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冰冷、死寂、粘稠如实质的阴煞之气,如同亿万只冰冷的手,死死缠绕着林渊。他每一步踏出,都仿佛踩在腐朽的尸骸之上,脚下传来令人牙酸的碎裂声。身后,万魂殿追兵那如同跗骨之蛆的森寒气息越来越近,夹杂着厉魄尖啸和魔修愤怒的咆哮,在这死寂的窟穴中回荡,如同催命的丧钟。

林渊的胸口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强行催动血钥印记吞噬阴煞冥铁,又硬撼金丹期冷长老的一记阴雷,即便以他筑基中期、凶戾帝血淬炼过的体魄,也已是强弩之末。经脉中奔流的暗金帝血带着一丝异常的阴寒,那是过量吞噬阴煞冥铁带来的反噬,与原本的凶戾交织,如同冰火在体内冲撞。

他手中紧握着那根通体漆黑、触手冰寒、表面流淌着水银般光泽的阴煞冥铁。铁棍只有手臂长短,却沉重如山,更散发着令人心悸的阴寒死寂之气,不断侵蚀着他的手掌。这既是任务目标,也是此刻招致杀身之祸的根源!

“小贼!留下冥铁!束手就擒!否则定叫你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冷长老那如同寒冰摩擦的声音穿透重重阴煞,清晰地在林渊脑中炸响!金丹期的神识威压如同无形的巨网,试图锁定他的位置!

林渊咬紧牙关,眼中暗金色的火焰疯狂跳跃,强行催动心口血钥印记。印记散发出微弱的暖流,勉强驱散着冥铁的阴寒侵蚀和冷长老的神识干扰。他不敢有丝毫停留,凭借着陈铁山提供的简陋地图和影灌输的鬼影门基础遁术,在迷宫般的窟穴中亡命穿梭。

他专挑阴煞之气最浓郁、地形最复杂的岔道,利用环境干扰追兵。帝血散发出的微弱帝威,对低阶阴魂厉魄有着天然的震慑,让它们不敢轻易靠近,反而成了他天然的掩护。

然而,万魂殿对万魂窟的掌控远超想象。前方一处相对开阔的溶洞中,三道身穿万魂殿制式黑袍的身影早已严阵以待!他们呈品字形站立,手中各自持着一面招魂幡,浓郁的阴气在他们周身缭绕,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为首的弟子修为已达筑基后期,另外两人也是筑基中期!

“结阵!万鬼锁魂!”为首弟子看到林渊冲出,眼中闪过一丝厉色,毫不犹豫地催动手中魂幡!

呜——!

三道招魂幡同时震动,发出凄厉的鬼哭之声!无数道漆黑的魂影从幡面中蜂拥而出,化作三条粗大的、由无数怨魂凝聚而成的黑色锁链,带着冻结灵魂的阴寒和蚀骨的怨毒,如同三条择人而噬的毒蟒,瞬间封锁了林渊前后左右所有闪避的空间!

锁链未至,那股直透灵魂的阴寒已经让林渊神魂刺痛,动作都变得迟缓!更要命的是,身后的冷长老气息已经近在咫尺!

绝境!

林渊眼中闪过一丝疯狂!他猛地将手中的阴煞冥铁往地上一插!

嗡——!

沉重的冥铁插入地面,发出一声沉闷的嗡鸣!一股更加狂暴、更加纯粹的阴煞死寂之气以冥铁为中心轰然爆发!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点燃了溶洞内本就浓郁的阴煞环境!

轰隆隆!

整个溶洞剧烈震动!无数潜藏在岩壁、地缝中的阴魂厉魄如同被惊扰的蜂群,发出惊恐而狂乱的尖啸,疯狂地涌向那三面招魂幡和万魂殿弟子!

“不好!冥铁引动了地脉阴煞!快稳住魂幡!”为首弟子脸色剧变,拼命催动魂幡,试图控制暴走的阴魂。但冥铁引发的阴煞潮汐太过猛烈,无数不受控制的厉魄反噬而来,疯狂冲击着他们的护体阴气!

三条怨魂锁链瞬间变得扭曲不稳!

就是现在!

林渊眼中金芒爆闪!他非但没有后退,反而借着冥铁爆发引起的混乱和阴煞潮汐的推力,如同离弦之箭,悍然冲向正前方那名因魂幡反噬而气息紊乱的筑基后期弟子!

