碎的魔气与怨魂洪流。每一次冲击,莲台便虚幻一分,裂痕加深一分,那神魂虚影也黯淡一分。
与此同时,他残破的肉身也产生了异变。那些浸染了污血的碎骨,竟在内部微光的流转下,隐隐透出一点温润的金色,如同沙砾中沉淀的金砂!它们极其微弱,却在魔气的映衬下,显得异常坚韧和纯净。
“原来…如此…” 妙法禅师濒死的意识中,划过一丝近乎明悟的念头。
燃尽佛血、寂灭禅心,并非终结,而是将这最后的“真如”之种,以最纯粹、最决绝的方式,烙印进了这新生的“魔”!
这烙印,便是最后的渡化,也是最后的封印!他以自身佛躯为祭坛,以寂灭意志为刻刀,在这至邪至秽之地,铭刻下了一道无形的、指向解脱彼岸的坐标!
这坐标微弱无比,此刻对那头魔而言,或许连蚊蚋叮咬都算不上,但它存在!如同黑暗中的一粒微尘,静待着或许永远也不会到来的、那一丝唤醒的契机。
就在这微妙而短暂的灵觉闪现间,那人体魔兵,踏出了第一步。
祂的步伐稳定而缓慢,带着一种新生命适应躯体的奇特韵律,却又蕴含着无匹的重压。每一步落下,整个矿坑都仿佛随之震颤,洞顶簌簌落下更多尘埃碎石,血池翻涌得更加剧烈。
随着祂的靠近,那滔天的魔威如同实质的海啸般压来。妙法禅师残破的身体在泥浆中微微下沉,最后一点护体的微弱佛光如同风中残烛,“噗”地一声彻底熄灭。体内佛心的莲台虚影在魔气冲击下,最后一片莲瓣碎裂开来,化作点点微光消散。那神魂虚影双手印诀散开,归于虚无。
唯有那心核深处的一点微光,和碎骨中沉淀的“金砂”,顽强地沉寂了下去,如同进入了最深沉的蛰伏。
人体魔兵停在妙法禅师身前。巨大的魔爪缓缓抬起,阴影完全笼罩了地上那渺小的躯体。
爪尖萦绕着足以蚀魂销骨的魔意。
没有愤怒,没有仇恨,甚至没有一丝情绪波动。祂只是漠然地俯视着这具阻碍了祂彻底“圆满”诞生的残骸,如同看待路旁一颗碍眼的石子。
然后,那魔爪,带着宣告旧时代彻底终结的绝对力量,带着湮灭最后一点佛门痕迹的意志,朝着妙法禅师的头颅,缓缓按了下去。
后记:“‘禅意’,即佛门舍利子,乃高僧坐化后有一定概率凝结而成,是高僧毕生修为与佛法的结晶。”——《天材地宝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