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5
“没气了?!什么意思?”
女帝厉声质问,“到底怎么回事!”
谢景川猛地抓住太医的手,
“什么没气了?是你害死了我的孩子!”
“我的孩子不可能会死!你就是个庸医!”
太医更加惶恐,不住的跪在地上叩头。
“公主殿下生下那男胎啼哭两声,便戛然而止。再去查看,气息全无啊!”
“陛下,微臣所言句句属实啊!”
片刻后,产婆将那死婴抱了出来,跪在女帝面前,让女帝验明。
确实是个男婴,却面黄肌瘦,面色青紫,瘦弱不堪。
女帝伸手探了探那男婴的鼻息,神色变幻,最终竟然露出一丝苦笑。
“天要亡我大夏吗?!”
“当真无人更改我大夏国运吗?”
正叹息着,谢景川却转身指着我,眼睛猩红。
“是你!一定是你做了什么手脚!”
“你竟然胆敢谋害男嗣!真是好大的狗胆,把你千刀万剐都不解恨!”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莫名联想到了刚才我说的话。
我断定那孩子不能活。
我轻轻拂开他的手指,
“你并不是天命之人,即便逆天而为生下男胎,也必定是死胎。”
女帝沉下声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转身跪在地上,从袖子里掏出一块手帕。
手帕里,是一只通红的果子。
“回禀陛下,此果名为好孕果,长在九山之巅,吃下可让女子生育。”
“谢景川便是用此果意图逆天改命,更改命数,强行让公主诞下男婴。”
“可他并不是天命之人,如此逆天而为,只会让国运衰弱,请陛下明察!”
谢景川看见我手里的果子,瞳孔猛地缩紧,颤抖着手指着我,
“你,你怎么知道!净尘,你个卑鄙小人!”
“你竟然故意这么做!一定是你害死了我的孩子!”
看着他疯癫的模样,我轻轻摇头,有些好笑。
“自始至终我一直陪着陛下在外面,没有任何时机进到室内。”
“我又该如何去谋害皇嗣?”
“倒是你,究竟为何一直自诩天命之人?”
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
谢景川都无比笃定他是天命之人,并哄骗的李婉宁失去了所有理智。
6
“我就是!”
谢景川大喊着,
“当年国师途径丞相府,明明点明的是我!并对我亲口降下预言!”
“是你顶替了我的身份,拜国师为师,进了国师府!”
谢景川的话,莫名让我想到二十年前。
我被丞相府的老管家收养。
他给我吃穿,培养我待人处事,想让我以后接他的班,一辈子效忠丞相府。
谢景川是丞相府的庶子,母亲原本是婢女,爬了丞相的床生下了他。
可终生都没有名分,谢景川也并不受人重视。
我们五岁那年,国师偶然路过丞相府。
看见我与谢景川在玩耍,随手招我们过去。
他说,“天命之人会在此出现,未来会逆天改命,为大夏更改国运。”
此话说完,谢景川满心以为他是天命之人,顿时高兴的手舞足蹈。
可国师并未看他,而是目光看向我,要我七日之后去国师府拜师。
谢景川是与我一同去的,我们一同拜在国师门下,学习术法。
可没过两年,谢景川就因私自算卦,收取重金为人篡改因果而逐出师门。
没想到这么多年,原来谢景川一直以为,国师说的是他。
萌生在他心底的种子发了芽,他认定自己是天命之人。
“若你真是天命之人,师父怎么会逐你出国师府?”
我神色淡淡,看着癫狂的谢景川,“归天之时,又怎会不告诉你改运之法?”
谢景川依旧梗着脖子不服,
“那是师父历练我!是你这个小人哄骗师父传你国师之位!”
“陛下,你要相信我!我才是那个天命之人,我才能更改国运!”
“这次就只是个意外!这个死胎,一定是净尘搞的鬼!他不想让我改运!”
谢景川朝着女帝叩头,
“求女帝再给我一次机会!”