“帝拳·崩山!”林渊喉咙里发出沙哑的嘶吼!所有的力量,凶戾的帝血、血钥印记的牵引、甚至体内那因吞噬冥铁而沾染的阴煞死气,都被他强行糅合在一起,凝聚在右拳之上!拳锋不再是纯粹的暗金,而是覆盖上了一层流动的、如同冥铁般冰冷的黑芒,带着崩碎一切的毁灭意志!

那筑基后期弟子正全力镇压反噬的魂幡,根本没想到林渊在如此混乱和重压下还敢主动进攻!仓促间只能勉强抬起魂幡格挡!

咔嚓——!

如同朽木断裂!坚硬的魂幡杆在林渊这融合了帝血与冥铁凶威的一拳下,应声而断!拳势不减,狠狠印在那弟子的胸膛上!

噗嗤!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声沉闷的、仿佛击破败革的声音。那弟子的护体阴气如同纸糊般破碎,胸口瞬间塌陷下去,整个身体如同被抽空了所有生机,皮肤迅速变得灰败干瘪,眼珠凸出,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他体内的生机和灵魂,竟被那拳锋上附着的冥铁死气瞬间侵蚀、冻结、吸走!

一拳毙命!死状诡异可怖!

林渊也被反震之力震得气血翻腾,手臂剧痛,拳头上覆盖的黑芒也黯淡下去,那股阴寒死气反噬自身,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但他毫不停留,借着击杀一人的震慑和混乱,身影如同鬼魅般从另外两名惊骇欲绝的万魂殿弟子中间穿过,留下两道仓促却落空的阴魂爪影,瞬间冲入了溶洞另一端的狭窄通道!

“废物!”冷长老冰冷的声音带着滔天怒意传来,一道凝练至极的幽蓝阴雷撕裂混乱的阴煞潮汐,狠狠劈在林渊刚刚消失的通道口!

轰隆!

坚硬的黑色岩石被炸得粉碎!烟尘弥漫!但林渊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通道深处!

“追!他跑不远!冥铁的气息就是灯塔!”冷长老怒不可遏,身影化作一道幽光,带着残余的两名弟子,紧追不舍。但被冥铁引爆的阴煞潮汐和暴走的阴魂,还是极大地迟滞了他们的速度。

林渊在黑暗中亡命奔逃,肺如同风箱般拉扯,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味。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快要散架了,帝血在咆哮,冥铁的阴寒在侵蚀,经脉如同被无数冰针穿刺。但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冲出去!回到黑石城!回到渊阁!

终于,前方隐隐传来微弱的光线,还有……新鲜的、带着硫磺味的空气!出口就在眼前!

然而,就在林渊即将冲出万魂窟那如同巨兽之口的幽深洞口时,一股强烈的危机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

“桀桀桀……小畜生,老夫等你多时了!”

阴恻恻的笑声响起!三道身影如同鬼魅般,从洞口两侧的阴影中浮现,呈三角之势,彻底封死了林渊的退路!

为首者,枯槁如老树皮,手持盘蛇木杖,三角眼中闪烁着怨毒和贪婪的光芒——正是地煞宗长老,黄石上人!他身后,跟着两名同样气息阴沉的筑基后期弟子!

“黄石老狗!”林渊瞳孔骤缩,心沉到了谷底!前有狼(地煞宗),后有虎(万魂殿)!这老贼果然阴魂不散,在此守株待兔!

“啧啧,能从万魂殿冷老鬼手里抢到阴煞冥铁,还能活着跑到这里,小子,你真是让老夫刮目相看啊。”黄石上人贪婪的目光死死盯着林渊手中那根散发着诱人死寂气息的黑色铁棍,“不过,你的好运到头了!把冥铁交出来,老夫可以给你个痛快!否则……”他手中木杖顶端的土黄色小蛇昂起头,发出嘶嘶的威胁声。

林渊握紧了冰冷的冥铁,体内凶戾的帝血在绝境下再次沸腾,压下了阴寒的反噬。他眼中暗金色的火焰燃烧,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疯狂的弧度:“老狗,想要?自己来拿!看是你的地煞功硬,还是我的拳头硬!”

他摆出了搏命的架势!哪怕明知不敌,也绝不束手就擒!

“冥顽不灵!给老夫拿下他!”黄石上人怒极,手中木杖重重一顿地面!

轰隆!

林渊脚下的大地如同活了过来,瞬间软化、塌陷,化作粘稠的泥沼,无数土黄色的触手从中伸出,缠绕向他的双腿!同时,他身后的两名地煞宗弟子也同时出手,一人双手结印,数根尖锐的石笋从岩壁中暴射而出,直刺林渊背心!另一人则张口喷出一股腥臭的黄色毒雾,笼罩向林渊!

