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集训基地突然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叶寸心的母亲张海燕女士,她正站在雷战和耿继辉面前一脸好脾气的解释:“首长,寸心这孩子当初清华说不念就不念了,一声不吭地去当兵。可她现在好好地话务连也不待了,说是跑去参加什么特种兵的选拔,快两个月了,杳无音信,你们说,我这当妈的能不着急吗?所以我就托了一个老同学,打听到了寸心的下落。你们能不能让我和她见上一面?”

雷战面无表情:“张女士,叶寸心很安全,您大可以放心。不过她现在正在受训,按照规定,是不允许亲属探视的,您请回吧。”

“首长,您看我来一趟也不容易,您就让我见上一面,十分钟就行,我就跟她说两句话。”

耿继辉上前劝道:“张女士,还请您理解,叶寸心同志是中国人民解放军的一员,她必须要遵守部队的规定。”

“首长,今天,是寸心的生日,我只是想和她说一句生日快乐。”张海燕眼神中充满了请求。

铃铃铃——指挥室的电话响起。

“是,我是雷战...”雷战放下电话后,眼神中闪过一丝烦躁,耿继辉上前问:“怎么了?”

“呵,张女士,您的老同学本事够大的,手都伸到我的训练基地来了。”

耿继辉心下了然,估计是让1号也不得不卖个面子的人,既然如此,他们再坚持也没什么意义。倒不如...他对老狐狸说:“老狐狸,你去训练场将叶寸心带来,就说她的母亲来探望她了。”

老狐狸对上耿继辉的眼神,一下子明白他了的意思。他来到训练场时,大家正在扛圆木,老狐狸大喊:“敌杀死,出列!”

“是!”叶寸心闻声应答。大家都是一愣,以为叶寸心犯了什么事。

老狐狸用所有人都能清晰听见的声音说:“敌杀死,训练暂停,你母亲来看你了,跟我走吧。”

叶寸心闻言却没有欣喜,脸涨的通红,她从来都不想搞特殊,一时间她有点不敢回头看大家的脸色。老狐狸不动声色的观察着每个人的反应,但他“期待”的场景并没有发生。大家看叶寸心呆愣愣,有些不知所措的站在那里,开始催促她。

“快去啊敌杀死,他们好不容易发善心,一会儿该反悔了!”唐笑笑冲她喊。

“就是啊,小列兵,听说你妈来看你,不会高兴傻了吧?”沈兰妮故作嫌弃的看着她。

叶寸心看见战友们没有丝毫的不高兴,心里的石头落了地,她又看向何璐,何璐笑了一下冲她摆手:“快去,快去!”

叶寸心高兴的答:“是,队长!”

叶寸心走后,大家的训练继续,田果开始畅想:“姐妹们,你们说敌杀死的妈妈会不会给她带好吃的来啊?她会给咱们留点吧?”欧阳倩无奈:“你一天除了吃和帅哥,能不能想点别的啊?之前就听她说过,她妈妈本来就不想让她参军,这次来...该不是捉她回去的吧?”

大家闻言都有些担心,苏盈玉失笑:“那倒不会,敌杀死是个有主意的人,就算是真的,她妈妈也带不走她。”

雷战和耿继辉把空间留给叶寸心母女,来到训练场就看到大家不仅没有丝毫不平,反而还担心起来,两人相视一笑,略微有些“失望”。苏盈玉挑眉看向他们俩,眼神里的意思是:两位,不好意思,挑拨离间失败了。

张女士果然给叶寸心带了许多好吃的和生日蛋糕,叶寸心把妈妈哄走之后,讨好的把零食都交给了邓振华:“大尾巴狼,这些就孝敬你们了,但这个蛋糕,我能不能带回去和大家一起分享啊?”

邓振华和老狐狸对视一眼,十分大方的挥手默许。晚间回到宿舍,叶寸心把大蛋糕一点点的切成小块,分享给了四支小队的女兵们,虽然每人也就分到了一口,但大家还是很开心。沈兰妮过来别扭的说:“生日快乐啊,小列兵,恭喜你,十九岁了!”

