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是神医唯一的后人。
以一手回春妙术在瘟疫肆虐的京城力挽狂澜。
世人奉我为新的神医。
金銮殿上,女帝凤目含笑。
允我在诸位公主中择一人为妻。
被选中者将承继大统,与我共掌江山。
前世的我,望着阶下立于首位的大公主。
她素日里总挎着药箱随我奔走疫区,脸上总凝着悲悯。
我以为那是医者仁心的共鸣。
我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大公主。
当我将祖传医经与毕生心得毫无保留地传授给她。
三日后,宫中突然传出我 私通敌国的罪证。
我被囚于暗无天日的天牢。
隔着铁窗看见她身着嫁衣,与她的竹马将军入了洞房。
我咳着血死在寒夜。
再睁眼时,我重生回了女帝赐婚的那天。
我指着自幼体弱多病的七公主。
“我要选她。”
1、
女帝话音未落,左丞相王大人已撩袍跪地。
“大公主仁心济世,鼠疫突发之际,亲自守在疫区三天三夜。”
“老臣亲眼见她为染病孩童吸脓疗毒!”
“王大人所言极是!”
太常寺卿紧随其后,花白胡须因激动而颤抖,
“陆神医在疫区开设医棚时,哪次不是大公主背着药箱走在最前头?”
“这份胆识与仁心,满朝文武谁不敬佩?”
“何止是敬佩!”
久经沙场的禁军统领也对大公主不停赞许,
“大公主为安抚恐慌的百姓,当众饮下防疫汤药。”
“如此不顾自身安危辅佐陆神医,试问哪位公主能有这般担当?”
众臣此起彼伏的附和声中,大公主微微屈膝行礼,
“诸位大人谬赞,臣女不过是做了医者该做之事。”
“陆神医才是力挽狂澜的国之栋梁。”
这话落在我耳中,我的心却已经凉了半截。
前世此刻,我正是被这副悲悯模样蛊惑。
以为找到了医道上的知音。
可谁能想到。
那些随我奔走疫区的医者仁心。
不过是她窃取医经的铺路石。
王丞相再次叩首,声音里满是恳切,
“陛下,大公主与陆神医并肩抗疫,早已是百姓心中的天作之合。”
“若能择她为妻,必能承继大统、共掌江山,此乃万民之福啊!”
而阶下的大公主,正用那双曾盛满爱意的眼眸望我。
唇角带着恰到好处的温婉笑意。
女帝终于睁开眼,目光落在我身上:
“陆爱卿,众卿所言,你可认同?”
我深吸一口气,在满殿期待的目光中抬起头。
大公主的笑意更浓了些,仿佛胜券在握。
前世,我迫不及待地求陛下赐婚。
我曾以为这便是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挽月公主求着我教她医术,我以为她是想帮助更多世人。
将祖传的《青囊秘要》毫无保留地倾囊相授。
三日后,御史台突然呈上铁证。
我与敌国密使的往来信件、甚至还有不慎遗落在书房的密令。
而站在朝堂之上,声泪俱下地控诉我狼子野心的。
正是那位曾与我共患难的挽月公主。
她身边站着的,是她青梅竹马的沈砚。
沈砚率领禁军闯入医馆时,一脚踹翻药柜,
"陆沉舟,私通敌国,罪该万死!"
戴上枷锁的瞬间,我看见挽月躲在沈砚身后。
眼中再无半分往日的温情,只有夺权后的冰冷快意。
天牢的霉味至今刻在记忆里。
沈砚每日带着烙铁与皮鞭,逼我承认莫须有的罪名。
而挽月公主则在宫中风风光光地举办封后大典。
战功平平的沈砚也凭借着揭穿了神医的通敌罪,被封为镇国将军。
她将我研制的药方据为己有,昭告天下是她妙手回春。
这次重生,我绝不会重蹈覆辙。
2、
我向女帝跪地行礼,
“陛下,臣恳请择七公主清寒公主为妻。”
这话一出,满殿哗然。
七公主本躲在大殿角落里,闻言惊得手一抖。
她自幼身患重疾,向来是这副弱不禁风的模样。
莫说承继大统,连照料自己都显吃力。
女帝向来只当她是需要格外关照的孩子,从未将她列入储君考量。
女帝凤目微瞠, “陆爱卿,你......”
