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心疗养院顶层的重症监护区,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血浆。浓重的消毒水气味也无法掩盖那股弥漫在每个人心头的、令人窒息的冰冷与绝望。
猩红色的警示灯在霍霆枭病房外无声地旋转,将走廊映照得如同地狱的入口。
病房内,气氛更是降至冰点。
霍霆枭半倚在升起的病床上,胸口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腰腹的枪伤和那颗千疮百孔的心脏,带来钻心的剧痛。但这生理的痛楚,远不及他此刻内心翻涌的惊涛骇浪!
那张英俊的脸庞因为极致的愤怒、痛苦和一种被至亲背叛的灭顶绝望而扭曲着,苍白如纸,额角青筋如同虬龙般根根暴起!赤红的眼眸死死盯着站在病床前、那个他敬重了半生的父亲——霍振邦!
霍振邦拄着紫檀木手杖,一身熨帖的深灰色唐装,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这位曾经叱咤风云、掌控霍氏庞大帝国的上一代掌舵人,此刻在儿子那如同淬毒利刃般的目光逼视下,背脊似乎也佝偻了几分。
他脸上惯有的威严和从容消失殆尽,只剩下一种灰败的死寂和深不见底的疲惫。浑浊的眼眸里,翻涌着巨大的痛苦、悔恨和一种……尘埃落定的解脱。
“为什么?!”霍霆枭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嘶哑破碎,带着摧毁一切的暴怒和无法言喻的痛楚,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血沫,“爸!你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要害苏明远?!为什么要买凶制造那场车祸?!苏晚的父亲到底哪里得罪了你?!你要用这么狠毒的手段毁了他!毁了他们全家?!”
巨大的质问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死寂的病房里!也砸在霍振邦早已不堪重负的心上!他握着拐杖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出惨烈的青白色。
“霆枭……我……”霍振邦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干涩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声音,充满了痛苦和挣扎。
他下意识地看向病房门口的方向——那里,苏晚抱着苏小宝,如同两尊冰冷的雕像,静静地伫立在阴影之中。
苏晚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如同一块万年寒冰雕琢而成。只有那双清冷的眼眸深处,翻涌着足以焚毁一切的恨意和一种洞穿灵魂的冰冷审视!
她怀里的苏小宝,似乎被这压抑到极致的气氛吓到了,小脸埋在妈妈颈窝里,只露出一双乌溜溜的、充满困惑和恐惧的大眼睛,不安地看着病床上暴怒的父亲和那个陌生的、让他感到害怕的爷爷。
霍振邦的目光与苏晚那双冰寒刺骨的眼睛在空中碰撞,瞬间如同被灼伤般猛地缩回!巨大的羞愧和一种深入骨髓的绝望将他彻底吞没!
他知道,在这双眼睛面前,所有的辩解都苍白无力,所有的忏悔都显得虚伪可笑!
“说啊——!!!”霍霆枭的耐心被彻底耗尽,发出一声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咆哮!巨大的情绪波动让他眼前阵阵发黑,心电监护仪发出尖锐的警报声!但他毫不在意,赤红的眼眸死死钉在父亲脸上,仿佛要将他的灵魂都洞穿!
霍振邦的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仿佛被儿子的咆哮抽走了最后一丝力气。他猛地闭上眼,两行浑浊的老泪顺着深深凹陷的眼角滑落,浸湿了花白的鬓角。
再睁开眼时,那浑浊的眼底只剩下无尽的悲凉和一种尘埃落定的死寂。
“因为……因为你母亲……”霍振邦的声音沙哑破碎,带着一种耗尽心力的疲惫,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因为……你母亲秦婉的死……根本不是意外!”
轰隆——!!!
如同九天神雷在霍霆枭的脑海中炸开!将他所有的认知、所有的世界瞬间劈得粉碎!他高大的身躯猛地一僵!脸上所有的暴怒瞬间凝固,转为一种极致的、无法置信的空白!母亲……那个温柔如水的女人……她的死……不是意外?!
“是苏明远!”霍振邦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刻骨的恨意和一种积压了二十多年的疯狂,“是他!是他害死了婉婉!是他醉酒驾驶!在那个雨夜!撞上了婉婉的车!才让她……让她连人带车冲下山崖!尸骨无存!!”