三重绝杀!金丹修士亲自操控的地陷泥沼,两名筑基后期的致命夹击!林渊瞬间陷入死局!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黄石老鬼!以大欺小,还要不要脸?!”

一声清冷的娇叱伴随着刺耳的破空声响起!一道凝练如实质的漆黑剑光,如同撕裂夜幕的闪电,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斩断了缠绕林渊双腿的泥沼触手!

同时,数道几乎融入阴影的黑色身影如同鬼魅般从林渊侧后方的阴影中暴起!两道身影扑向那喷吐毒雾的地煞宗弟子,漆黑的短刃无声无息地抹向他的咽喉!另一道身影则迎向那操控石笋的弟子,手中甩出几颗冒着绿烟的弹丸!

“影卫?!影!又是你!”黄石上人又惊又怒,看着那道熟悉的月白色身影(影)出现在林渊身侧,手中短刃吞吐着寒芒。而更让他心悸的是,影卫的出现,意味着……

“动我‘幽瞳’部的人,黄石,你的胆子是越来越肥了。”一个冰冷威严的女声从更高处传来。只见洞口上方一块突出的岩石上,银瞳部长一袭黑裙,迎风而立,手中那柄镶嵌着银色眼瞳的魔剑斜指下方,金丹中期的恐怖威压毫无保留地释放开来,如同无形的山岳,狠狠压向黄石上人!

“银瞳!你……你竟然亲自来了?!”黄石上人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他万万没想到,为了一个林渊,银瞳竟然亲自出马,还带上了影卫!

“部长大人!影大人!”林渊心中一松,强撑着站直身体。

“哼!银瞳!你真要为了这小子,与我地煞宗彻底撕破脸?”黄石上人色厉内荏地吼道,但脚步却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面对金丹中期的银瞳,他毫无胜算。

“撕破脸?”银瞳部长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黄石,是你地煞宗屡次三番挑衅在先!今日,要么带着你的人立刻滚!要么……就永远留在这里,给这万魂窟添几具枯骨!”她手中银瞳魔剑发出一声清越的剑鸣,幽暗的剑光吞吐不定,锁定了黄石上人。

黄石上人脸皮剧烈抽搐,眼中充满了怨毒和不甘。他看了一眼气息萎靡却眼神凶戾的林渊,又忌惮地看了看杀气腾腾的银瞳和影卫,最终狠狠一跺脚:“好!好!银瞳!今日之耻,老夫记下了!我们走!”他不敢再停留,带着惊魂未定的两名弟子,化作黄光遁入地下,消失不见。

地煞宗的人刚退,万魂窟内那股森寒的气息也瞬间逼近!冷长老带着两名气息不稳的弟子,如同鬼魅般出现在洞口。当他看到洞外的景象,尤其是手持银瞳魔剑、气息深不可测的银瞳时,冰冷的瞳孔也猛地一缩。

“鬼影门‘幽瞳’部?银瞳部长?”冷长老的声音依旧冰冷,却带上了一丝凝重,“此子窃取我万魂殿至宝‘阴煞冥铁’,罪不容诛!鬼影门是要包庇此獠,与我万魂殿为敌吗?”

银瞳部长目光扫过冷长老,又落在林渊手中的阴煞冥铁上,冷艳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冷长老言重了。万魂窟乃无主险地,宝物有缘者得之。此物既已被我部暗子取得,自然归我鬼影门所有。至于为敌……”她手中魔剑幽光一闪,“万魂殿若想因此事挑起两宗争端,我鬼影门‘幽瞳’部,奉陪到底!”

她的话语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金丹中期的威压混合着魔剑的森寒,与冷长老的阴冷气息在洞口激烈碰撞,空气仿佛都要凝固!

冷长老浑浊的眼珠死死盯着银瞳,又看了看她身后严阵以待的影卫,以及那个虽然重伤却气息凶戾、手握冥铁的林渊。他心中飞快权衡:银瞳实力强于他,鬼影门“幽瞳”部也不是软柿子。为了一根阴煞冥铁(虽然珍贵,但并非唯一)与对方在此死磕,实属不智。更何况,那小子身上的帝威和吞噬冥铁的手段……透着诡异。

“哼!好一个鬼影门!好一个‘幽瞳’部!”冷长老最终冷哼一声,“此事,我万魂殿记下了!我们走!”他深深地看了林渊一眼,那眼神冰冷刺骨,仿佛要将他的灵魂冻结。随即,带着弟子,如同融入阴影般,退回了万魂窟深处。

强敌尽退!