挽月公主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陆沉舟,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我面不改色地说道,
“大公主济世安民,已是国之栋梁,已经不需要微臣照顾。”
“臣的医术于她而言,不过是锦上添花。”
挽月猛地踏前一步,
“你什么意思?救灾时你我同吃同住,彻夜研讨医案,如今......”
“七公主不同。”
我打断她,转向清寒公主。
她恰在此时抬起头,清澈的眼眸里装满无措。
“她心脉孱弱,却仍在疫区为流民包扎伤口,晕倒三次仍不肯下火线。”
“臣愿以毕生医术,为她调理身体,细心呵护。”
女帝盯着我,又看看七公主苍白的小脸,忽然轻笑出声:
“也罢,既然你有此心,朕便遂了你的愿。”
“陛下!”
挽月失声喊道,指甲掐进掌心,
“他分明是......”
女帝一拍御座扶手,
“陆爱卿乃国之神医,择妻应当遵从他的本意。”
“挽月,不得无礼。”
我不再看他们铁青的脸色,转身向清寒公主伸出手。
她愣愣地看着我好半天,直到我低声道“七公主”。
这才如梦初醒般将颤抖的手搭上来。
“臣,谢陛下隆恩。”
我能想象大公主此刻的脸色,定是又羞又怒,却偏偏无法辩驳。
牵着清寒公主走出金銮殿时,她忽然停下脚步,声音轻得像风,
“你为何......”
“因为七公主心善。”
我打断她,看着她眼中的困惑,缓缓道,
“医者,最惜仁心。”
她怔怔地看着我,良久,才低下头,轻声道:
“从小到大,母后分派差事,或是宫宴引荐,从来轮不到我。”
“自疫区初见,清寒便......便也对陆神医心生倾慕了。”
心口猛地一紧。
她的倾慕如此纯粹,而我选择她的初衷,却很自私。
七公主最柔弱,势力也最差。
我选择她的话。起码能保证自己不会像前世一样被背叛。
“七公主先回寝宫歇息。”
“臣这就去御药房,为你调配新的安神方子。”
我的话似乎让七公主精神了些:“有劳陆郎。”
宫女搀扶她转身回宫。
我走进御药房时,挽月公主已经在此等候多时了。
“陆沉舟,你果然来了!”
我按捺下皱眉的冲动,撩袍行了标准的君臣礼:
“臣见过大公主。”
“少来这套!”
她一把抓住我的袖口,
“你选清寒,无非是在跟我赌气!”
随后她猛地甩开我,
“全天下都知道我是最适合你的人,你却选那个病秧子?”
“不就是因为我把母上赏赐的炼药炉给了沈将军。”
我后退半步,“大公主多虑了。”
“臣早已对七公主倾慕已久。”
3、
挽月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陆沉舟,你别忘了,这几月是我陪你患难与共。”
“没有我,你哪来的神医名号?”
她越说越激动,抬手就要来抢我手中的黄芪。
“大公主请自重。”
我的声音冷下来,
“君臣有别,男女大防,还望公主莫要坏了规矩。”
挽月的手僵在半空,眼中的疯狂渐渐被怨毒取代: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你以为选个没用的清寒,就能控制朝政?”
“我是不会给你机会伤害沈砚的。”
提到的名字,我袖中的手骤然收紧。
前世烙铁烫在皮肉上的灼痛感似乎再次传来。
她不是怕我不娶她,而是怕我针对沈砚。
这就是我前世爱过的女人,为了沈砚可以践踏一切的大公主。
我不再看她,将黄芪重新包好,
“臣还要为七公主制药,大公主请回吧。”
挽月盯着我忙碌的背影,良久,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
“陆沉舟,你会后悔的。”
次日清晨踏入清寒寝宫时,她正临窗研读医书。
我伸手搭脉时,她忽然轻声问:
“陆郎,若有一日,我们能离开这宫墙,你可愿与我做对江湖游医?”
我抬眼望进她清澈的眸底,“自然愿意。”
或者说,这才是我梦想中的生活。
“只是眼下得先治好你的心疾,莫让这身子拖累了江湖路。”
清寒低头,唇角扬起极浅的笑。
然而傍晚再次踏入揽月轩,却只看见散落一地的医术书页。
小宫女哭着拽住我的衣角:
“大公主说......说七公主若想证明配得上神医,就得去城西天花疫区走一遭!”