短暂的欢愉过后,集合哨响起。雷战下达指令:进山,夜间徒步训练。

浓墨般的黑暗,沉重地压在莽莽群山的脊背上。雨丝在夜里飘洒,冰冷,细密,无声地渗透进作训服的纤维深处,也钻进每一个毛孔,带来一种深入骨髓的湿冷与黏腻。脚下早已不是路,是湿滑的烂泥、纠缠的藤蔓、还有黑暗中潜伏着、冷不丁就绊人一跤的盘根错节。

女兵们排成一条沉默而紧绷的细线,艰难地在山林的皱褶里跋涉。疲惫像铅块一样坠在每个人的四肢上,每一次抬腿都显得异常沉重。唯一的光源,是她们手中紧握的几根荧光棒,那幽幽的绿光在绝对的黑暗里显得如此微弱,仅能勉强照亮脚前一小片湿漉漉、泛着微光的泥泞,映着一张张沾满泥水和汗水的的脸庞。

苏盈玉走在队伍靠前的位置,雨水顺着她紧抿的唇角和下巴线条不断滴落。她下意识地攥紧了手里的荧光棒,那点微弱的冷光在无边的黑暗中,反而更像一个醒目的靶子,让她心底的不安如同藤蔓般悄然滋长。她警惕的目光穿透雨幕,扫视着前方深不可测、仿佛随时会吞噬一切的黑暗。太静了。除了雨丝打在树叶上的沙沙声,和自己的心跳,几乎听不到任何其他声响。这死寂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威胁。

“嗷呜——呜——”

一声凄厉悠长的嗥叫毫无征兆地撕破了山林的死寂,紧接着,从四面八方涌来更多应和的嚎叫,此起彼伏,带着原始的凶残和饥饿感,瞬间将她们包围。声音在湿冷的空气和密集的林木间碰撞、回荡,显得格外瘆人。

队伍猛地一顿,瞬间凝固。

“狼?!”沈兰妮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她下意识地后退半步,背脊紧贴住后面叶寸心的肩膀,两人迅速背靠背,形成了防御姿态,目光锐利地扫向声音来源的黑暗。

“这季节,这地方?”何璐冷静些,但眉头锁得更紧,侧耳极力分辨着,“声音…不太对劲。”

苏盈玉想了想:“那嚎叫声过于密集,也过于…刻意?”

“管不了那么多!狼怕光,”谭晓琳急促地喊道,“快把荧光棒扔远点!”

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几根幽幽的绿光被猛地掷向不同的方向——有的滚入灌木丛,有的撞在树干上弹开。那点微弱的光源在黑暗中划出几道短暂、诡异的轨迹,如同垂死挣扎的萤火虫,随即迅速黯淡下去,被浓墨般的黑暗重新吞没。

就在光芒消失的刹那,更深的黑暗被搅动了。

“上!”

一声短促的命令在女兵们丢弃荧光棒的位置附近响起。几乎同时,七八条黑影带着浓重的泥土和雨水气息,毫无征兆地从她们刚刚暴露位置的、最近的几处树丛和岩石后猛扑出来!速度快得惊人,动作狠戾无声,像一群嗅到血腥味的饿狼。

这些黑影都戴着只露出眼睛的黑色头套,穿着深色作训服,与夜色完美融合。他们目标明确,一扑出就直取目标!

“散开!”苏盈玉厉喝,她几乎在第一个黑影扑出的瞬间就做出了反应,身体猛地向侧后方拧转滑步,险之又险地避开了一只抓向她肩膀的大手。冰冷的雨水溅在脸上,带着刺骨的寒意和浓烈的危险信号。

黑影一击落空,毫不迟疑,另一只手迅速探向她腰间。苏盈玉腰腹核心瞬间爆发,一个迅猛的提膝狠狠顶向对方的小臂关节处,同时右手成刀,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响,狠狠劈向对方毫无防护的颈侧!动作简洁、狠辣,带着一击必杀的决绝。那黑影显然没料到目标反应如此之快、反击如此凌厉,仓促间只能强行侧身,用肩部硬扛了这记凶狠的手刀。

“呃!”一声沉闷的痛哼从头套下溢出。

混乱在瞬间爆发。泥泞的林间空地成了残酷的角斗场。女兵们非人的训练成果在此刻被迫压榨到极致。她们嘶喊着,格挡着,反击着,每一次拳脚碰撞都发出沉闷的“嘭”、“啪”声响,夹杂着粗重的喘息和被击中时的闷哼,彻底打破了山林的死寂。