霍振邦的身体因为巨大的悲痛和恨意而剧烈颤抖着,手杖重重地顿在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指着门口阴影中的苏晚,声音怨毒如同诅咒:“苏明远!他就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一个杀人凶手!他害死了我最爱的妻子!毁了我的一生!他凭什么还能活着?!凭什么还能享受天伦之乐?!凭什么?!”
巨大的信息如同最狂暴的飓风,瞬间将霍霆枭席卷!他呆呆地坐在病床上,大脑一片空白!母亲……那个在他童年记忆中留下唯一温暖和色彩的女人……竟然是被苏明远……酒后驾车害死的?!
这个认知如同最恶毒的诅咒,狠狠烙印在他的灵魂深处!巨大的痛苦和一种被命运玩弄的荒谬感瞬间将他吞噬!他下意识地看向门口——看向那个抱着他儿子、眼神冰冷如霜的女人!她是……杀母仇人的女儿?!
“所以……你就买通了货车司机……制造了盘山公路那场‘意外’?”霍霆枭的声音如同梦呓,带着巨大的空洞和一种濒临崩溃的颤抖,“用同样的方式……报复回去?”
“是!”霍振邦猛地抬起头,眼中闪烁着一种病态的、复仇得逞的扭曲光芒,但很快又被更深的痛苦覆盖,“我等了五年!五年!才找到机会!才让他也尝尝……失去一切!生不如死的滋味!哈哈哈……”
他发出一阵凄厉而悲怆的笑声,如同夜枭哀鸣,在病房里回荡,充满了绝望和疯狂。
真相!血淋淋的、残酷到令人窒息的真相!
原来一切的源头,竟是二十多年前那场被掩盖的悲剧!一场酒驾引发的惨案,葬送了一个温柔女子的生命,也点燃了一个男人疯狂复仇的火焰!最终,将两个家族、两代人,都拖入了仇恨与痛苦的深渊!
霍霆枭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巨大的冲击让他再也无法承受!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咙!
“噗——!”
又一口鲜血狂喷而出!染红了洁白的被褥!也染红了他胸前的病号服!他高大的身躯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头,颓然地向后倒去!赤红的眼眸死死盯着天花板,眼神空洞而绝望,充满了被至亲欺骗、被命运嘲弄的灭顶痛苦!
一边是生养他的父亲,一边是……他亏欠至深、却又是杀母仇人之女的女人……还有那个流淌着他血脉的儿子……
巨大的撕裂感几乎要将他的灵魂都扯碎!
“霆枭!”霍老爷子在门口发出一声痛心疾首的悲呼,老泪纵横!
“爹地——!”苏小宝被父亲吐血的样子吓得放声大哭!
医护人员瞬间冲入病房,一片混乱!
苏晚抱着哭得撕心裂肺的儿子,依旧静静地站在阴影里。霍振邦那充满恨意的指控,霍霆枭崩溃吐血的画面,如同一把把冰冷的匕首,狠狠刺进她的心脏!
那冰封的恨意之下,一股巨大的、名为“荒谬”和“宿命”的悲凉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
杀母仇人之女?
她竟然是霍霆枭杀母仇人的女儿?
多么可笑!多么讽刺!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复仇者!一直以为霍家亏欠她!可原来……她的父亲,才是悲剧的源头!才是点燃这一切仇恨火焰的罪魁祸首?!
巨大的冲击让苏晚眼前阵阵发黑!身体微微摇晃!她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浓重的血腥味!才勉强支撑住没有倒下!怀中小宝的哭声,如同最锋利的刀,切割着她摇摇欲坠的理智!
就在这时,一道沉稳而略带疲惫的声音在混乱的病房门口响起,如同投入沸水的冰块:
“霍老先生,您刚才的指控,恐怕只说了一半的真相。”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过去!
只见陆沉穿着一身白大褂,手里拿着一个厚厚的、印有司法鉴定中心印章的牛皮纸档案袋,大步走了进来。
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状若疯癫的霍振邦,再看向病床上濒临崩溃的霍霆枭,最后落在苏晚那双充满震惊和茫然的眼眸上。
“陆沉?”苏晚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陆沉对她微微颔首,然后径直走到病房中央,将手中的档案袋高高举起,声音清晰而有力,瞬间压下了所有的混乱和哭声:
“这是深城司法鉴定中心,应警方要求,对二十一年前秦婉女士车祸案原始卷宗和最新补充物证(现场残留漆片、刹车痕模拟)进行的重新鉴定报告!”