那里的病患连太医院都避之不及。
挽月竟让心脉孱弱的清寒去送死!
我抓起药箱就往外冲,刚到宫门口就被挽月拦住。
她斜倚在八抬大轿上,
“陆沉舟,你疯了?天花是人能治的?”
我拨开挡路的侍卫,“那你为何让清寒去?!”
“废物就该待在废物堆里。”
挽月冷笑一声,
“她若连这点胆识都没有,凭什么占着未来皇后的位置?”
看来无论我选谁,只要威胁到她和沈砚,便要除之而后快。
“让开!”
我甩开拽住我衣袖的内侍,却听见身后传来女帝的凤辇声。
挽月立刻换了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母后,都怪清寒妹妹不自量力,非要去疫区彰显医术......”
“胡闹!”
御史大夫立刻出列,“七公主心骄气傲,远不如大公主稳重成熟。”
“关于日后的皇位,还请皇上三思。”
挽月公主笑着说,“若七妹真能治好天花,那功绩自然无人能及。”
“我当然心服口服。”
我突然打断他,目光扫过满殿幸灾乐祸的脸,
“诸位大人的意思是,若七公主能从疫区平安归来,并且治好病患。”
“你们就不再阻挠她承继大统?”
殿内瞬间死寂。
女帝盯着我,凤目里闪过一丝玩味:
“陆爱卿有何良策?”
“臣愿与七公主同往疫区,为世人趟出条活路。”
第二章
4、
挽月猛地从轿辇中起身,
“陆沉舟!你别忘了自己是国之神医,怎能去送死?”
她的指尖几乎戳到我眉骨,
“城西三十里已成鬼域,连太医院的人进去都没再出来过!”
“所以就该让心脉孱弱的清寒去?”
我攥紧药箱,
“大公主口口声声为江山社稷,却容不下一个只想治病救人的弱女子?”
“我既身为医者,又岂能为了一己安危,弃万千染病的百姓于不顾?”
女帝忽然抬手轻叩御座扶手,
“好一个不为一己安危!”
她凤目扫过殿内噤若寒蝉的大臣,笑意不达眼底,
“陆爱卿这份仁心,倒让满朝文武显得狭隘了。”
左丞相颤巍巍出列:“陛下,天花凶险......”
“住口!”
“陆神医愿以身试险,你们却只知推诿!”
“若他与七公主能平定疫情,这便是天赐的储君人选。”
“谁再敢多言,哼!”
挽月的脸色难看至极。
我重重跪地,“谢陛下隆恩!”
起身时余光瞥见沈砚藏在武将列中的阴沉面色。
我不再停留,提着药箱往城西狂奔。
皇位也好,名利也罢,我根本不在乎。
若连想守护的人都救不了。
我这神医之名,又有什么用?
城西疫区的黑幡在夜风中猎猎作响。
腐臭味混着焚烧艾草的焦香扑面而来。
我撞开斑驳的木门,就见清寒瘫坐在满地病患之间。
素白衣襟上沾满脓血,发间的木簪歪在一旁。
她苍白的脸上却还挂着笑,
“你怎么来了......”
她剧烈咳嗽起来,“这里危险......”
“蠢货!”
我红着眼眶扯开她的衣袖,颤抖的指尖搭上她虚浮的脉象。
心脉几乎要散得摸不到。
“谁让你拿命来赌?!”
清寒却伸手想要抚平我皱起的眉,冰凉的指尖擦过我的脸颊:
“姐姐说......只要能解决天花,就能光明正大地和你在一起......”
“那是她设的死局!”
我抓起药箱的手都在发抖,翻找解毒丸的动作快得几乎要扯破药包,
“你就没想过,她根本是要你死?!”
“我想过。
”她突然笑了,带着病态的艳丽,
“可若连为你拼命的勇气都没有,又怎么配说爱你......”
“住口!”
我强行掰开她的牙关喂下解药,
“再敢说胡话,我就把你绑回宫里!”
清寒却挣扎着指向角落蜷缩的孩童,声音微弱却坚定:
“先救他们......陆郎,我能撑住......”
她染血的手指攥住我的手腕,掌心温度低得骇人
,“你教过我,医者......当以苍生为重......”