谭晓琳和沈兰妮受到了最猛烈的攻击。两个黑影一左一右同时扑上,动作凶悍,显然是教官中的格斗好手。谭晓琳面对阎王直冲面门的一拳,不闪不避,身体如弹簧般猛然下潜,一个标准的空手道下段扫踢带着凌厉的风声,狠狠扫向对手的支撑腿胫骨。对方显然经验丰富,反应极快,重心迅速后移,同时提膝格挡。

“砰!”腿骨与膝盖硬碰硬的撞击声异常清晰。

几乎在谭晓琳扫踢落空的瞬间,她借着旋转的力道,另一只手肘如同攻城锤般,以不可思议的角度从下往上,狠狠撞向对方因提膝而暴露的胸腹空档。那黑影闷哼一声,被迫踉跄后退,谭晓琳得势不饶人,立刻揉身抢进,双手如铁钳般闪电般锁向对方手臂关节,试图将其制服。

另一侧,沈兰妮的跆拳道腿法在近距离缠斗中依旧犀利。一个黑影试图近身箍抱,被她一个迅猛的高位侧踢逼退。对手似乎对她的路数有所了解,在她腿势未收的瞬间,猛地矮身突入中门,一记沉重的勾拳直捣小腹。沈兰妮反应极快,收腿同时拧腰沉胯,双手交叉下压格挡。

“啪!”拳掌交击,力量巨大,震得沈兰妮手臂发麻,身体不由自主地晃了晃。哈雷抓住这瞬间的迟滞,另一只手精准地扣向她尚未完全站稳的脚踝关节!

叶寸心这边的情况更加惊险,雷战动作极快极狠,她拼尽全力,拳脚如雨点般泼洒出去,带着这一个多月来突飞猛进的狠劲。

“有两下子!”雷战心下暗叹,他看准叶寸心一记鞭腿扫空、重心转换的微小破绽,身体不退反进,瞬间欺入叶寸心中门。叶寸心大惊,急忙收腿后撤,同时双拳护头。但雷战的速度更快,左手闪电般格开她仓促的防护拳,右手成爪,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响,精准无比地锁向叶寸心的咽喉!

叶寸心所有的动作戛然而止,一股强烈的窒息感和冰冷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她徒劳地挣扎着,双手徒劳地试图掰开那只铁钳般的手,喉咙里发出“嗬嗬”的艰难气流声,身体的力量迅速被抽离。雷战稳稳地压制着叶寸心的反抗,另一只手迅速掏出一个冰冷的金属注射器,毫不犹豫地扎进叶寸心因窒息而暴露的颈侧动脉。叶寸心的身体猛地一僵,随即如同被抽掉骨头的蛇,软软地瘫倒在冰冷的泥水里,溅起浑浊的水花。

而此刻,苏盈玉正陷入一场艰苦卓绝的死斗。耿继辉此刻展现出的实力,远超她以往在训练场上所见。他的动作简洁到了极致,没有任何花哨,每一个闪避、每一次格挡、每一次反击都精准、高效,带着千锤百炼的冷酷和一种近乎预知的节奏感,如同最精密的杀戮机器。沉重的拳风撕裂雨幕,每一次撞击都让苏盈玉的手臂乃至骨骼深处传来清晰的痛感。她引以为傲的速度和技巧,在耿继辉面前,竟被死死压制。

苏盈玉的呼吸早已灼热滚烫,肺叶如同破旧的风箱般剧烈拉扯。汗水混合着冰冷的雨水,在她脸上肆意横流,模糊了视线,她咬着牙,牙龈甚至渗出血腥味,强迫自己调动起每一丝肌肉纤维的力量,将速度和反应推向极限。耿继辉一记刁钻的低扫腿带着破风声袭来,她几乎是凭着本能在千钧一发之际提膝格挡。

