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硬板床硌得俞浅浑身骨头疼。肚子饿得咕咕直叫,像有只无形的手在里面使劲掏。丙字区七号院名副其实的“清冷”,山风从破窗户纸的洞里呼呼往里灌,吹得角落里的蛛网瑟瑟发抖。
“修仙……修个锤子仙……”俞浅把自己蜷成一团,用那身粗糙的灰布短打裹紧了些,还是冻得直哆嗦,“人家穿越是公主王妃,我穿越是杂役难民,连个热乎窝窝头都是奢侈品……”她悲愤地想着食堂那能砸死狗的硬疙瘩和刷锅水汤,口水(饿的)和眼泪(委屈的)差点一起流下来。
白天陆风那阴冷的警告和充满威胁的眼神,也像冰锥子一样扎在脑海里,让她不敢真的睡死过去。这破屋子,门栓看着就弱不禁风,窗户纸一捅就破,简直是为夜袭量身定做的犯罪现场。
时间在饥饿、寒冷和警惕中缓慢爬行。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俞浅意识昏沉、眼皮打架的时候——
“吱呀……”
一声极其轻微、却又在寂静中异常清晰的摩擦声,从门的方向传来!
不是风吹!是有人在极其小心地拨动门栓!
俞浅瞬间睡意全无,心脏“咚”地一声砸在胸腔里,整个人像被冰水从头浇到脚!她猛地睁开眼,屏住呼吸,身体僵硬得如同石块,只有眼珠子在黑暗中死死盯着那扇破旧的木门。
门栓发出细微的、令人牙酸的“咯…咯…”声,显然外面的人正在用某种薄而硬的东西,一点一点地撬动着那并不牢固的插销!
陆风!一定是他!
白天那阴冷的威胁言犹在耳!他果然来了!为了什么?是觉得她这个“来历不明”又“毫无修为”的杂役好欺负,想抢走章乾给她的“报酬”(虽然毛都没有)?还是……单纯为了警告她,甚至让她“消失”,以免她日后乱说话?
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俞浅的咽喉。她浑身冰凉,手脚发麻,大脑一片空白。怎么办?喊救命?这丙字区偏僻得鬼都不来,喊破喉咙也没人理!冲出去?外面那个可是有修为在身的(虽然看起来是杂役,但肯定比她强),出去就是送菜!
门栓的拨动声停了。短暂的死寂。
下一秒!
“嘭!”
一声沉闷的撞击!不是撬,是直接撞!那本就摇摇欲坠的破门栓,在一声刺耳的断裂声中彻底崩开!木门被一股蛮力猛地撞开,狠狠拍在后面的墙壁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一个瘦高的黑影,如同鬼魅般,挟裹着门外冰冷的夜风,瞬间闪入屋内!动作快得俞浅根本看不清!
正是陆风!
他反手迅速将撞开的破门掩上(虽然门栓坏了,但还能虚掩),三角眼在黑暗中闪烁着狼一样的幽光,精准地锁定了床上蜷缩成一团的俞浅。塌鼻梁下的薄唇咧开一个残忍而贪婪的弧度。
“俞师妹,”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和冰冷,“师兄白天不是提醒过你……小心门户吗?怎么这么不小心?”
俞浅吓得魂飞魄散,本能地想尖叫,喉咙却像被堵住,只发出“嗬嗬”的抽气声。她手脚并用,拼命往后缩,直到冰冷的土墙抵住后背,退无可退。
“你……你想干什么?!”她终于挤出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
“干什么?”陆风嗤笑一声,一步步逼近,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师妹是聪明人。章乾那种人物,随手漏点东西,都够咱们这些杂役享用不尽了。他昏迷不醒,你又恰好在场……那储物袋里的东西,或者他私下给你的‘谢礼’……交出来吧。”他摊开一只枯瘦的手掌,眼神贪婪而凶狠,“师兄我替你保管,也省得你……怀璧其罪,惹来杀身之祸。”
果然是为了这个!俞浅心里又气又急:“我没有!他什么都没给我!储物袋被苏瑶拿走了!”
