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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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什么?!”

陆承翊怀疑自己听错了,一脸不可置信。

愣了好几秒,不由得嗤笑出声:

“江稚颜真是好样的!竟然因为吃醋去告状,还撺掇江家撤资,真是越来越过分了!”

助理直冒冷汗,颤颤巍巍地问:

“那陆总,现在怎么办啊?我们公司至关重要的几个大项目都靠江家的资金链撑着,江家一走,公司现在上下兵荒马乱啊。陆总,您快把夫人哄回来吧,这可不是小事啊!”

陆承翊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不能接受公司没了江家,会陷入如此艰难的境地,冷冷道:

“你先在公司安排下去,我很快就会把钱汇进去。”

挂断后,他直接将手机摔得四分五裂,顾欢梦正好推门而入,被吓得一哆嗦。

她为陆承翊顺气,柔声询问:

“阿洲,怎么了?是稚颜又因为我生气了吗?都怪我不好,都是我才让你们产生嫌隙的。”

说完,还装模作样地挤出几滴眼泪。

要换成往常,陆承翊看见她这副模样早已抱在怀里好生安慰一番。

可现在他的脑海完全被我占据了,分不出多余的心思去照看顾欢梦的情绪,甚至觉得她很聒噪。

顾欢梦自顾自演了这一出戏,却没得到关心,气得暗暗咬了咬牙。

陆承翊头脑风暴,再盘算要怎么筹得这么一大笔资金。

“梦梦,我公司暂时需要资金,我之前给你买的那两个岛,连同现在这个我原本要送给江稚颜的岛,都一起卖了。”

“啊?这......”

陆承翊带着审视地扫了她一眼,她瞬间噤声。

纵使心里一百万个不愿意,却也只能苦哈哈应好。

这三个岛加起来暂时解了燃眉之急,但是迟迟找不到充足的资金链,也是撑不了多久。

陆承翊家庭算不上豪门,凭着一举之力创办了陆氏,虽叫得上名字,但是在真正的豪门圈里根本不够看。

多亏江家,陆承翊才能东山再起,继而平步青云,风头鼎盛。

“哄江稚颜?她发起脾气来甚至都敢拿公司来威胁我屈服,我要是真的如她愿去哄她,她就更加无法无天。我倒要看看,她能坚持几天不来找我和好!”

公司的事迫在眉睫,陆承翊也没了游玩的心思,匆匆回国。

陆承翊父母也打电话来哭天喊地:

“承洲啊,江稚颜那个女人真是太过分了!她竟然撤走了所有照顾你爸的医生,甚至连医院都不让我们住了,医生还把我们赶出来,她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我们这公婆了!”

他被吵得一个头两个大,敷衍地安慰父母,安置好他们,陆承翊又盯着手机看。

这几天凡是手机有一丁点动静,他都以为是我的消息,可每次都失望而归。

以前无论多大的矛盾,生多大的气,我都坚持不过三天,就眼巴巴来找陆承翊和好了。

陆承翊总是想起我,看向他的眼里永远都有光,满满的爱意都要溢出来。

想到这,他弯了弯嘴角,暗暗想着:

“这次她来找我和好,我就不和她置气了,这段时间确实也是忽略她了,闹闹脾气也是应该的。”

可直到一周后,陆承翊都没有等来我。

他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大,感觉有什么东西要彻底失去了。

陆承翊再也按耐不住,顾不上拿乔的姿态,匆忙给我发消息,才发现被拒收了。

急忙驱车往家里赶,诺大的别墅黑黢黢的,再也没有以前无论工作到多晚,我都会为他留一盏灯。

他呆愣在门口,却没有勇气推开那扇门。

陆承翊自我安慰似自言自语:

“也许她只是出去旅游散心了,江稚颜爱我入骨,不可能舍得离开。”

他这么想着,深呼吸了一大口气,缓缓推开门。

灯亮得刺眼,陆承翊快步跑上楼,无比期待着能在卧室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可最终没能如愿。

黑白素净的家具配色,一抹鲜艳的暗红格外引人注意,

陆承翊不可思议地瞪大双眼,颤抖着手拿起摆放在床头柜的离婚证。

6

他满脸的震惊错愕,反复翻看,这就是实实在在江稚颜和陆承翊的离婚证!