“鉴定结论,推翻原‘意外’定论!”
“秦婉女士的死,不是意外!更不是苏明远先生的责任!”
“而是——人为谋杀!”
“谋杀?!”霍振邦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跳了起来,脸色瞬间由灰败转为狰狞的赤红!“你胡说!当年证据确凿!就是苏明远那个畜生酒驾……”
“当年所谓的‘证据’,是被人精心伪造和篡改的!”陆沉毫不客气地打断他,声音带着冰冷的穿透力,“根据最新技术对现场残留的汽车漆片进行光谱分析和微量物质提取,并与当年苏明远先生车辆的数据进行比对,结果显示——撞击秦婉女士车辆的,并非苏明远先生的车!而是另一辆同型号、但经过特殊改装、加重了前保险杠的黑色轿车!”
陆沉的目光如同利刃,直刺霍振邦:“更重要的是,在重新勘察当年的刹车痕时,鉴定中心发现了被刻意掩盖的、另一组极其细微的轮胎痕迹!痕迹指向的方向和力度显示——在秦婉女士的车辆失控前,有一辆高速行驶的车辆,从侧后方对其进行了恶意、精准的撞击!这才是导致车辆失控、坠崖的真正原因!”
“而操控那辆改装黑车的人……”陆沉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一种审判般的威严,目光如同冰锥般钉在霍振邦那张瞬间失去所有血色的脸上,“根据警方对当年该型号改装车流向的追查,以及最新掌握的线索,所有的证据链都指向一个人——”
陆沉顿了顿,一字一句,如同重锤敲击在每个人的心上:
“你的亲弟弟!霍振山!”
轰——!!!
如同第二道毁天灭地的惊雷,在病房里轰然炸响!比之前的任何一次冲击都更猛烈!更颠覆!
霍振邦脸上的狰狞和恨意瞬间凝固!如同被冻结的雕塑!他猛地瞪大眼睛,瞳孔缩成了针尖大小!
巨大的震惊和一种灭顶的、仿佛信仰彻底崩塌的荒谬感瞬间将他吞噬!他踉跄着后退一步,手杖“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不……不可能……你胡说!振山……振山他怎么会……”霍振邦的声音嘶哑破碎,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难以置信!他无法接受!无法接受自己恨错了人!无法接受自己竟然被亲弟弟利用了二十多年!成了他手中复仇的刀!害得苏家家破人亡!也亲手将儿子推入了万劫不复的痛苦深渊!
霍霆枭躺在病床上,赤红的眼眸死死盯着陆沉,巨大的冲击让他连吐血的力气都没有了!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二叔?!那个看似温和无害、常年在海外、对家族产业毫无兴趣的二叔霍振山?!竟然……才是害死母亲的真正凶手?!而父亲……竟然被蒙蔽了二十多年?!成了他手中报复苏家、制造血案的工具?!
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如同毒蛇般缠绕上霍霆枭的心脏!他看着父亲那瞬间崩溃、仿佛老了二十岁的模样,再看向门口那个抱着他儿子、同样被这惊天逆转震得脸色煞白的女人……
原来……他们所有人……都是霍振山复仇棋盘上的棋子!都是被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可怜虫!
“霍振山……”苏晚冰冷的声音在死寂的病房里响起,如同淬了冰的刀刃。她缓缓抬起头,那双清冷的眼眸里,翻涌的恨意不再是针对霍振邦或霍霆枭,而是凝聚成一个更加清晰、更加冰冷的焦点!“林薇薇口中的‘二叔’……原来……是你!”
所有的线索瞬间串联!
林薇薇的疯狂攀咬!
那支指向霍振邦的录音笔!
她被捕前怨毒的诅咒!
“二叔会为我报仇!”
原来……这一切的背后,都是霍振山在操控!他利用林薇薇对霍霆枭的痴迷和怨恨,利用她对苏晚的嫉妒,将她作为棋子抛出来搅乱局面,抛出所谓的“证据”误导警方,甚至不惜让她用炸弹同归于尽!目的,就是为了掩盖他二十多年前犯下的罪行!为了将水彻底搅浑!为了……全身而退!