女帝半天没吭声,只沉沉的望着我们。
我心下一沉,“陛下,他所言皆虚!”
我和谢景川各执一词,女帝终究是不耐烦了。
片刻,她厉喝道,“够了!”
在场所有人都跪了下去,诚惶诚恐恳求陛下恕罪。
她冷冷扫过我们两眼,
“一年为期,谁能让婉宁再度诞下不死男婴,谁就是天命之人。”
“届时,朕会退位。婉宁会是下一任女帝,而天命之人,会封为父后,享半壁江山。”
顿时,我看见谢景川眼神里流露出无限贪婪。
女帝带着人走了,甚至没去看一眼还在昏迷的李婉宁。
帝王之家最是无情,无关亲情,只有权利。
谢景川站起身,勾唇看我,“净尘,你输定了。”
“我已经迫不及待看着你被五马分尸,被行车裂之刑!”
“或是被剔骨剜心,腰斩而死!”
“这都是你哄骗陛下的代价!”
他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还是在坚信自己是天命之人。
我冷声一笑,那就让你看看,最终你到底是怎么死的。
7
李婉宁休养了一日才醒。
我守在房里,手拄着桌子看着她。
明明睡着时,还像是从前那般温柔恬静。
可在谢景川这件事上,却恨我入骨,将我千刀万剐。
活了两世,都恨不得我去死。
我们从小相识,刚入国师府,我没有朋友。
谢景川看不上我,说我是奴仆之子,没有资格同他在一起。
李婉宁贵为公主,却愿意与我交好。
我至今还记得,当初我被师父第一次带去皇宫。
一不小心被御花园景色迷了眼,与师父走失。
等反应过来时,身边空无一人。
刚巧碰上几个太监宫女在玩乐,见我不是宫中人,就对我横眉冷对凶我。
“这是谁家的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乱走!”
“不知道这种皇宫御花园吗?也是你能来的地方?”
他推搡着让我出去,我怕的大哭,一不小心被他们推到地上。
只有李婉宁愿意为我出头。
“你们是哪里的奴婢,竟然干这么欺负人!”
那些奴婢们顿时诚惶诚恐的下跪,大喊公主饶命。
那是我第一次遇见她,明明身份那样高贵,却依旧愿意同我说话。
甚至,还拿出手帕为我擦去尘土。
后来,我常常跟随师父出入皇宫,与她焦急越来越多。
我带给她民间的小玩意儿,她给我讲宫里的故事,给我没见过的精致点心。
她从前明明是个小猫小狗受了伤,都会悉心照看的人。
可前世与我成婚后,却像是疯魔了一般。
强行给谢景川生下女婴,为此断了自己的生育之路。
谢景川死后,我本以为她会转性,与我共同扶持。
可她只是假意委身,待我更改国运后将我剔骨剜心。
也是那时我才知道,原来她一直恨极了我。
看着她现在熟睡的眉眼,我沉下心。
既然你这么喜欢谢景川,这一世,你会和他一起陪葬。
倏地,床上的人眼珠动了动,旋即睁开眼。
看见我一愣,随即在屋内四处看起来。
“我的孩子呢?来人!我的孩子呢?”
现下屋内并没有奴仆照应,我早已关上了门,此刻屋里只有我们二人。
“别喊了,没人会过来。”
“净尘,你要干什么?!是不是你发现你不是天命之人,恼羞成怒了!”
“我告诉你净尘,我可是生下了皇嗣!”
“你若是要对我做什么,日后我登上大统必定不会饶你!”
李婉宁似是有些怕我,不停的朝着床铺里躲。
我轻轻勾唇,“皇嗣?你诞下的是死胎,还在妄想什么皇嗣?”
“不可能!”
李婉宁猛地一惊,她瞥眼看着我,“是不是你!一定是你动了手脚!”
“净尘,你竟然如此卑劣!”