陆承翊仿佛受了天大的打击,身体晃了晃,双腿一软,如一滩烂泥瘫倒在地。

“江稚颜走了,她真的和我离婚了,这......这怎么可能?”

他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只觉得胸口越来越闷,直到透不过气来,就像被一柄重锤毫不留情地一下下击打。

陆承翊很奇怪为什么自己会如此难受,心脏像被挖了一个大洞,空落落的。

难道......我爱上了江稚颜?

陆承翊猛的摇了摇头,甩开脑海里那个荒谬的念头。

怎么可能。

他只是不习惯,对,只是五年来的习惯被打破了,所以心口才会这么疼,这么空!

他现在需要的是安慰,是顾欢梦的温柔。

陆承翊摸索着找到备用手机,指尖颤抖着拨出那个熟悉的号码。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

电话那头冰冷的机械女声传来,如同又一盆冷水浇在他头上,他震惊的瞪大双眼。

梦梦的手机怎么会是空号?

再拨。

依旧是同样的提示。

不安感瞬间攫住心脏,他立刻切换到聊天软件,发出消息。

红色的感叹号刺眼地弹了出来。

顾欢梦把他删了?

陆承翊后背窜起一股寒意,立刻拨通助理的电话,声音急促。

“查!马上查顾欢梦现在在哪里!”

助理那边很快有了回音,可声音却听起来有些迟疑:“陆总......顾小姐她......”

陆承翊心脏猛地一沉:“她怎么了?快说!”

“顾小姐......联系不上了。”助理艰难地汇报,“还有,您之前转到她名下的几处房产和您曾经为了安抚她情绪,私下赠予她的那些股份......好像都被她变卖套现了。”

陆承翊只觉得一股气血直冲头顶。

“变卖?那她人呢?!”

助理的声音越来越小,“资金流向了一个境外的匿名账户,人......应该是找不到了,陆总。她跑了。”

手机从陆承翊手中滑落,砸在地毯上,悄无声息。

跑了?

顾欢梦,那个口口声声说爱他、依赖他、不能没有他的女人,在他公司最危急,他最焦头烂额的时候,卷走了他给的一切,跑了。

他为了她,一次次伤害江稚颜,让她受尽委屈。

“呵......”

陆承翊发出一声短促的气音。

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另一个身影。

那个无论他多晚回家,总会留一盏暖灯的女人。

那个在他醉酒难受时,默默端来醒酒汤,看着他喝下才安心的女人。

那个笨拙地学做他喜欢的菜,满心期待他评价的女人。

五年,一千八百多个日夜。

江稚颜所有的好,像是电影画面般在他眼前飞速闪过,清晰得刺眼。

她看向他时,眼里总是盛满了光,纯粹的、热烈的爱意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却亲手将那光芒熄灭了。

胸口那个空洞越来越大,冷风呼啸着灌进来,带来蚀骨的疼痛。

那不是习惯,也不是依赖。

那是爱。

是他迟来的,愚蠢的,已经彻底失去的爱。

陆承翊猛地攥紧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看着床头柜上那本鲜红的离婚证,像是在看一个笑话。

一个关于他自己的,天大的笑话。

他错了,错得一败涂地。

陆承翊抬手,狠狠一拳砸在墙壁上。

“陆总......陆总?”

他从地毯中捞起还在响的电话,一字一顿。

“找到稚颜。”

挤出这几个字后,他像彻底脱力了般仰躺在地板上。

每次都是她找我和好,这次就让我主动吧。

她那么心软,估计也只是闹脾气罢了,只要他去哄一哄,道个歉,肯定会乖乖跟他回来的。

想到这,他心头安定不少,闭上了眼睛。

7.