好深的心机!好狠的手段!
苏晚抱着小宝的手臂无意识地收紧,巨大的寒意和一种被无形巨手操控的愤怒席卷全身!她必须找到霍振山!必须为父亲讨回公道!为这二十多年的冤屈和痛苦画上句号!
病房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苏小宝压抑不住的、带着恐惧的抽泣声,如同背景音般低低地回荡。
巨大的真相如同沉重的磨盘,碾压着每一个人的神经。仇恨的链条被重新锻造,指向了那个隐藏在幕后的真正恶魔。
霍振邦如同被抽走了魂魄,瘫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老泪纵横,口中发出嗬嗬的、无意义的悲鸣。二十多年的仇恨,支撑着他活下去的唯一执念,此刻轰然倒塌,只剩下无尽的悔恨和空茫。
霍霆枭躺在病床上,赤红的眼眸死死盯着天花板,巨大的冲击让他如同被钉在了耻辱柱上。
他敬重的父亲成了别人手中的刀,他亏欠至深的女人竟是蒙冤者的女儿,而他自己……则成了这场跨越两代人的仇恨漩涡中,最可悲的牺牲品和帮凶!一股灭顶的、足以将他灵魂都碾碎的痛苦和愧疚,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彻底淹没!
他看着门口阴影中那个抱着他儿子、脸色苍白却眼神冰冷如霜的女人……看着儿子那张写满恐惧和不解的小脸……巨大的悔恨如同毒藤般缠绕着他的心脏,勒得他几乎无法呼吸!他欠她的!欠苏家的!欠小宝的!这辈子……都还不清了!
就在这时,一阵略显急促的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由远及近。
陈锋的身影出现在病房门口,他的脸色有些凝重,手中拿着一份文件。他的目光迅速扫过病房内压抑到极点的气氛,最终落在霍霆枭身上,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总裁……苏晚小姐的律师刚刚送来一份文件……是……是脐带血干细胞用于您后续治疗的……授权同意书。”他将文件递向霍霆枭,补充道,“苏晚小姐……已经签字了。”
签字了?!
这三个字,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瞬间激起了巨大的涟漪!
霍振邦猛地抬起头,浑浊的眼中充满了震惊!
霍霆枭赤红的眼眸骤然收缩!巨大的难以置信和一种灭顶的、混合着巨大感激与无边愧疚的复杂情绪,如同海啸般狠狠冲击着他摇摇欲坠的心防!
苏晚抱着小宝的手臂也几不可查地微微一颤!她没想到律师的动作这么快!更没想到,这份文件会在此时此刻、以这种方式送到霍霆枭面前!
霍霆枭颤抖着伸出手,几乎是抢一般地从陈锋手中接过那份文件。洁白的纸张上,那熟悉的、清隽而有力的签名——“苏晚”——清晰地映入他的眼帘!
那每一个笔画,都仿佛带着千钧之力!狠狠砸在他的心上!
她签了!
在他父亲亲口承认是害她父亲瘫痪的元凶之后!
在得知她父亲竟是“害死”他母亲的“凶手”这种荒谬真相之后!
在经历了林薇薇的疯狂指控和警局的滞留之后!
她竟然……还是签了?!
为了什么?
为了他霍霆枭这条命吗?
不!
绝不可能!
是为了小宝!为了儿子那句“小宝想爹地好起来”!为了儿子那份纯净的、毫无保留的守护!
巨大的震动和一种深入骨髓的、混合着无边痛楚与灭顶感激的洪流,瞬间冲垮了霍霆枭所有的防线!
他看着那签名,再抬头看向门口那个抱着儿子、眼神依旧冰冷、却仿佛有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的女人……一股前所未有的、足以焚毁一切骄傲和隔阂的冲动,如同火山般在他胸腔里轰然爆发!
他猛地掀开被子!不顾胸口撕裂般的剧痛和腰腹伤口崩裂的危险!不顾心电监护仪发出的尖锐警报!用尽全身的力气,挣扎着从病床上滚了下来!
“噗通——!”
一声沉重的闷响!