我哑然失声,猛地笑出来。
她和谢景川的想法,还真是一致。
8
“李婉宁,你为何如此痴迷谢景川?”
明明上一世,我为你爬九山之巅,为你洗手作羹汤。
更是为你逆天改命,你竟然看不见我的一点好?
“景川哥哥才是我的天命之人!”
李婉宁字句坚定,带着无尽的恨意看向我,
“你是偷了他命数的卑劣小人!不配得到本公主的爱!”
看着她这副癫狂痴迷的样子,我不欲与她多说,转身出去。
她真是被谢景川灌了迷魂汤了。
这么喜欢,让你们在地下去做一对亡命鸳鸯算了。
我刚出去,谢景川就迫不及待进了李婉宁的房门。
接着,里头就传来说话声。
谢景川似是在给她传达刚刚女帝的话。
谁能让李婉宁先生下皇嗣,谁就是天命之人,为皇朝逆天改命。
李婉宁轻声应着,
“景川哥哥你放心,你是天命之人,一定没有问题的。”
“婉宁会帮你的,无论怎样,都会生下皇嗣。”
谢景川动情道,“婉宁,你真好。”
不出片刻,屋内便传来暧昧的声响。
我站在门口听着里面的声音,只想摇头。
李婉宁没来过我房中,整日和谢景川待在一起。
没过几日,更是连上朝都不去了。
女帝微微不喜,但为了皇嗣,却也没说什么。
像是默认了。
而我每日倒是勤勉起来,整日行推演测算之术,为国谋福。
帮助女帝处理事务,哪里匪患猖獗,需要即刻剿匪。
预测哪地将发生天灾,让百姓提前存粮。
女帝对我甚是满意,朝中大臣也对我赞不绝口。
李婉宁身为公主,却整日和谢景川沉迷美色,一心早娃。
心中早已没了江山社稷。
不出两月,李婉宁又怀孕了。
太医诊断,腹中又是一名男婴!
李婉宁大喜,“上次胎死是意外,可一连两名男婴,你又作何解释?”
“景川哥哥就是天命之人!你还有和可狡辩的。”
我依旧摇头,既然还这么不死心,那就等你们诞下婴孩之时,彻底击垮你们。
女帝大喜过望,宣布李婉宁诞下婴孩之时,就是她退位之时。
不过为了防止意外,我被迫搬离了公主府。
谢景川抚着李婉宁的肚子,
“这次,我不会再让你有任何可乘之机!”
怀胎十月,我依旧奔走与朝堂与百姓之中,力求为他们谋求福祉,兢兢业业造福万民。
可女帝看向给我的眼神越来越带着探究和沉思。
李婉宁肚子越来越大,传言也越来越广。
所有人都说,是老国师点错了人,谢景川才是那个能更改皇朝国运的天命之人。
9
李婉宁再次生子那天,是个雪天。
连绵的大雪,百姓们都说,这会是个肥年。
瑞雪兆丰年,是祥瑞之兆。
大臣们都等在朝堂之中,等待李婉宁生下皇嗣,等待女帝让位。
我身穿国师服饰,站在百官之首。
谢景川没去陪伴李婉宁,像是笃定我已经是必输的结局。
“净尘,你准备好被腰斩了吗?”
“你现在跪地求饶,说你错了,是你抢走了我的命数运道。”
“并且自请守城门三日,昭告天下你是有罪之人,不是天命之人。”
“或许我会向婉宁陈情,让你死的痛快一点。”
我瞥眼过去,“自负,可不太好。”
“乾坤未定,你,永远不会得到父后之位。”
谢景川奸笑着,又看向朝中一言不发的大臣们,
“你们可都是听见了,他还在嘴硬!”
“等婉宁生出孩子以后,看他还有什么话说!”
我淡淡看向龙椅之后,仿佛能穿透墙壁,看见李婉宁奋力生孩子的景象。
片刻后,太监脚步匆匆过来禀告女帝,
“陛下,是个男婴!是个健全的男婴!”