看着我憔悴的样子,爸爸满脸心疼,一个念头浮上心头。

“休息两天,我给你安排个人见面,你看见他会开心的。”

我没有回应,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坐在餐厅里,看着窗外繁华美丽的街景,心情却激不起任何涟漪。

一个温和的声音在我身侧响起:“江小姐,久仰。”

我转过头,看到一个个子很高的男人站在桌边,穿着一身白色西装,眼角含笑。

“贺承之。”他自我介绍。

我站起身,回了一个简单的礼节:“江稚颜。”

他在我对面的座位坐下,服务生送上菜单,他没有急着点餐,而是先递给我一杯水,轻声开口。

“长途飞行辛苦了。”

我接过水杯,指尖触碰到杯壁的温度,微微一怔。

是温的,陆承翊从未注意过这些细节。

“谢谢。”我低声回应。

他点了几道菜,都是清淡的口味,似乎是提前了解过我的喜好。

“江小姐,我父亲和江叔叔是故交。我知道你刚到这里,可能需要时间适应,如果有什么需要,随时可以找我。”

他递过来一张名片。

我接过名片,放在桌上,没有收入包里。

“谢谢,不麻烦贺先生了。”我拒绝得直接。

他笑了笑,笑容中没有尴尬,反而满载着温和。

“这不是麻烦。能为你做点什么,是我的荣幸。”

这句话让我有些意外。

陆承翊总是习惯于发号施令,从未用过“荣幸”这样的词语。

吃完饭,贺承之提出去附近的画展转转。

我曾经喜欢画画,但自从嫁给陆承翊后,已经很久没有拿起画笔了。

也许,去看看也好。

“好。”

我点了点头。

画展里人不多,气氛宁静。

贺承之一直陪在我身边,但始终保持着一段距离,让我自己慢慢欣赏。

我被一副抽象画吸引,里面的画面的色彩浓烈而混乱,像极了我过去的生活。

看着我望着这幅画发呆,贺承之柔声开口。

“这幅画,你看到了什么?”

我看着画面,沉默了一会儿。

“混乱。”

“我看到的是重生。在最混乱的色彩里,总会有一抹新的颜色诞生。”

他的话让我心头一颤。

离开画展时,天色已经暗下来,看着在驾驶座上专注开车的贺承之,我主动开口。

“谢谢你带我来。”

这是我来到这里后,第一次感到一丝放松。

“以后想去哪里,都可以告诉我。”

我没有回答,只是点了点头。

日子一天天过去,贺承之偶尔约我吃饭、看展览,或者只是在公园里散散步,他的体贴无声无息,却处处熨帖。

他从不多问我的过去,只在我偶尔沉默时,不动声色地转换话题。

我开始习惯他的存在,习惯每天收到他的信息,习惯和他一起吃饭、聊天,他总是能找到一些有趣的话题,或者分享一些新奇的见闻。

心湖微澜,或许,真的可以重新开始。

某天,我和贺承之去咖啡厅聊天,上来的甜点是我最喜欢的抹茶慕斯。

可我从未跟他说过这份喜好。

我拿着勺子的指尖微微颤抖,看向被黄昏暖光笼罩着的他温和的侧脸,鼓起勇气,慢慢伸出手,覆在他放在桌沿的手背。

就在这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在我头顶炸开。

“江稚颜,他是谁?!”

陆承翊!他怎么会在这里?!

感受到我的僵硬,贺承之紧紧地反握住我的手,侧身将我稍稍挡在身后,就要开口。

我抬头看向他,轻轻摇了摇头。

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份孽缘应该由我亲手斩断。

看着面色阴沉的陆承翊,我挣开贺程之的手,站起身,平静地看向他。

“算算日子,顾欢梦快要临盆了,此刻你应该陪伴她身边,来找我干什么?”

听着我冷漠疏离的声音,陆承翊面上闪过慌乱,却还是强撑着开口:“颜颜......你别乱说了,你才是我最爱的妻子,顾欢梦只是我年少的执念,顶多算小错误......你回家吧好吗?我答应你和她断了联系,别再耍性子了。”

“耍性子?”我重复着这三个字,只觉得无比讽刺。

那些在战乱区的恐惧,失去孩子的绝望,看着他拥着顾欢梦时的寒冷,一幕幕涌上心头。

这些在他眼里,不过是“耍性子”。

我嗤笑一声,冷着声音开口。

“陆承翊,我们已经离婚了,离婚证具有法律效力。你以为你是谁?可以随意决定我的去留?”