烛火在穿堂风里明灭不定,映着她染血的侧脸和眼底从未熄灭的光。
原来我终究没有选错。
这个被所有人轻视的七公主。
骨子里藏着比谁都炽热的仁心。
“好,我陪你。”
我握紧她的手,
“但你要记住,你这条命是我的。”
“等治完这些百姓,我要带你去江南,开一间能晒到太阳的医馆。”
清寒闭上眼,一滴泪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滴在我手背上:
“一言为定......”
5、
腐臭的气息混着焦苦药味在屋内翻涌。
我刚为第三十七个病患施完针。
就见清寒踉跄着扶住药柜。
她强撑着将新煎好的汤药分给众人,递碗时的手依然稳当:
“老伯,趁热喝,喝完发场汗便好了。”
“姑娘真是菩萨心肠!”
满脸疱疹的老妇人颤巍巍抓住她的手,
“老身活了大半辈子,头回见金枝玉叶的公主守在这鬼地方......”
话音未落,清寒已被呛得剧烈咳嗽。
她却不动声色地用衣袖掩住,继续安抚啼哭的孩童。
深夜调配药剂时,清寒突然夺过我手中的砒霜:
“这味药毒性太强,让我来。”
她苍白的脸上泛着病态的红晕,
“陆郎你是解开疫病的关键,万一......”
“别瞎说!”
我攥住她手腕,却触到密密麻麻的针孔。
原来她每日趁我休息时,竟偷偷用自己试药!
“你说过种痘需循序渐进,我体质弱,试药见效更快。”
这样的争执每日都在上演。
她总抢着处理最危险的病患。
百姓们自发凑来的鸡蛋、糙米。
她全部分给了更虚弱的人,自己却靠着半碗稀粥硬撑。
整整七日七夜,我们在生死边缘反复拉锯。
当最后一剂改良后的种痘液制成时。
清寒已虚弱得站不稳,却仍固执地守在熬药灶前。
“陆郎,我们......做到了。”
药香混着希望的气息漫出疫区,我望着她的背影。
终于明白何为真正的医者仁心。
破空声骤起。
三支淬毒弩箭穿透窗纸,直取我后心。
清寒猛地扑来,救了我一命。
有刺客!
“带着解药走!”
黑影从梁上跃下,刀刃泛着幽蓝的光。
为首刺客面罩滑落一角,露出沈家特有的玄铁护额。
我攥紧银针的手青筋暴起。
果然是沈砚的人!
我本想带着七公主快走,可她坚持要拿解药。
“陆郎接住!”
我本能去接解药,却见寒光闪过,剑锋直逼她后心。
“小心!”
我冲过去时,利刃深深没入她右肩。
她咬着牙将刺客踹开,染血的手死死护着腰间布袋。
那里装着记录药方的羊皮卷。
远处传来甲胄声,御林军终于赶到。
可清寒却顺着药柜缓缓滑坐在地。
“别管我......”
她气若游丝地扯我衣袖,
“解药......一定要给百姓......”
我红着眼眶扯开她衣襟,
“我先救你!”
我颤抖着将银针扎入她心脉诸穴,却被她反手按住。
围观的百姓突然齐刷刷跪下,白发老妪带头哭喊:
“先救七公主!不治好她,我们都陪着她死!”
清寒望着眼前的场景,泪水混着血水滑落,虚弱的笑容却更耀眼:
“陆郎,你看......这就是我们要守护的苍生......”
我握紧她冰凉的手,银针在烛火上烧得通红。
沈砚、挽月,这笔血债,我定要你们百倍偿还。
6、
清寒的伤在我昼夜不停地施针用药下渐渐好转。
我们将改良后的种痘液分发给疫区百姓。
那些曾被宣判死刑的面孔重新染上血色。
破庙里渐渐有了孩童的笑声。
当最后一个病患康复时,清寒扶着药柜望向窗外。
班师回朝那日,百姓们自发捧着糙米和草药跪在城门外。
“七公主保重!”
我骑马跟在轿旁,看见她掀开轿帘的手微微颤抖。
指缝间夹着枚百姓送的、用草绳编的平安结。
女帝在紫宸殿设下庆功宴。
挽月突然端着酒盏上前,
“妹妹真是神医转世,连天花都能治好,不知对禽兽是否也有妙手回春之术?”