“苏瑶?”陆风眼神一厉,随即又化为更深的阴鸷,“哼,你以为抬出苏瑶就能吓住我?她拿走的,那是明面上的!像章乾这种身份,会没有点私藏的宝贝?或者……他给了你什么信物?承诺?说出来,师兄帮你‘参详参详’?”他步步紧逼,枯瘦的手指已经微微屈起,指尖有微弱却令人心悸的暗芒流转!那是灵力的波动!虽然微弱,但对付一个毫无修为的凡人,绰绰有余!
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下来!俞浅毫不怀疑,只要自己再说一个“不”字,或者拿不出他想要的东西,下一秒就会被这阴险的家伙灭口!
恐惧到了极致,反而激发出一种破罐子破摔的狠劲。她俞浅上辈子虽然是个咸鱼医学生,但也不是任人宰割的包子!横竖都是死,拼了!
“我跟你拼了!”俞浅尖叫一声,不是冲上去,而是猛地往旁边一滚!目标不是陆风,而是墙角那堆被遗忘的废弃农具!
陆风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一愣,随即眼中闪过一丝不屑的嘲弄。垂死挣扎!
俞浅的手在冰冷粗糙的杂物堆里胡乱一抓!入手冰凉、光滑、熟悉的手感!
是那根光秃秃的塑料杆!她白天随手丢在角落里的“拖尸功臣”!
来不及多想,求生的本能让她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双手紧紧握住塑料杆的一端,用尽全身力气,朝着扑过来的陆风,不管不顾地抡了过去!毫无章法,纯粹是街头打架的王八拳棍法!
“滚开啊——!”
塑料杆带着呼啸的风声(主要是她抡得太猛带起的),朝着陆风的脑袋狠狠砸去!
陆风嘴角的嘲弄更深了。一根破棍子?还是个毫无灵力的凡人抡的?他连躲都懒得躲,只是随意地抬起手臂,附着着微弱灵力的手掌,准备像拍苍蝇一样把这可笑的攻击连同那根破棍子一起拍碎!
他甚至能想象到棍子断裂、这女人手臂骨折、然后像破布一样被他捏在手里的场景。
然而,就在他那附着灵力、足以开碑裂石的手掌即将接触到那根看似脆弱的塑料杆的瞬间——
异变陡生!
那根灰扑扑、沾满泥污、在月光下反射着廉价光泽的塑料杆,毫无征兆地爆发出刺目的、几乎能灼伤人眼的——七彩光芒!
不是一种颜色,是赤橙黄绿青蓝紫!七种光芒如同活物般瞬间缠绕上整根塑料杆,剧烈地流转、闪耀!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亘古洪荒的磅礴气息,如同沉睡的巨龙骤然苏醒,以排山倒海之势从塑料杆中轰然爆发!
那气息古老、苍茫、带着一种不容亵渎的、碾压一切的恐怖威压!
“什……?!”陆风脸上的不屑和嘲弄瞬间凝固,转化为极致的惊骇和难以置信!他瞳孔骤缩如针尖,那拍出的手掌仿佛撞上了一座无形的、坚不可摧的万丈高山!
“轰——!!!”
一声沉闷到极致的巨响在狭小的屋内炸开!
没有想象中的棍断人飞。
陆风只感觉一股根本无法抗拒、如同天地倾覆般的沛然巨力,顺着他的手臂狠狠撞入体内!那点可怜的护体灵力如同纸糊般瞬间溃散!他整个人像被高速行驶的洪荒巨兽正面撞中,胸口剧痛欲裂,喉头一甜,“噗”地喷出一大口鲜血!身体完全不受控制地倒飞出去!
“哐当!哗啦——!”
瘦高的身体狠狠撞在虚掩的门板上,那本就破烂不堪的木门应声碎裂!陆风去势不减,像个破麻袋一样直接飞出了门外,重重砸在院子的泥地上,又翻滚了好几圈才停下,激起一片尘土。他瘫软在地,浑身骨头像散了架,五脏六腑都移了位,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惊恐万状地看着屋内那根依旧闪耀着刺目七彩光芒的塑料杆,如同看到了世间最恐怖的魔神!
而屋内,俞浅保持着双手抡棍的姿势,整个人都傻了。
她目瞪口呆地看着手里这根如同霓虹灯管一样疯狂闪耀的七彩塑料杆,又看看门外像条死狗一样瘫着的陆风,大脑彻底宕机。
刚才……发生了什么?
她……她好像……用这根宿舍扫帚杆……把一个修仙者……打飞了?还打得吐血了?