林渊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眼前一黑,再也支撑不住,身体晃了晃,向前倒去。

影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他。

“走!回城!”银瞳部长收回魔剑,果断下令。

……

黑石城,“幽瞳”部据点。

林渊再次躺在了寒玉床上,气息微弱,但比之前好了许多。毒手药师正小心翼翼地为他处理着新的伤口,喂服固本培元的丹药。

影站在一旁汇报:“……陈铁山和岩山带着战堂新兵在万魂窟外围三十里处接应,遭遇了小股地煞宗探子,发生短暂冲突,击毙三人,我方轻伤两人。现已安全撤回蛆虫巷。”

“灰耳的情报显示,血狼团团长暴怒,已发出悬赏,但慑于‘幽瞳’部的威势,暂时不敢直接冲击蛆虫巷。地煞宗黄石上人回去后便闭关,暂无动静。万魂殿那边……暂无明确消息,但黑市上关于‘凶兽’的悬赏金额又提高了。”

银瞳部长听着汇报,目光落在床边那根静静躺着的阴煞冥铁上,冰冷的脸庞看不出喜怒。

“你做得很好,林渊。”她终于开口,“阴煞冥铁,我收下了。它对我‘幽瞳’部接下来的计划至关重要。你的任务,超额完成。”

林渊挣扎着想开口,却被银瞳抬手制止。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胤桀的罪证,军队的仇恨。”银瞳的声音带着一丝深意,“仅凭你现在的‘渊阁’,还太弱小。想要撬动大胤的格局,你需要更强大的力量,更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和足以让天下人信服的力量!”

她顿了顿,抛出一个重磅消息:“三个月后,‘黑煞秘境’即将开启。这是位于西陵、北境、大胤三国交界处的一处上古战场碎片形成的独立空间。秘境中,不仅有无数天材地宝、古修遗泽,更传说……有前朝失落的部分‘紫薇帝玺’碎片!”

紫薇帝玺碎片?!林渊的瞳孔骤然收缩!玄龙佩中前朝太子残魂的话语瞬间在脑中回响!帝玺,乃皇权象征,更是修炼《紫薇帝经》的无上至宝!若能得之,不仅名分上有了依据,更能极大激发他体内的紫微帝血之力!

“秘境限制金丹以下修士进入。届时,三国各大宗门、势力,甚至皇朝的代表,都会派遣精锐弟子进入争夺。”银瞳看着林渊,“这是你的机会!一个在三国势力面前崭露头角、争夺机缘、并可能获得帝玺碎片的机会!更是你整合资源、壮大‘渊阁’的绝佳舞台!”

“我要你,‘渊阁’之主林渊,以散修身份,进入黑煞秘境!争夺帝玺碎片!扬名立万!”

林渊眼中暗金色的火焰熊熊燃烧!黑煞秘境!紫薇帝玺碎片!这不仅是机缘,更是他杀回大胤、向胤桀复仇的关键一步!

“我去!”林渊的声音沙哑,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坚定!

“很好。”银瞳部长眼中闪过一丝满意,“这三个月,我会为你提供最好的资源,助你彻底巩固筑基中期修为,并尝试冲击后期。影会负责训练你的战堂,传授他们鬼影门的基础刺杀、隐匿、合击之术。毒手药师,你的丹药将是他们保命的关键。”

她走到窗边,望向黑石城混乱而充满生机的景象:“黑石城太小了。蛆虫巷只是起点。这三个月,我要看到‘渊阁’彻底掌控蛆虫巷及周边三个街区!扫清所有不服的势力!将这里打造成铁桶一般的根基!我会让‘幽瞳’部的情报和商业渠道向你们部分开放。资源、情报、武力……三个月内,‘渊阁’必须脱胎换骨!”

“三个月后,我要一支能随你踏入秘境、在群狼环伺中杀出血路的精锐!更要一个能在三国天骄面前,不坠你‘凶兽’之名的林渊!”

林渊握紧了拳头,感受着体内凶戾帝血的咆哮和心口血钥印记的灼热。

三个月!掌控街区!训练精锐!冲击筑基后期!为秘境之行积蓄力量!

这将是“渊阁”真正崛起的关键时期!也是他林渊,从流亡武士向一方枭雄蜕变的关键一步!

皇朝的血仇、宗门的倾轧、军队的野望、修仙的机缘……所有的一切,都将在黑煞秘境这个巨大的漩涡中,迎来第一次激烈的碰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