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直播还在继续。苏晓晓凭借着远超常人的镇定(以及林小幽这个“内鬼”的实时播报),带着她那被吓破胆的队友萌萌,在各种“突发状况”中穿梭,宛如闲庭信步。

当萌萌被天花板上突然掉下的破布(被阿飘用意念扯下来的)罩住,发出杀猪般的尖叫时,苏晓晓淡定地帮她扯下来,拍拍灰:“破布而已,积灰太多。”

当墙角一个老旧的收音机突然发出刺耳的“鬼哭狼嚎”(一个老阿飘在努力模仿恐怖音效,结果跑调了),萌萌吓得抱头鼠窜,苏晓晓走过去,精准地找到开关(其实是林小幽指的位置),一把摁掉:“接触不良。”

当萌萌感觉后颈总有一股阴冷的、若有似无的气息在吹(一个调皮的年轻阿飘在练习“吹阴风”),吓得她汗毛倒竖,苏晓晓直接递给她一个暖宝宝:“晚上风大,贴上。”

弹幕已经从最初的嘲讽黑料,变成了满屏的“???”和“666”:

“[这姐是来拆台的吧?]”

“[道具组杀手!苏晓晓!]”

“[导演:我的惊吓点啊啊啊!]”

“[别说,她越淡定我越觉得诡异…]”

“[黑料归黑料,这胆子是真的大!]”

苏晓晓的“骚操作”让直播效果拉满,导演胡大炮在监视器后面又气又笑,但收视率和话题度蹭蹭上涨,他也就捏着鼻子认了。然而,次数多了,苏晓晓自己也感觉到了不对劲。

林小幽的“实况转播”就没停过:

“晓晓!左边!那个穿工装裤的阿飘想把那桶颜料(道具血浆)弄倒!”

“晓晓!天花板!那个小个子阿飘想拆吊灯螺丝!快阻止它!会砸到人的!”

“晓晓!萌萌脚下!那个女阿飘想绊她……哎呀她穿过去了!忘了碰不到!”

太多了!虽然这些阿飘没有恶意,纯粹是觉得好玩,想吓唬人找点乐子,但它们数量众多(林小幽初步估计不下二十个),而且行动杂乱无章,像一群精力过剩又缺乏管束的熊孩子。它们的存在本身,就对整个环境的气场造成了干扰,阴气过盛,让身处其中的普通人(尤其是像萌萌这样敏感的)本能地感到不适和压抑。更重要的是,它们这样漫无目的地滞留人间,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趁着萌萌被一个突然弹起的假老鼠(这次真是道具组干的)吓得躲进一个破旧更衣室、镜头暂时拍不到的间隙,苏晓晓眼神一凛。她给林小幽使了个眼色。

林小幽会意,瞬间化作一道残影,扑向那个正试图把更衣室门把手拧下来玩的小个子阿飘。她的灵体比这些地缚灵强得多,一把就揪住了对方的后衣领(灵体意义上的揪)。

“呀!” 小个子阿飘吓了一跳,挣扎着回头,看到是林小幽,又看到后面脸色严肃的苏晓晓,顿时蔫了,缩着脖子不敢动。

苏晓晓走到它面前,声音低沉,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告诉我,你们为什么都聚在这里?不去该去的地方?”

小个子阿飘眨巴着茫然的眼睛:“该去的地方?去哪儿啊?”

“轮回。投胎。” 苏晓晓言简意赅。

“投胎?” 小个子阿飘歪着头,重复着这个词,眼神空洞了一瞬,似乎在努力思考这个遥远又陌生的概念。不只是它,周围几个原本在嬉闹的阿飘也好奇地围拢过来,脸上都带着同样的困惑。

“对啊……我们……为什么不走呢?” 一个穿着沾满油污工装的中年男阿飘挠了挠头(虽然挠不到实体)。

“好像……有什么事没做完?” 一个围着旧围裙的女阿飘喃喃自语。

“厂子……厂子……” 另一个看起来像是技术员的阿飘眼神开始变得迷茫。

突然,像是触发了某个开关!那个技术员阿飘猛地抱住头,发出痛苦的嘶吼:“厂子!订单!赶工!要交货!!”