这玩意儿……不是新手礼包,是……神器?!隐藏外挂?!还是她饿出幻觉了?
七彩光芒来得快,去得也快。几乎在陆风飞出去的瞬间,塑料杆上的光芒如同潮水般迅速褪去,重新变回了那根灰扑扑、不起眼的廉价塑料杆。那股恐怖的洪荒威压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光怪陆离的梦。
只有门外陆风压抑痛苦的呻吟和浓重的血腥味,提醒着俞浅刚才那惊悚一幕的真实性。
“咕咚。”俞浅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心脏还在疯狂擂鼓。她小心翼翼地把塑料杆拿到眼前,翻来覆去地看。除了上面沾的泥污好像少了点,看起来更光滑了些,没有任何异常。
“兄……兄弟?”她试探着小声叫了一句,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你……你刚才……挺猛啊?”
塑料杆毫无反应,静静躺在她手里,像个无辜的塑料制品。
俞浅又看了看门外挣扎着想爬起来的陆风,那家伙看她的眼神充满了极致的恐惧,仿佛她是什么吃人的妖魔。
一个大胆的念头如同野草般在俞浅心中疯长:这玩意儿……好像真能当武器用?虽然不知道触发机制是啥……但,管用就行!
一股劫后余生的狂喜和后怕交织着涌上心头。她握紧了手中这根“神器”,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腰板(虽然腿还在抖),朝着门外厉声喝道:
“陆风!还不快滚!等着我再给你来一下‘七彩旋风棍’吗?!”她故意把名字喊得响亮又中二。
陆风浑身一哆嗦,看向俞浅手中那根“平平无奇”的塑料杆,眼神如同见了鬼。他强忍着剧痛,连滚带爬地从地上挣扎起来,连狠话都不敢放一句,捂着胸口,跌跌撞撞、狼狈不堪地消失在了夜色中,速度比来时快了十倍不止。
直到陆风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黑暗里,俞浅才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双腿一软,“噗通”一声瘫坐在地上,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握着塑料杆的手还在微微颤抖。
“妈呀……吓死爹了……”她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低头看着手里这根“功臣”,眼神复杂无比,从最初的嫌弃变成了惊疑不定,最后又带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兴奋?
“兄弟,”她把塑料杆紧紧抱在怀里,像是抱着什么绝世珍宝,眼睛在黑暗中亮得惊人,“从今天起,你就是我亲兄弟!我俞浅能不能在这鬼地方活下去,就靠你了!放心,以后有我一口吃的,就有你……呃,就有你擦灰的时候!”
她决定了,这根塑料杆,就是她在这个危机四伏的修仙世界安身立命的第一神器!睡觉都得抱着!
与此同时,灵药峰深处。
温玉床上,章乾的睫毛剧烈地颤动了一下。
他依旧没有醒来,但紧抿的薄唇间,却溢出了一声极其微弱、近乎梦呓般的音节:
“……光……”
守在床边的苏瑶猛地抬起头,美眸中瞬间爆发出惊喜的光芒:“章师兄?你醒了?”她连忙俯身,声音轻柔得能滴出水来,“是我,苏瑶。你感觉怎么样?哪里不舒服?”
然而,章乾只是眉头紧锁,仿佛陷入了某种深沉的梦魇,对苏瑶的呼唤毫无反应。他放在身侧的手指,却无意识地、极其轻微地蜷缩了一下,像是在虚空中抓住了什么不存在的东西。
苏瑶脸上的惊喜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凝重和困惑。光?什么光?难道是解毒过程中的幻觉?
她凝视着章乾依旧苍白却已恢复生机的俊颜,又下意识地摸了摸袖中那个材质奇特的符文储物袋。药庐里浓郁的灵气和药香似乎也无法驱散她心头悄然升起的一缕阴霾。
夜还深。丙字区七号院的破屋里,俞浅抱着发光的塑料杆,像抱着救命稻草。灵药峰上,章乾在昏迷中无意识地追寻着一道光。而某个阴暗的角落,重伤的陆风蜷缩着,眼中燃烧着怨毒和贪婪的火焰,死死盯着清溪谷的方向。
一根廉价塑料杆搅动的涟漪,正悄然在凌月宗这看似平静的深潭中扩散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