她话音未落,几个内侍已抬着铁笼进来。
笼中卧着只左前爪溃烂的斑斓猛虎。
那是女帝豢养的镇山君,前日被驯兽师激怒抓伤了自己。
“这老虎伤得蹊跷,太医院都束手无策。”
沈砚按在剑柄上,目光扫过清寒苍白的脸,
“七公主若能治好它,才算真本事。”
挽月掩唇轻笑,袖中滑出的锋利匕首悄然割断了笼外的粗绳。
铁笼哐当倒地的瞬间,猛虎咆哮着扑向最近的清寒。
我抽出腰间银针正要上前,却见她反而迎向虎爪。
指尖精准点在老虎前肢的麻筋上。
猛虎吃痛顿住,她却趁机翻开溃烂的爪垫。
从袖中取出草药糊敷上去。
那老虎先是暴躁地甩头,渐渐却安静下来。
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竟将大脑袋凑到她膝间蹭了蹭。
“镇山君通灵!”
太常寺卿突然跪倒在地,花白胡须激动得颤抖,
“七公主抚虎疗伤,此乃天降吉兆啊!”
满殿大臣纷纷附和,御史大夫更是叩首道:
“陛下,虎为百兽之王,愿受七公主驯服,正应了仁德治世的谶言!”
挽月手中的酒盏啪地摔碎在金砖上。
清寒抚着老虎额头的手顿了顿,抬眼望向御座上的女帝。
眼中没有半分邀功的得意,只有医者治愈生灵后的平静。
女帝盯着笼中温顺的猛虎,
“看来,这江山社稷,终究是要交到仁心之人手中啊。”
我站在清寒身侧,看着挽月煞白的脸色和沈砚攥紧的拳头。
7、
女帝生辰那日,紫宸殿张灯结彩。
金丝宫灯将青玉地砖照得流光溢彩。
挽月公主捧着镶满东珠的贺礼上前,笑意盈盈道:
“母后,这是沈将军从西域寻来的千年玉髓,最是养人......”
话音未落,殿外突然传来金铁交鸣之声。
沈砚领着身披玄甲的叛军踹开宫门。
“挽月,你......”
女帝猛地起身。
挽月从贺礼暗格里抽出软剑:
“母后,这江山本该是我的!您偏要将陆沉舟和清寒捧上神坛!”
剑尖直逼女帝咽喉时,清寒突然扑过去拽住女帝衣袖。
剑锋擦着她耳际划过,削落几缕青丝。
沈砚挥刀劈开人群:
“抓住清寒!她一死,民心自乱!”
清寒护着女帝退到盘龙柱下,从袖中摸出迷药撒向叛军。
女帝望着女儿染血的指尖,声音发颤:
“寒儿,你快走!”
“母后忘了吗?”
“女儿这条命,您当年难产,有性命之忧。”
“您归为皇上,没有放弃我,我又怎能抛弃你呢?”
殿外突然响起震耳欲聋的马蹄声,御林军统领率人赶来护驾。
清寒趁乱翻上虎笼,解开镇山君的锁链:
“去!”
猛虎咆哮着扑向沈砚,利爪在他铠甲上刮出火星。
“快看!七公主单枪匹马制住叛军!”
有大臣高声呼喊。百姓们自发组成人墙堵住宫门,拿着扫帚、锄头与叛军搏斗:
“不准伤害我们的救命恩人!”
挽月看着民心所向的清寒,眼中的妒火几乎要将人灼烧:
“沈郎,给我杀!”
沈砚的长刀即将砍向清寒,千钧一发之际。
女帝掷出凤冠上的金簪,正中他手腕。
御林军很快便杀了上来。
当最后一个叛军倒下时,清寒已累得瘫倒在地,却仍强撑着爬向女帝:
“母后......您受伤了吗?”
女帝颤抖着将女儿搂进怀里,眼泪砸在清寒的发顶:
“傻孩子,为何不顾性命......”
“因为母后也曾为我不顾性命。”
清寒虚弱地笑了,从怀中掏出块早已碎成两半的玉佩。
那是幼时女帝偷偷塞给她的生辰礼,
“女儿一直都记得。”
满殿大臣纷纷跪倒,高呼“天佑七公主”。
挽月被押走时,仍在疯狂大笑:
“清寒,你以为赢了这次就能坐稳皇位?”