“别再纠缠了,很难看。”

陆承翊脸色铁青,再也压不住性子,上前一步,试图抓住我的手腕:“离婚?我没同意!江稚颜,跟我回去!”

看着他这执拗的样子,我彻底厌倦,不愿与他再纠缠下去,后退一步,避开他的手,转身面向贺承之。

“我们走吧。”

贺承之牵起我的手,将我带上餐厅门口的车,启动油门。

陆承翊的怒吼被隔绝在身后。

“江稚颜!你给我站住!”

我没有回头。

陆承翊站在酒店落地窗前,摇晃着酒杯。

沙漠里,那个我看他炙热的眼神,一遍遍在他脑海回放。

我那时爱他,不顾一切。

他只需要一个机会,一个让她再次看到他“奋不顾身”的机会。

一个计划在他心中成型。

几天后的傍晚,我和贺承之看完一场音乐会,正沿着河边散步。

晚风带着水汽,吹散白日的燥热。

我嘴角带着笑意,侧耳听着贺承之说音乐会里一个有趣的细节。

突然,几个身影从暗处窜出,挡住了去路,手里还拿着什么东西,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我心头一紧,贺承之立刻将我护在身后,沉声呵斥:“你们想干什么?”

对方并不答话,径直冲了过来。

混乱中,一道身影更快地冲向我们。

“颜颜别怕!”

陆承翊喊着,作势要挡在我前面。

几乎是同时,贺承之侧身将我完全挡住,迎向了冲在最前面的那个人。

利器划破皮肉的声音立刻钻进我的耳朵。

同时还有一声闷响。

贺承之手臂上多了一道血痕,鲜血迅速染红了他的衬衫袖子。

而陆承翊,被其中一人推搡着撞到旁边的栏杆上,手臂擦伤了一大片。

那些人见状,迅速逃离了现场。

“承之!你怎么样?!”

我呼吸一滞,快步冲上前,扶住贺承之的手心冰凉,声音也不自觉地发颤。

他脸色有些苍白,却还是安抚般地拍了拍我的手。

“没事,小伤。”

这还叫小伤!

看着那道不断渗血的伤口,我心揪作一团,慌忙拿出手机,拨打救护车的号码。

“颜颜......”

陆承翊捂着自己擦伤的手臂,试图靠近。

我根本没注意到陆承翊的举动,动作慌乱地撕下裙摆要为贺承之包扎。

陆承翊站在几步之外,看着我眼中毫不掩饰的担忧和后怕,看着我慌张的将贺承之送上救护车,却自始至终没有分给他一个余光。

手臂上的疼痛,远不及此刻心口的冰凉。

她真的......不在乎他了。

他彻底失去了他的挚爱。

......

医院里,贺承之的伤口处理妥当,幸好不深。

我守在病床边,看着他苍白的脸,心中满是后怕和愧疚。

察觉到我的情绪,他伸手轻轻握住我的手。

“和你没关系,别多想。”

我摇了摇头,眼眶发热。

这时,病房门被推开,贺承之的助理快步走进来,附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贺承之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那双向来柔和的眼睛此刻深沉如墨,风雨欲来。

助理递给他一个平板,上面显示着一些转账记录和几个人的资料。

是刚刚袭击他们的人。

收款账户的源头,指向了陆承翊在本地设立的一个临时账户。

贺承之抬手,声音清冷。

“查清楚他在这里的所有业务,动用一切资源,打回去。”

助理点头,立刻转身离开。

看着这一幕,我明白了一切。

这不是一场意外,是陆承翊安排的一场的“英雄救美”。

他卑劣得令我恶心,心底最后一点残留的对救命恩人的滤镜彻底破碎。

我垂了眼睫,握住了贺承之的手。

后面的事我没有过问,但我和贺承之的生活,重新归于平静。

没过多久,在一则财经新闻的角落,我看到了陆承翊的名字。

报道简短提及,陆氏集团宣告破产,他本人负债累累,名下资产尽数拍卖,生活潦倒不堪。

新闻很快翻了过去。

窗外阳光正好,贺承之递给我一杯温水。

“在想什么?”

我支起瘫软在沙发里的身体,朝他绽起灿烂的笑。

“我在想,遇见你,是我最大的幸运。”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