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贺兰山的罡风裹挟着砂砾,将突厥军阵的狼旗撕扯得猎猎作响。

突厥二世伫立在瞭望台上,抚摸着腰间父亲遗留的弯刀,刀鞘上斑驳的血痕在阳光下泛着暗红,仿佛凝固的时光。

他的思绪突然飘回二十年前——渭水河畔,父亲的喉间喷出滚烫的鲜血,染透了胸前的狼头图腾,而对岸那个身着玄衣的谋士,正是房玄龄。

“大汗!唐军先锋已入阵!”

亲卫的禀报刺破回忆。突厥二世猛地握紧弯刀,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启动机关!让房玄龄看看,草原狼的獠牙不是那么好拔的!”

与此同时,唐军阵营中,房玄龄的战马不安地刨着蹄子。

他望着远处若隐若现的突厥大阵,手中算筹在掌心反复摩挲,留下道道红痕。

“玄成,此阵看似铁板一块,实则……”

“实则西北巽位必有破绽!”魏征突然接过话头,青铜剑鞘在马鞍上撞出清响,“当年我随李靖将军北伐,曾在古突厥残卷中见过类似阵法。只是……”

他压低声音,“李雪松将军至今音信全无,末将请命率轻骑探查后山!”

房玄龄凝视着老友染霜的鬓角,想起玄武门之变时,正是这柄青铜剑为李世民挡下致命一击。

“万事小心。”他将一枚刻着八卦的算筹塞进魏征手中,“若遇险情,以此为号。”

魏征还是老样子帮房玄龄整了整衣襟,然后挥手而去。

贺兰山深处,魏征率领的三百轻骑如黑色幽灵般穿行在峡谷间。

月光透过嶙峋怪石,在地上投下斑驳的阴影,仿佛无数双窥视的眼睛。

“将军!前方发现炊烟!”

斥候的低语惊飞了栖息的夜枭。当他们摸到突厥粮草大营时,却只见满地狼藉——李雪松的玄甲碎片散落各处,而粮草早已被转移。

“不好!中计了!”魏征的怒吼在山谷间回荡。

刹那间,四周响起尖锐的狼嚎,无数火把照亮岩壁,将唐军围了个水泄不通。

箭雨破空而至时,他突然想起房玄龄的叮嘱,颤抖着摸出算筹,却发现八卦纹路不知何时已被人用匕首划得面目全非。

突厥二世的大帐内,鎏金兽炉中焚着来自波斯的龙涎香。

他斜倚在狼皮褥子上,欣赏着新抢来的中原画卷,画中仕女的眉眼竟与记忆中母亲有几分相似。

“大汗,唐军果然分兵了。”亲卫呈上魏征的青铜剑,“那老东西倒是条硬汉,被擒时还咬掉了我们一名勇士的耳朵!”

突厥二世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抓起弯刀,刀刃抵在亲卫咽喉:“谁准你伤他分毫?房玄龄最看重的就是这老匹夫,把他活着押来,本汗要当着房玄龄的面,一点点拔掉他的舌头!”

他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就像当年,他们拔掉我父亲舌头那样……”

回忆如潮水般涌来。十二岁的他蜷缩在毡帐角落,看着大唐使臣用烧红的烙铁毁掉父亲的声带。

父亲临终前的眼神至今清晰——不是愤怒,不是恐惧,而是对未能踏平长安的不甘。

“父亲!”突厥二世抚摸着弯刀上的缺口,“这次,我不仅要房玄龄的命,更要让李世民尝尝失去左膀右臂的滋味!”

此时的唐军大营,房玄龄盯着突然中断的信号烟,算筹袋在腰间剧烈晃动。

当斥候传来魏征被俘的消息时,他手中的茶盏应声而碎,滚烫的茶水在舆图上晕开,恰好遮住贺兰山的位置。

“太子殿下!”他

转身望向李承乾,却见对方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狂喜,“请速派援军,否则玄成危矣!”

李承乾慢悠悠地把玩着玉扳指:“房相莫急,孤军深入本就凶险。依儿臣看,不如按兵不动……”

房玄龄猛地起身,伤口崩裂的血浸透了绷带,“当年陛下与魏徵在渭水之盟时,曾立誓同生共死。如今玄成有难,难道要让天下人耻笑我大唐君臣凉薄?”

他的声音在营帐中回荡,震得悬挂的帅旗微微颤动。

就在此时,突厥军阵方向传来惊天动地的号角声。

斥候跌跌撞撞闯入:“报!突厥二世亲率铁骑,押着魏大人到阵前喊话!”

房玄龄翻身上马,算筹在腰间碰撞出急促的节奏。当他望见魏征被铁链吊在狼头旗下时,白发在风中狂舞如帚。

突厥二世的声音裹着得意传来:“房玄龄!用你的项上人头,换老匹夫一条命如何?”

魏征突然昂首大笑,鲜血顺着嘴角滴落:“玄龄!别管我!此獠阵法已现疲态,只需……”

他的话被突厥二世的弯刀打断,刀锋擦着喉间掠过,削断几缕白发。

房玄龄的瞳孔猛地收缩。他望着突厥二世腰间的狼髀石,突然想起刘慈善书童带出的密账——右相王珪与突厥往来的书信中,多次提到“狼首将现”。

冷汗顺着脊背滑落,他终于明白:魏征被俘不是意外,而是对方故意露出的破绽,为的就是引他入瓮!

“放箭!”突厥二世的怒吼撕开长空。房玄龄的战马突然人立而起,千钧一发之际,一支响箭破空而来,正中他手中算筹。

竹制筹棒应声而断,却在空中划出诡异弧线,不偏不倚打在魏征的铁链上。

“老伙计,接好了!”房玄龄的声音穿透箭雨。魏征会意,青铜剑突然出鞘,借着算筹的力道斩断铁链。

在唐军将士的惊呼声中,他如苍鹰般跃下高台,剑锋直指突厥二世咽喉。

贺兰山的夜色被喊杀声撕裂。突厥二世望着魏征眼中燃烧的斗志,恍惚间又看到了父亲临终前的眼神。

他握紧弯刀,发出狼嚎般的怒吼:“杀!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而暗处,李承乾望着混战的战场,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他悄悄摸出袖中密信,上面右相王珪的字迹在月光下泛着幽光:“待两败俱伤,便是大事可成之时......”