“我从未想过皇位。”
清寒靠在女帝肩头,望向殿外初升的朝阳,
“我只想和陆郎,还有母后,守护好这天下苍生。”
女帝轻抚着女儿的后背,目光扫过满地狼藉,却比任何时候都坚定:
“从今往后,这江山,便由我们母女一同守护。”
8、
叛乱平定后的宫墙下,残阳将血迹染成暗红。
我握紧清寒发凉的手,银针飞速刺入她周身大穴。
将透支的气血勉强护住。
女帝跪坐在女儿身侧,凤袍沾满尘土。
却小心翼翼地将清寒的头枕在膝间,昔日威严的嗓音满是颤抖:
“快传太医!”
三日后,清寒在昏迷中醒来时。
女帝正亲自为她熬药。
朝堂之上,弹劾挽月与沈砚的奏章堆成小山。
我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举起装有慢性毒药的琉璃瓶:
“此乃百日蚀骨散,两位既想尝尝背叛的滋味,便该知晓。”
“医者施毒,最懂如何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天牢铁门打开,挽月凄厉的哀嚎扑面而来。
她华贵的宫装早已褴褛,指甲深深抠进铁栏杆,眼神中满是恐惧与绝望:
“陆沉舟!求你,求你饶了我!我知道错了,我愿意把一切都还给你!”
我缓缓踏入潮湿阴暗的地牢。
我冷笑一声,声音在地牢中回荡,
“你想害死清寒公主的时候,可曾有过一丝怜悯?”
挽月拼命摇头,泪水混着血水滑落:
“那都是误会!是沈砚逼我的!只要你肯救我,我愿意做任何事!我可以......”
“够了!”
“你以为一句求饶,就能抵消所有罪孽?”
“那些因你而死的百姓,那些被你践踏的医者仁心,你拿什么偿还?”
她的动作渐渐变缓,眼中的生机一点点消散,喉咙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呜咽:
“我......我不想死......”
“晚了。”
我甩开她瘫软的身体,
“安心去吧,黄泉路上,记得向那些被你害死的人赔罪。”
走出天牢时,挽月在天牢中发出最后一声惨叫。
我将沾着毒药的帕子付之一炬。
沈砚临终前瞪大的双眼里,倒映着我冰冷的脸。
这是他欠清寒的,也是欠天下苍生的债。
此后三年,我陪着清寒走遍大江南北。
在民间设立医馆,将种痘之法传遍九州。
她总是披着那件洗得发白的素衣,亲自为病患包扎伤口。
全然不似即将称帝的储君。
女帝看着女儿在疫区忙碌的身影,常笑着摇头:
“若不是这天下需要她,我真想将她藏在宫里,再不让她涉险。”
登基大典那日,清寒握着我的手坐上龙椅。
她俯身扶起跪地的百姓,声音清亮如泉:
“陆郎说,医者仁心,当心怀苍生。”
“今日我为帝,亦以此为誓。”
台下山呼海啸般的万岁声中,我看见她回望女帝的眼神。
那是女儿对母亲的依恋,也是继承者对开拓者的敬重。
两年后,清寒诞下龙凤胎。
产婆抱着啼哭的婴儿道喜时。
她苍白的脸上泛起红晕,虚弱却骄傲。
皇儿周岁那日,女帝将传国玉玺郑重地放在蹒跚学步的太子手中,老泪纵横:
“寒儿,这江山,终是等到了最好的主人。”
时光流转,太子在清寒的教导下,将仁政治国之道推行天下。
而我的小女儿,总爱扎着歪歪扭扭的发髻。
跟在我身后辨认草药。
某个暮春的午后,我与清寒并肩坐在医馆的回廊下。
她翻看着百姓送来的感谢信,突然轻笑出声:
“陆郎,还记得当年在疫区,你说要带我去江南开医馆吗?”
我揽过她的肩,看着庭院里追逐蝴蝶的儿女。
远处宫墙在夕阳下镀上金边:
“现在不就是了?只不过,我们的医馆,大了些。”
晚风送来药香与孩童的笑闹,恍惚间又回到了初见那日。
清寒还是那个抱着药箱的七公主。
而我,依然是那个想以医术济世的郎中。
不同的是,这一次,我们护住了彼此,也护住了心中的光。
恍惚间,我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在疫区奔走的清寒。
她纯净的笑容,才是我此生最值得守护的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