霍霆枭高大的身躯,以一种极其狼狈却又无比决绝的姿态,重重地、直挺挺地跪倒在了冰冷坚硬的大理石地面上!双膝撞击地面的声音,如同惊雷,在死寂的病房里炸开!
“总裁!”
“霆枭!”
惊呼声四起!
但霍霆枭充耳不闻!他挣扎着挺直背脊,染血的病号服前襟敞开着,露出里面包裹着厚厚纱布的伤口,鲜血正缓缓从纱布边缘渗出。
他脸色惨白如鬼,额头布满了豆大的冷汗,身体因为剧痛和虚弱而无法控制地颤抖着。
他抬起头,赤红的眼眸死死地、一瞬不瞬地盯着几步之外、抱着儿子的苏晚!那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冰冷和霸道,没有了深城帝王的骄傲和睥睨,只剩下最卑微的祈求、最沉痛的悔恨、最汹涌的爱意和最不顾一切的决绝!
“苏晚!”他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血泪的颤音,如同受伤野兽的悲鸣,却清晰地响彻在每一个角落:
“我霍霆枭!在此以命起誓!”
“我这条命!是你和小宝给的!从今往后,它就是你们的!”
“我霍霆枭此生,唯爱你苏晚一人!”
“至死不渝!”
他艰难地喘息着,每一个字都仿佛用尽了生命的力量,目光却如同燃烧的火焰,死死锁住苏晚那双冰封的眼眸:
“嫁给我!”
“苏晚!”
“给我一个机会!用我的余生!来赎罪!来弥补!来爱你!来守护你和小宝!”
“给我一个……做小宝真正父亲的机会!”
“求你——!”
最后那一声带着血泪的“求你”,如同重锤,狠狠砸在苏晚的心坎上!也砸碎了病房内所有凝固的空气!
巨大的震惊、荒谬、冰冷的恨意、被命运捉弄的悲凉……还有儿子紧紧抓着她衣领的小手……在这一刻,如同冰与火的碰撞,在苏晚的胸腔里掀起毁灭性的风暴!
她看着那个跪在冰冷地面上、浑身染血、眼神却亮得惊人的男人……看着他那不顾一切的卑微姿态和那如同誓言般的告白……冰封的心湖之下,那被强行压抑的熔岩,在儿子纯净的呼唤和这决绝的冲击下,终于……轰然冲破了最后一道缝隙!
霍老爷子看着跪在地上、如同向神明祈求救赎般的孙子,再看着门口那个抱着他曾孙、眼神剧烈动摇的女人,老泪纵横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如释重负的、带着无尽感慨和祝福的笑容。
他拄着手杖,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却无比坚定地走到苏晚面前。这位饱经沧桑的老人,在苏晚震惊的目光注视下,缓缓地、深深地弯下了他从未向任何人低过的、尊贵的腰!
“苏晚……”霍老爷子的声音苍老而沙哑,却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和恳切,“霍家……欠你们的。”
“霆枭欠你的情,欠小宝的命……让他用一辈子去还。”
“爷爷……求你了。”
“给这个家……一个重生的机会。”
“给小宝……一个完整的家。”
病房内,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心电监护仪急促的警报声,和霍霆枭压抑着痛苦的粗重喘息声。
苏晚抱着小宝,站在原地。巨大的冲击让她的大脑一片空白。恨吗?怨吗?那冰封的壁垒似乎在寸寸龟裂。
眼前是霍老爷子深深弯下的腰,耳边是霍霆枭那泣血的誓言和儿子不安的抽泣……
她缓缓低下头,看着怀中儿子那双含着泪水、充满巨大希冀和懵懂恐惧的大眼睛。小家伙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小手紧紧抓着她的衣襟,小声地、带着哭腔祈求着:“妈咪……爹地流血了……痛痛……妈咪……”
这声稚嫩的呼唤,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苏晚眼中翻涌的风暴渐渐平息,最终沉淀为一种近乎悲壮的、带着玉石俱焚意味的平静。她抬起头,目光越过霍老爷子弯下的脊背,落在地上那个依旧跪着、眼神如同濒死囚徒般充满祈求的男人身上。
她的红唇,极其缓慢地、却带着一种斩断过往、孤注一掷的力量,微微开启。
一个极轻、极冷,却足以让整个病房都为之凝固的单音节,清晰地响起: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