“对对对!赶工!加班!不能停!” 中年男阿飘也跟着激动起来,身上的阴气开始剧烈波动。

“门!门锁了!出不去!好困……好累……” 女阿飘的声音带着哭腔,灵体变得不稳定。

“味道……好难闻的味道……头好晕……” 小个子阿飘也痛苦地蜷缩起来。

“厂长!厂长说……厂子有救了!大家再加把劲!” 一个穿着褪色中山装、看起来像是干部模样的老阿飘也浮现出来,声音激动又带着绝望的狂热。

一时间,整个更衣室角落阴风大作!各种混乱、痛苦、焦急、绝望的意念碎片如同潮水般涌来!阿飘们像是集体陷入了某种可怕的回忆漩涡,灵体扭曲,发出意义不明的嘶吼和哭泣,阴冷的怨气瞬间暴涨!它们不再是逗比的熊孩子,而是被巨大痛苦和执念束缚、迷失了本性的怨灵!

林小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哇”一声,差点松开手,赶紧飘回苏晓晓身边,紧紧抓住她的胳膊(虽然抓了个空),声音带着哭腔:“晓晓!它们……它们怎么了?好可怕!”

苏晓晓也被这强烈的负面情绪冲击得心神一震。她强行稳住心神,运转起一丝夜夫人给的道法里学来的清心诀,同时将林小幽护在身后(虽然没啥用),目光如电般扫过这些陷入狂乱的灵体。她捕捉着那些混乱意念中的关键词:厂子、订单、赶工、锁门、味道、头晕……

一个可怕而悲凉的真相在她心中逐渐成形。

“安静!” 苏晓晓一声低喝,声音中蕴含了一丝天师圣体特有的清正之力,如同暮鼓晨钟,瞬间穿透了混乱的怨念!

阿飘们的狂乱被这声低喝震得停滞了一瞬,迷茫地看向苏晓晓。

苏晓晓看着它们空洞痛苦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而沉重地说道:“你们听着!厂子,早就没了!订单,早就作废了!赶工,早就结束了!你们……都死了!很多年了!”

“死了?” 阿飘们集体愣住。

“死了……” 中年男阿飘低头看着自己半透明的手。

“厂子……没了?” 干部老阿飘眼神黯淡下去。

“锁门……煤气……” 女阿飘似乎想起了什么,发出凄厉的呜咽,“管道……管道坏了!没人修!味道……是煤气的味道!我们……我们睡过去……就再也没醒来……”

真相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所有的阿飘。它们不再狂乱,而是陷入了一种死寂的、巨大的悲伤和茫然之中。所有的执念,在残酷的现实面前,轰然崩塌。

“呜呜呜……” 小个子阿飘第一个哭了出来,声音凄惨,“厂子……厂子对我们多好啊……工资准时发……过年发米发油……孩子上学还给补助……厂长……厂长还帮我家娃找过医生……”

“是啊……厂子好,我们才好……我们想厂子好……拼命赶工……” 中年男阿飘也哽咽着。

“管道坏!管道坏!!” 那个女阿飘突然挣脱了林小幽(其实林小幽已经松手了),猛地扑到苏晓晓面前,不是攻击,而是像一个无助的孩子寻求依靠,半透明的身体努力想缩进苏晓晓怀里(当然穿过去了),嚎啕大哭,反复念叨着:“厂子对工人好!厂子好工人也好!管道泄露,管道坏!呜呜呜……”

林小幽在旁边听着,看着这群因为一个破旧工厂的兴衰而甘愿滞留人间、最终死于非命的普通工人的灵魂,听着它们最朴素的愿望和最深的遗憾,再看到那个女阿飘徒劳地想扑进苏晓晓怀里寻求安慰的样子,她的灵体剧烈波动,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眼泪(灵体能量凝结的)啪嗒啪嗒往下掉(虽然落不到地上):

“呜呜呜……太惨了!晓晓!帮帮它们!它们太可怜了!它们只是想厂子好……呜呜呜……”

苏晓晓沉默着。她的心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这些阿飘,没有惊天动地的冤屈,没有刻骨铭心的仇恨,只有最平凡的、对赖以生存的工厂的眷恋和责任,以及一场因疏忽导致的、无声无息的集体悲剧。它们的执念如此简单,却又如此沉重。

她伸出手,虚虚地抚过那个在她“怀里”哭泣的女阿飘的头顶(虽然碰不到),声音低沉而坚定:“好。我帮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