像是印证他的话,李婉宁面色虚弱的抱着婴儿缓步出现。
“母皇,是个男婴!儿臣幸不辱命!”
女帝一下子扑过去,看见她怀中尚会啼哭的婴孩,喜不自胜。
女帝面色一喜,当即就宣布,
“吾儿婉宁诞下男婴,朕自愿退位,扶婉宁称帝!日后皇室血脉,可立为太子!”
群臣面面相觑,当即就要跪下叩首高呼。
“且慢!”
我一口拦下,谢景川转头看我,迫不及待道,
“净尘,你还有什么话说?!你现在无论说什么都是垂死挣扎!”
“婉宁生下男婴已成定居,我才是那个天命之人!”
李婉宁抱着婴孩,也不住的看向那些朝臣,
“跪啊!你们为什么不跪?!朕是女帝!”
她上前两步,巴掌拍在其中一个文官身上,想让他跪下。
那文官看了我两眼,却纹丝不动。
女帝立刻察觉出几分不对,狠厉看我,“净尘,你要造反不成?”
李婉宁也甚是急迫,“来人!将罪臣净尘拉下去,就地斩首!”
没人进来,甚至没有人动。
一向镇定的女帝终于有些慌了。
“怎么回事!朕说的话都不听了!”
我轻轻甩了一下拂尘,“陛下请稍安勿躁。”
“生下皇嗣不代表国运已改,男胎必定活不过一炷香的时间。”
“信口雌黄!”
李婉宁当即就大骂我,“净尘,你又要耍什么花样?!”
“你要当面谋害皇嗣?!”
这里吵翻了天,群臣却都一个个当缩头乌龟,一声不吭。
“母皇,他在骗你,快下令把他斩了吧!”
李婉宁发号施令不成,改为鼓动女帝。
谢景川偏了偏头,拿了武将的剑,就要朝我斩来。
我没动,他却被旁边的武将一脚踢飞了剑,压在地上动弹不得。
我半个眼神都没分给他,只直直的看向女帝,
“唯有我登基为帝,方可解决。”
“你,真要造反!”
女帝怒不可遏,就要命人把我拉下去。
可没人动。
我瞥他们一眼,“还不拜见新皇?”
顿时,群臣都老老实实的跪了下去,高呼,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与此同时,李婉宁腹中的孩子没了啼哭之声。
太医上前检查,惊愕在原地,“没。没气了!”
女帝指着我,当时便气得发昏过去。
李婉宁和谢景川不服气,还要上前。我挥了挥手,立刻有人上前摁住他们。
“现在我就要作法逆天改命,引九天玄雷劈死篡改国运之人。”
说完,我便掏出桃木剑,像是上一世那般作法。
随风舞动间,惊雷乍现。
风雪行止,为玄雷让路。
玄雷倏地出现在大殿之上,直直的把谢景川劈成焦炭。
李婉宁猛地愣住,脸色煞白,“怎么,怎么会?!”
我冷冷看她,她不知道,上一世玄雷劈的是他的坟墓。
谢景川是篡改国运之人的转身者,非九天玄雷而不能消灭。
胸中血气翻涌,这是引动秘法的后遗症。
我强撑着剑,冷冷看向朝中群臣,“还有谁不服?”
大殿内鸦雀无声,片刻,他们跪地再度高呼,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
李婉宁被我关进天牢,日日受蛇鼠蚂蚁钻心折磨之苦。
我登基后,广纳后宫,女帝此前进献给我的二十八名公主,果真成了我的后宫佳丽。
我竭力为他们开枝散叶,第二年,便成功诞下四名健康男婴。
皇朝正在恢复阳气,皇室不再只有公主,终于有了皇子的存在。
李婉宁折磨致死那天,我去看她。
她已经折磨的不成人样,仰头看我,啊啊的想要说话。
我淡淡瞥她,
“早就说了,我才是天命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