“嘭!”小腿骨传来的剧痛让她眼前一黑,身体不由自主地晃了晃。

就在这身体平衡被打破的微小瞬间,耿继辉的杀招已至!他如同鬼魅般贴地滑进,右拳如同出膛的炮弹,直捣苏盈玉的心口,那拳风凌厉刺骨,甚至吹开了她额前湿透的碎发。

苏盈玉在身体失衡的绝境中爆发出惊人的意志力。她强行拧腰,将最后一丝力量灌注于左臂,肌肉绷紧如钢索,手肘悍然向内格挡,同时右拳紧握,中指指节凸起,如同短锥,不顾一切地反刺向耿继辉因出拳而暴露的咽喉!这完全是以命换命的打法,狠辣决绝,不留丝毫余地!她的眼中燃烧着纯粹的、不顾一切的求生意志和战斗本能,仿佛要将面前这强敌一同拖入地狱的深渊!

耿继辉那隐藏在头套下的瞳孔骤然收缩!苏盈玉这玉石俱焚的反击,其速度和爆发力远超他此前的预估。那刺向咽喉的指锥带着冰冷的杀意!他清晰地捕捉到了对方眼中那瞬间爆发的搏命凶光。电光火石间,耿继辉强行收住了重拳,身体如同违背物理定律般,硬生生地向后仰出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那刺喉的指锥。同时,他格挡的左手变拳为掌,手腕以一种独特的柔劲向外一拨一带,巧妙地化解了苏盈玉肘击的大部分力量,避免了硬碰硬的损伤。

这电光火石间的生死转换,让苏盈玉狂暴的攻势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瞬间一滞。也正是这一瞬间的停滞,让她捕捉到了耿继辉那极其细微、却又无比熟悉的格挡卸力手法——那独特的翻腕角度,那种化解冲击力时特有的、行云流水般的节奏感……是“缠丝劲”?她曾在无数次加练的深夜,在训练场的灯光下,在耿继辉刻意放缓的演示中,一遍又一遍地体会过这种劲力。

是耿继辉!

这个念头在苏盈玉混乱的脑海中炸开,紧绷到极致的神经骤然松弛了一丝,拼死搏命的戾气和一往无前的杀意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她刺出的指锥猛地顿住,硬生生停在半空,凌厉的拳风也随之消散。眼神中同归于尽的决绝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了然、无奈和一丝愠怒的复杂神色。她明白了,这又是一场精心设计的训练。

然而,就在苏盈玉攻势收敛、心神震荡的这极其短暂的间隙,一道微不可闻的破空声自身后袭来。她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规避反应,只觉得后颈侧面猛地一麻,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毒蜂狠狠蛰了一口。一股强烈的眩晕感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的意识。眼前耿继辉那模糊的、戴着黑色头套的身影剧烈晃动,随即迅速被无边的黑暗吞噬。她的身体彻底失去了支撑,软软地向前倒去。

耿继辉几乎是下意识地猛跨一步,张开双臂。苏盈玉瘫软的身体沉撞入他怀里,带着湿透作训服的冰冷和雨水的气息。隔着浸透雨水的衣物,依然能感受到她身体传递来的那份因激烈搏斗而残留的滚烫,以及此刻迅速流失力量后的脆弱。

“森林狼,全部搞定了!”远处,小庄放下手中装有麻醉弹头的特制手枪,声音隔着雨幕传来,带着任务完成的利落。

耿继辉稳稳地托住苏盈玉完全失去意识的身体,微微屈膝,调整了一下姿势,一手托住她的肩背,另一只手穿过她的膝弯,动作中带着轻柔,小心翼翼地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车厢后门敞开着,里面光线昏暗。其他被麻醉的女兵已经被地扔了进去,横七竖八地瘫在冰冷坚硬的车厢地板上,双手被反铐在背后,湿透的作训服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狼狈不堪的轮廓。所有人都失去了意识,脸色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异常惨白。

耿继辉将苏盈玉放进车厢,直起身,沉默地看了她最后一眼,目光在她苍白的脸上停留了一瞬,随即转身,动作恢复了惯常的利落和冷硬。

“砰!”沉重的车厢铁门被重重关上,隔绝了外面冰冷的风雨,也隔绝了最后一丝光线。车轮碾过泥泞,发出沉闷的声响,载着这群失去意识的女兵,在冷雨凄迷的暗夜中,驶向那个代号“骷髅营”的未知终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